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孫幹事劉光雄
牛車被圍在街里,許多人在圍觀。
在隊伍的另一頭,紫溪河的橋頭、十字路口,就有兩個人遠遠的望著。
「這是哪家的隊伍,大少爺又是誰,這也太張揚了吧。」一位身材有些肥胖,頭頂禮帽、身穿綢布長馬褂的中年男子,問著自己的同伴。
他的同伴看著剛剛三十齣頭的年紀,身穿襯衫、外面有件大衣,頭頂上同樣頂著一頂爵士帽。這是民國時期城市裡最流行的穿著打扮,是個城裡人都喜歡這樣的裝扮,與普通的鄉下人明顯不相同。
聽到馬褂男發問,他的同伴只是嘴角微微一翹,道:「在這仙霞貫大少爺或許有很多,但能被這麼多人不帶姓不帶名稱呼為大少爺的只有一位,那就是陂下光裕堂的大少爺。」
「光裕堂……?」
「哦,原來是他,就是你嘴裡說的那位俠義大少爺?」馬褂男只是稍稍一愣,就恍然大悟,只是心裡卻是不太敢相信。
「就是他。牛車上的那些人也是光裕堂的族人。」
「光裕堂?」
同伴再次提到光裕堂,讓馬褂男有些驚訝,不過也沒有在意,搖著頭,嘴裡卻笑道:「相比光裕堂,劉某對這位大少爺更感興趣。」
「前兩天劉某在專署,聽到孫兄介紹他,劉某的心裡就有些好奇。今日一見,更是好奇。江南之地,如此任俠義氣的少年已經不多矣。」
「劉某怎麼說也得上前去認識一番,如果能就此攀些交情,那是最好不過。哈哈……!」
劉姓男子笑的開懷、笑得頗有深意,遠遠的看著牛車上的朱學休更是兩眼放光。
他的同伴也就是那叫孫兄的男子見他這樣,禁不住的面上一愣,覺得有些詫異,然而只是一瞬間,又恍然大悟,輕輕點頭,面上帶著笑容。「怎麼,劉老闆想讓他為你賣命,為你看場子?……這怕是打錯了算盤。」
『孫兄』告訴劉姓男子。「光裕堂大少爺雖然任俠,有些衝動,但卻也不是劉老闆你可以輕易拿捏的,他身後更是有一隻老狐狸,你要是行差踏錯,說不定就得吃不完兜著走。」
「吃不完兜著走?怕是不能吧,一個鄉下糟老頭子就算有些能耐,那也不會太強吧,不是說你們……」
劉老闆話還沒有說完,『孫兄』立刻就搶斷了他的話,進行否認。「不要說我們,孫某根本沒有參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作為朋友,孫某不得不在此告誡你一句。」
『孫兄』告訴劉老闆。「如果你想把你的鴉片生意開在仙霞貫,那就別怪孫某不講規矩,我們一拍兩散。我還想留著這條性命,去再撈些銀元、鷹洋、還有美金,哪怕是多養幾房女人也比這強。」
說著說著,見劉老闆還是不以為然的神色,『孫兄』的臉上就變了顏色,再也沒有一點笑容。「劉老闆請便,孫某回去之後,就會差人把前幾天你送來的那些個東西還給你。」
「恕不奉陪了!」
河風有些大,『孫兄』收了收大衣,轉身就走,往紫溪河上方走去,再也不理會劉老闆。
「別,別,……孫幹事言重了,言重了。您消消氣,消消氣。」
劉老闆是鴉片商,而『孫兄』則是贛南第四專署的幹事。
劉老闆看見孫幹事轉身就走,趕緊追上去。「劉某不過只是說說笑話罷了。某雖然好財,但取之有道,如果真會因此把性命賠在這裡,劉某怎麼也不會在這開生意找死,孫幹事您過慮了。」
劉老闆腆著笑,拖著孫幹事說道:「些許禮物,送出去也就送出去了,劉某豈有再拿回來的道理。孫幹事千萬不要和我客氣,不然就是見外,不把劉某當兄弟。」
「劉某初來乍到,對雩縣並不熟悉,對這仙霞貫就更說不上。雖然早就聽聞過光裕堂邦興公的名頭,但也沒想到威名如此之盛。」
看到孫幹事停住了腳步,聽著他說話,劉老闆伸手從側邊褲袋裡摸出一盒香煙,遞給了對方一根,划亮火柴幫著點燃,然後自己叼上一根,一併點燃。
吸過煙之後,劉老闆見孫幹部臉色緩和,這才又開始說話。
「既然孫幹事您這麼說,劉某也相信邦興公盛名之下無虛士。只是還請孫兄為我解惑,讓劉某聽聽這邦興公的故事。聽說他在這仙霞貫都活成了傳說,難道這是真的?」
孫幹事先前作出要走的樣子,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嘴裡說的要把收到的禮物退回給劉老闆,那更是無稽之談。更何況他一名政府居然和一位鴉片商人攪纏在一起,還不明不白的收了人家禮物,那就更不會是什麼正人。
孫幹事只不過是藉此拿捏對方,並表明自己的態度,僅此而已。因此,看到對方追上來之後,孫幹事果斷的停下了腳步。
孫幹事把嘴裡的煙霧吐出,遠遠的打量了一眼遠處正穿街而過的光裕堂隊伍,開口說道:「是不是傳說我不好判定。但是我告訴你,邦興公有三個兒子,長子在年輕的時候,也就是光裕堂大少爺還沒有出世時就已經死了。回鄉之後,他的次子就參加了北伐革【ming】軍。聽說現在已經是一名少校!」
「少校?那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劉老闆贊了一句,只是轉口又說道:「只是軍政不同屬,一個少校就能把你嚇成這樣?我看你似乎……」
劉老闆話沒有說全,但意思很明顯,孫幹事似乎懼怕邦興公。只是孫幹事聽到劉老闆的說辭,面上登時一寒,眼中閃過一道厲光,劉老闆只能就此打住。
不過,也就是眨眼間,孫幹事的面色就恢復了正常,剛才眼眸里的寒光似乎只是曇花一現,再也不見了蹤影,只是他說話的聲音,不知不覺又沉重了幾分。
「後來這裡成了共【fei】蘇維埃的根據地,朱毛撤出之後,他的三兒子也就此消失,從此以後再無音訊。」
說到這裡,孫幹事似乎嘴唇發乾,忍不住的舔了一個唇角,接著才又說道:「很多人都在想邦興公是不是把他的小兒子送到了那邊,參加了朱毛的隊伍。」
「參加共【fei】隊伍?」
劉老闆有些疑惑,然而只是眨眼時間,劉老闆就面色恍然。
「他這是要兩頭燒香?不管將來誰勝誰負,總能保住不失!」
「果然是了得。一個國民黨,一個共產黨,然後又把孫子留在家裡守家業。這麼長遠的事居然都能面面俱到。」
說到這裡,劉老闆已是一臉驚嘆,面上有了笑容。
「厲害啊,太厲害了,我以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這等老謀深算……,不不不,這等深謀遠慮的人物,我劉光雄居然今日方才得知,實在是人間一大憾事!」
劉光雄簡直是扼腕,言語中更是無比的嘆惜。「不行,我必須前去探望,登門拜訪、結交一番。如果邦興公能夠支持我在這裡開個煙館,那就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