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準備（下）

與往常同樣享用了味道一言難盡、但營養價值充足的飯菜，陳昊一伙人返回宿舍，卻沒找到伊芙琳的身影。

「奇怪，那傢伙不是說了讓我帶飯嗎？」滿臉懵逼放下餐盒，注意到金髮少年正站在梳妝台邊低頭看著什麼，六神無主的瑞雯下意識向對方尋求幫助。「怎麼辦，要不要去找她？」

「不用，你朋友留了東西。」甩了甩手中巴掌大小紙張，陳昊遠沒有自家召喚獸那般緊張。「似乎她有事臨時離開了，還讓你今晚也不用帶飯。」

確認過字跡，某人心頭大石這才稍稍落下。「沒事就好……」幾度欲言又止，看著剩下人各自忙碌，無事可做的瑞雯最終還是敗給了緊張情緒。「我，我會不會變得很奇怪？」

「奇怪？」不明所以撓了撓頭，正在查看視窗的少年表示跟不上對方思路。「別當謎語人啊，哥譚市才不歡迎奇形怪狀的——哎喲！」

「別無腦玩梗，」收回了握緊的粉拳，蘿莉在其餘人忍俊不禁注視下推搡著陳昊，把他驅趕到隔壁的實驗室。「把法陣布置好，我去和那傢伙談談。」

「偷聽禁止！」見對方一副無所謂模樣，希斯加重語氣丟下句提醒，這才伸手關上門。被獨自晾在房間里的陳昊哭笑不得捏捏鼻子，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而取出物品欄里已匱乏不少的玻璃瓶，蹲下身忙碌起來。

瑞雯心中顧忌著什麼，他隱隱能夠猜到，那便是對自身獨立靈魂的堅持。不同於各種意義上都是『孤家寡人』、安於現狀的波波，作為一名不被人尊重的混血，這位曾多年居住洛斯特的暗精靈對某件事始終抱有執念——

追根溯源，或者說探尋她母親的過往。

情感與理智彷彿砝碼，讓名為『行動』的天平左右搖擺，促使當事人愈發糾結：一方面，她越來越認可與依賴陳昊，甚至開始試著和後者身邊的同伴們搞好關係，為日後相處打基礎；另一方面，對血親至死都不願吐露秘辛的渴望，對自己身份的認同，又讓她時常擔心自己淪為毫無主見、一味言聽計從的『魔法奴隸』，從而失去她最後的遮羞布---

尊嚴與獨立的靈魂。

本該消除召喚師與召喚獸分歧的靈魂契約，卻因雙方皆是智慧生命起到了反效果。偏偏野田早未提供的情報被證實有效，陳昊難以按部就班培養信賴，只能靠揠苗助長的方式進行提升，難免讓瑞雯再生擔憂。

哎，要是黑暗女神不橫插一腳就好了，弄得現在也不敢貿然丟下她一走了之。懊惱著露娜的『強拉CP』做法，陳昊手上的活卻未有絲毫遲疑，不到一分鐘法陣雛形已繪製完成。

「果然，就算技能與職業換了，肌肉記憶還在~」唯有寄希望希斯真能說服瑞雯，彷彿要將煩惱徹底忘掉的某人自言自語著，伸手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利用魔素結晶揮發的機會，陳昊加快法陣細節繪製，腦海中則浮現起不久前與希斯交流的畫面...

「在偵測並繪製魔能流動趨勢時，我發現了一個問題。」眸子里透出不加掩飾的得意，蘿莉搖頭晃腦把筆記翻到某一頁，遞給身後之人同時解釋道：「它們太穩定了。」

穩定？思緒還停留在與對方的親昵，陳昊一時有些轉不過彎。「難道這不是好事嗎，穩定才方便那些傳送門抽取吧。」

「邏輯上沒錯，但這恰恰是它反常之處。」或許是覺得紙面上的數據過於抽象，某人把溝通轉入意識層面，順帶展示起她繪製的立體模型。「數據顯示，這些魔能極為狂躁與不穩定，本不該遵循在地下有規律流動的法則。除非---」

並非放棄思考被動接受對方觀念，交流同時觀察著模型，確認數值確如其所言的陳昊漸漸想到了某種可能性。「除非，它們的有序流動受到人為影響。」

「不一定是人，」將原先的3D模型撤除，傀儡展現出另一套模型，再像雕刻師對待作品般緩慢轉動後者，使之以俯瞰圖的形式映入少年眼帘。「但這個畫面你肯定很熟，對吧~~」

哪怕系統不提醒，陳昊也在第一眼看到時認出了對方，畢竟那是自己掌握的首個法陣。「呵，附魔聚能陣，確實挺熟，我哪怕蒙著眼都能畫出來。」

「那就太好了，因為你接下來就要畫一個。」把魔能流動網路俯瞰圖移走，希斯一本正經回應同時，又揮手亮出新的模型。「這就是我的計劃，經過計算，可行性高達百分之八十一點五。」

「你變了，以前成功率低於百分之九十五，你都會認為這太冒險。」

「沒轍，改變不了總是亂來的主人，我就只好改變自己~~」

「呃！」被外掛小姐反唇相譏到啞口無言，某人也只能呵呵兩聲，裝作沒聽懂她的抱怨。注意力轉移到模型上，作為一名REROLL的前附魔師，陳昊很快明白了希斯的想法。

以她的身軀為載體，使用附魔術進行附魔。

從理論上講，這種做法並不算驚世駭俗。之前克勞德進行的血誓，就能看作一種特殊類型的人體附魔，陳昊甚至因為旁觀其過程，領悟了名為『符文附魔』的額外技能。只是長年遊戲養成的慣性思維，讓他始終將附魔視作對武器、防具或飾品的增幅，從未考慮過其他可能性。「這個，好像有點不妥。」

「怎麼不妥？」

「我一直把你當做人，而不是利用的工具...」

「欸？」本以為會聽到『安全係數太低』、『缺乏更多數據佐證』之類借口，未曾想到對方糾結的居然是這個，希斯剎那間面紅耳赤接不上話。就在二人不約而同保持沉默，導致場面有些尷尬之際，一個十分刻意的乾咳插入了他們的對話。

「主人，其實你不必糾結這個。在我記憶中，矮人一向把血誓看成至高無上的榮耀，也從未鄙夷那些幫忙完成血誓的長者，而是將他們視為連通女神與凡人的調和者呢！」

第三者的意圖很清晰，就是以血誓為例勸說陳昊，所謂以人為載體進行附魔沒啥不道德，更不值得為此自責後悔。只是比起她的說辭，陳昊更在乎另一個細節。「等會，珍妮你什麼時候開始偷聽我們的對話？」

「在希斯姐姐給你展示魔能網路時，」語調中添加了少許戲謔，似乎覺得給二人震撼還不夠，矮人又丟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其實瑞雯與波波也在，只不過她們許可權不夠，暫時無法發話。」

臉色愈來愈紅，精靈蘿莉慢慢轉過身，整個腦袋埋進了陳昊懷裡，彷彿一頭賴在母親懷裡的袋鼠幼崽；倍感尷尬的少年面對包括瑪蒂尓德在內眾女視線，只能努力擺出笑臉，做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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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為什麼復活後會變成這幅德性啊，明明以前是個還有點蠢萌的妹子~~」隨口抱怨著珍妮的所作所為，試著注入少許魔力確認法陣運轉正常，陳昊這才鬆了口氣。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聽見了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呃，是我。」

得到允諾推開門，對上陳昊似笑非笑的表情，瑞雯撅起小嘴雙手叉腰活像只驕傲的孔雀。「干，幹嘛啊，我只是擔心一下，不行嗎？」

「沒有，你怎麼想都是你的自由。」很想吐槽若自己真有邪念，憑她的實力壓根無法反抗，陳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口。結束跪姿站了起來，走到椅子邊坐下，少年朝召喚獸勾了勾手指。「過來，坐在這。」

被身後的女僕關上門，站在原地扭捏了片刻，瑞雯最終咬著櫻唇大踏步走上前，一臉認命模樣擺出了雙腿併攏的標準坐姿。

「不過是幫你提升等級，有必要這麼緊張嗎，我又不是給你打針的醫生~」說著連自己都感覺枯燥的冷笑話，試圖緩解對方情緒的少年打開社交界面，查看起瑞雯的屬性。

實話實說，很普通。沒有強悍的身體，沒有優異的身體協調性，耐力也中規中矩，和魔法的適性倒不錯，但距離『出眾』相去甚遠---

以遊戲術語來形容，就是個加點平庸的水桶號，而且屬性點都不高。

總感覺哪怕把等級強行抬到二十多，她以後發展空間也不大啊。觀察著數值正在默哀某人命運，陳昊突然被人扯了扯袖口。「你，是不是在看那個叫，叫...」回憶了好一陣，瑞雯總算說出了答案。「免拌的東西。」

本欲調侃對方念得風馬牛不相及，但想起剛剛看到的屬性以及她關於自己的隻言片語，陳昊突然生出了幾分同情：假如自己並未被黑暗女神丟過來，最終召喚蠻牛的她命運又將如何呢？

或許泯然眾人吧，畢竟一個實力平平、貌似也非權貴之後的混血兒，想在一個階級分明、實力為尊的學校出人頭地，是在太難了。哪怕有伊芙琳照顧，得罪瑪蒂尓德的她想必會遭遇各種校園霸凌，溯本逐源的理想更是難以實現。

可能這就是命運吧，最合乎邏輯與理性，卻不會顧及到小小凡俗之人的理想與慾望，只會按部就班走著早就規劃好的道路。

並不知曉對方正想著什麼，鼓起勇氣給出回應的少女見對方不予理會，本已羞澀的神情很快被惱怒取代。「喂，你別瞧不起人啊！我承認我長得不漂亮，也沒她們幾個聰明伶俐，戰鬥起來更是不如她們，但我怎麼說也通過了入學考核欸！」

「哦哦，對，是我疏忽了，抱歉~~」知道自己怠慢了對方，陳昊賠笑幾聲正色道：「瑞雯，準備好了嗎？」

臉上怯意逐漸消退，玉齒咬緊櫻唇的暗精靈深吸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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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沒對她做什麼？」伴隨房門緩緩關閉，少女朝瑪蒂尓德炫耀的畫面最終消失。依舊盯著那個方向看了好一會，綠髮蘿莉這才問道：「我怎麼感覺她似乎很高興…」

「估計是發現自己還有獨立的靈魂吧，誰知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聽到小夥伴半開玩笑的詢問陳昊坦然回應道。決定把新獲得技能點投入天賦的行為暫緩，少年把顯示界面從瑞雯換到了希斯，起身行至法陣邊跪了下來。「醜話說在前頭，這是我第一次對活人使用符文附魔，你如果有不適感儘早說。」

「其實這不算首次……啊，算了。」用唯有自己能聽清的語調嘀咕了一句，蘿莉躊躇了幾秒鐘，還是乖乖站到法陣中央。少年見狀也不廢話，集中精神匯聚魔力於雙掌，準備以施展普通附魔的方式使用符文附魔。

十有八九意識到房內調試即將進入關鍵階段，門外的嬉笑打鬧聲逐漸減弱，最終歸之於一片寂靜。暗暗感謝姑娘們的支持，陳昊不停調整手中魔力強度，卻聽聞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沉悶，短促，好似榔頭敲打嵌入地面的鋼釘。注意力高度集中，導致陳昊不由打了個哆嗦，手中的魔力差點被驅散。「什，什麼動靜？」

同樣神情顯露疑惑，希斯踮起腳尖伸長脖子，透過窗戶朝下俯瞰片刻。「城裡貌似打起來了。」

「啊？」

「忘了格拉西斯嗎，同樣的事情重演而已。」眺望片刻很快失去興緻，蘿莉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別管那些黑皮，先看看附魔效果怎麼樣。」

嘖嘖嘴表示附和，陳昊還是起身關上窗戶，把下方逐漸激烈的喊殺聲阻擋在外。重返原位深吸一口氣，不再浪費時間的少年將魔力悉數注入法陣，同時使出了符文附魔。

用和魔能網路相同的附魔聚能陣為媒介，短時間確保環境內元素濃度達標，再憑藉額外技能「使用必定成功」的隱藏特性強化目標人物，便是希斯的奇思妙想，亦是陳昊現在正全力以赴進行的工作。

紅色的離子在空中飄散，那是實體化的火元素；能量沿法陣的圖案流淌，再融入中央的蘿莉體內，在其表面形成若隱若現的文字。沒有閒情逸緻去嘲笑對方變化，金髮碧眼的少年保持技能運轉，直至希斯身上紅光大盛，這才頹然坐倒在地。打開視窗發現魔力值消耗了近乎四分一，驟然間損耗過大的某人甩了甩腦袋克服腦內陣陣暈眩，滿懷期待將希斯的屬性界面調了出來。

看著蘿莉頭像旁『已附魔』的狀態文字，他禁不住哈哈數聲，隨即被一個玻璃瓶砸在臉上。

「別笑得像個變態一樣，很噁心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