第三章,又是紅衣
就在若離努力適應她腦袋的時候,那忘川河上的艄公又來了。瑾竹心道這可難得,許久沒有在同一天遇到一個以上的新魂了。
「孟婆,你看,那橋上又來了一人,也是一襲紅衣。」瑾竹連忙告訴孟婆。
「還真是,你別說,這遠遠瞧著應該是個俏郎君。」孟婆弓腰駝背,但是眼裡卻冒著星星。
已經適應了的若離也轉過身來,看向橋頭,待看清楚,身形一振,嚇得不輕,。「那……那……那是玉王。」
瑾竹和孟婆聞言亦是一驚。「這忘川河共十八條分支,配備十八個艄公。每條分支上面都有一座奈何橋,橋上各一位孟婆。上誰的船,走哪條河,遇見哪位孟婆都是隨機的。沒想到你們還能在這裡遇到,定是還有未解決的瓜葛,以至於對方執念太深才能恰好選到這一條道。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小子和艄公做了交易,拿什麼東西換取了你的路線。」
「婆婆,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自認為和玉王沒有什麼牽連。」若離不解。
「沒關係,等他過來了,問問不就知道了。」瑾竹說道。
那紅衣玉王也看到了若離,飛奔過來,一把將若離擁入懷裡。「若離,若離,你真的在這裡。」若離的腦袋撞到玉王肩膀,差點將剛剛縫上的腦袋給碰掉了。
「唉唉唉,你輕點兒,摟摟抱抱已然不成體統,還不珍惜別人的勞動成果,著實可恨。小心一會兒頭再掉下來,我就不給補了。」孟婆雖然這樣說,但是眼裡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玉王這才想起,死前聽說她的頭顱直接被砍了下來。仔細打量著若離,脖子上果然有一圈縫合的痕迹。似乎手藝很差,東拉西扯,如醜陋的蜈蚣。用指尖輕輕觸碰那些傷疤,生怕把她弄疼一般。「若離,疼不疼?」
「我說你能不能先把手從我胳膊上拿開,小心姑奶奶功力恢復后廢了你的十根手指頭。」若離不愧是個小辣椒,性子還挺潑。
孟婆和瑾竹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瓜子兒磕得風生水起。
「哎,你說這是不是個單相思的戲碼。」孟婆猜想。
「嗯,很有可能。你那些畫本子上面不都這樣寫的么。我愛你,你卻愛著別人,不敢告訴你,想要成全你。總而言之就是那什麼來著?」瑾竹敲了敲腦袋,想不起那個詞兒。
「為愛放手。」孟婆嫌棄地補充到。「這麼健忘。」
「最近是不是把湯喝多了,開始忘事兒了。」瑾竹放下湯碗,說道。
「自己長了個狗記性,還怪我這湯。」孟婆不滿背鍋。「地君都愛喝我的湯,沒見忘了什麼。」
「我要真是狗記性就好了,至少知道了自己是個什麼玩意了。」瑾竹繼續磕著瓜子兒。
「哎哎哎,別唉聲嘆氣的啊,早晚都會知道的。而且和我在這裡做伴不好嗎?來來來,接著磕,咱們專心聽聽那玉王是怎麼回事。」孟婆自發地將瑾竹的小碟子添滿瓜子兒。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只是沒想到真的能在這裡遇見你,還以為那艄公騙我的。」玉王放開自己的手,雖有些念念不舍,但是還是乖巧地聽若離的話。
「你當真和那艄公做了交易?」若離想起之前孟婆說的話。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玉王急忙否認。「沒有,沒有。我問他,他就告訴我了。」
若離眯起眼睛,斜了一眼玉王,對他的話深表懷疑。「要麼說實話,要麼別說話。」
「我說,我說,就是讓他吸食了幾口未盡的陽氣。」玉王低聲回答。
「什麼?你拿陽氣換的?」孟婆直接站了起來。
「婆婆,這是很嚴重的事兒嗎?」若離有些擔憂。
「人剛死,沒有過忘川河之前都還有些許陽氣,能護著他們在黃泉路上不被孤魂野鬼騷擾。那艄公是否告訴過你,被吸食陽氣以後的後果。」孟婆問道。
「說了。就是轉世投胎為人之後身體虛弱,纏綿病榻。」玉王知道騙不過孟婆,只得如實回答。
「那你還換?」若離真不知道這玉王腦瓜子里裝的什麼。「還有,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你到底為什麼找我?」
「因為……因為……因為我有好多話沒來得及和你說。在得知你已經死了以後,我就開始後悔了。我後悔不該膽怯,也不該讓步。我……我喜歡你。」玉王結結巴巴回答,但是眼裡的真誠不容忽視。
「你說什麼?」若離想到了一千種理由,唯獨沒有想到這一點。
「我說我喜歡你,喜歡你了好多年。自從第一次見你,就開始喜歡你。後來知道你心裡有人,所以不敢說,不敢去爭取。直到他們說你死了,死在我的精心策劃之下,我就後悔了。如果我努力了,哪怕自私地將你鎖起來,你至少你不會有如此遭遇。」玉王含情脈脈,而近在咫尺的若離滿滿驚訝。
「我說,那個玉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若離實在忍不住,打斷了玉王。
「果然,你果然不記得我了。」玉王有些失落,若離果然不記得了。但是她卻烙印在自己心上許多年,如同種子,不管不顧,肆意野蠻地生長,佔滿整個心田。
「我記得啊,你是華國的玉王,有什麼不對嗎?」看著玉王失望的表情,若離都快覺得自己已經喝過忘憂湯了。
「我還不在京都的時候,我們就見過。」玉王不死心,企圖在若離的記憶里,找到一絲初遇的影子。
「那個,不好意思啊,我真沒想起來。但是我現在更想知道你怎麼這麼快就死了?你手裡有那麼多兵卒,太子短時間應該拿你沒有辦法啊。」若離想了一會兒放棄了,只當玉王認錯了人。
「這還用猜嗎?你看他嘴角那血,烏漆麻黑的,那臉慘白慘白的,雙眼窩凹陷,黑眼圈快趕上食鐵獸了,肯定是中毒了。」瑾竹吐掉嘴裡的瓜子兒皮兒,說道。
「而且衣著整齊,發冠絲毫未亂,想來是死的時候都沒有掙扎過!」孟婆把瑾竹沒有說到的地方補充了一下。
若離心中有了大膽的猜想,而這一猜想很快就得到了玉王的證實。「我是喝毒藥自殺的。」
「何必呢?你明明有能力和太子抗爭,不說得到皇位,至少保命無虞。」若離聽到玉王親口說出來,一時五味雜成。
「你都不在了,我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嘖嘖嘖……痴情種,沒想到你這看起來斯斯文文,軟軟糯糯,卻是個硬氣的。你說你連死都不怕,為何當初在世的時候不去爭取一下。」瑾竹在心裡默默地嘆息道。
「你又何苦呢?我在世的時候,和你交集都少得可憐,哪值得你白白丟了性命。」若離紅了眼眶。說不感動是假的。沒想到自以為被拋棄的時候,還有一個人願意為了自己捨棄生命。
「值得,你值得這世間最好的。」
對上玉王那雙黑白分明,似有日月星辰的眼睛,有什麼東西在若離的腦海里慢慢復甦。「我好像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