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不會真有人憑膚色判優劣吧（中）

穿過看上去平平無奇、甚至有點簡陋的大門，映入眼帘的景象豁然開朗：佔地面積龐大的訓練場邊，擺滿了從鍛煉器具到躺椅等各式物品；步道邊的園林雖小，可假山流水木亭等一應俱全，甚至頂上懸挂了幾盞魔法燈，模擬著此地已經不復存在的陽光；正前方的建築比之格拉西斯的莊園主屋還大一圈，儘管缺乏後者那種窗玻璃都要繪花紋的奢華，卻有著遠超後者的莊嚴肅穆。

與外頭的冷冷清清不同，訓練場上六位精靈正兩兩一對戰鬥著，旁邊還有數十位僕役模樣的精靈為其加油或打下手。注意到陳昊等人大搖大擺登場，他們不約而同選擇停手，面露不悅盯著隊首的少年-----

想想也正常，朝夕相處的同伴如今頭破血流，正被對方掐住脖子拖拽前行，他們能有好臉色才不正常。

能感受到眾人的殺氣，但陳昊卻有些不以為然。隨著等級與閱歷增加，連神仙打架都體會過的他如今面對幾名Ⅲ階威壓，已經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有閑情去調戲對面。「同志們好！大家不用拘束，我就是路過而已~~」

未曾想到當事者會如此表現，野田早未嘴巴都合不攏，雙目閃爍著莫名的光彩。「他，一直都是這樣處理問題嗎？」

「不知道，」被對方拉扯袖口，瑪蒂爾德也是一臉『弄不懂他在想啥』的表情，聞言無奈地聳聳肩。「我陪伴使者的時間太短了，你不妨問其他人~~」

似乎被二人的交談聲刺激，一動不動的女性抽動了兩下，隨即悠悠轉醒過來。「呵……人…類…你……呃啊！」

「繼續睡下去，這樣對你我都好~」語氣輕柔面帶微笑，彷彿停下腳步把對方腦袋往地面磕的人不是自己一般，陳昊若無其事站起身，繼續朝步道盡頭的建築走去。示意小夥伴們跟上時，他順勢詢問了召喚獸兩句。「沒事吧，要不要我再多揍她兩下？」

「呃，不用了。」目光獃滯回應著，瑞雯只覺得腦袋如漿糊，至今都理不清思緒。作為同胞們屢屢譏諷的對象，她本以為憑雙方關係陳昊會袖手旁觀，卻沒想他話音未落直接動手。

狩獵隊實力高強，挑釁外加率先動手，要說一點不擔心那屬實是睜眼說瞎話；唯唯諾諾跟在對方身後，少女心底卻禁不住湧現出一種情緒，導致她哪怕佯裝鎮定，嘴角亦止不住上翹。

而珍妮當時的忠告，也彷彿回蕩於空氣的鐘聲，再度響徹她的腦海。

「別開玩笑了，什麼靈魂契約，什麼『增加好感的裝備』，根本是倒在火焰上的油！」稍微停頓片刻，蘿莉很是感慨地嘆了口氣。「你會想跟在他身邊，只是因為他對你好，就這麼簡單。至於其他的……」

「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罷了，後輩。」

借口嗎？思及此處不禁低下頭，看著著之前還趾高氣揚、不肯拿正眼瞧自己的女性再度陷入昏迷，正如垃圾袋般被他一路拖拽，瑞雯感到些許報復的快意同時，也逐漸體會到矮人說那番話的心情。

他是在乎我的，不關乎種族、年齡、地位、相貌與過往，僅僅是在乎我這個人。悄悄挪開視線，暗精靈得出了這番結論，而她心底深處的某個天平，也因此產生了極其微小的變化。

瑞雯可以心安理得目睹同胞被陳昊拳打腳踢，甚至像拎垃圾袋般扼住喉嚨招搖過市，但訓練場上的精靈顯然不會容忍同袍被如此對待。「賤民，放開她！！」

『她』字還在空氣中傳播，一柄金屬戰矛已呼嘯而至，目標鎖定了少年敞開的領口。眼看尖銳的矛頭要與人體組織來一場硬碰硬，穿戴絲質手套的小手電筒閃雷鳴般從旁伸出，死死扣住矛柄不令其再前進分毫。

「主人，下次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儘管遣詞用句帶著些斥責，但從珍妮的表情看，她似乎並不反對陳昊出言挑釁。「如果主人實在控制不住，大可以不用制定計劃，講究一個隨機應變即可。」

「嘛，計劃歸計劃，現實總是充滿不確定性，這才是所謂『命運』啊~~」故意作高談闊論狀，某人為掩飾自己一時衝動，只得強行轉移話題。「瑪蒂尓德，問一件事。」

「如果我把他們都揍趴下，事後能否解釋成是『切磋』？」

被對方完全不走尋常路的思維整到滿臉懵逼，學生會長愣了片刻，這才支支吾吾道：「應該...可以吧，我覺得。」

聽得出對方並無把握，但陳昊需要的僅僅是一個說辭，自然不會計較那麼多。「OK，能解釋就沒問題~」開啟屏障擋下一發黑色能量束，他扭頭朝興緻勃勃的貓娘與召喚出機械裝置的蘿莉女僕眨了眨眼。

「一分鐘，搞掂他們。」

並未壓低嗓音，陳昊的話語被襲擊者們聽了個清清楚楚，也愈發激起了他們的怒氣。「願光燒爛你的臉！」為首的女性精靈咒罵之餘念念有詞，掌心一團黑色能量正快速成型；身邊男性則是冷哼一聲，握緊了僕役遞來的金屬矛，雙眼如炬鎖定了看似毫無防備的波波；丟下手裡的訓練用劍，拔出腰上利刃的兩位精靈少女在僕役們護衛下吟唱著對露娜的頌詞，為手中武器加持著力量；最後二人則怒吼著振臂一呼，率領近兩位數僕從們發起了衝鋒。

發出一聲呻吟，被打暈的精靈再度蘇醒過來。眼角餘光看到戰友們的表現，她稍稍昂起頭注視著似笑非笑的少年，臉上滿是幸災樂禍。「你...輸定...了，卑...賤的...人類...」

本想再給她太陽穴來一下狠的，讓這傢伙一『覺』睡到自己離開墜星城，但看見她頭頂那道口子還在滲血，擔心下手太狠弄出人命的陳昊想了想，還是決定放過對方。「卑賤？開玩笑，這世上只有卑賤的個體，沒有卑賤的族群~~」

話音未落，又一道黑光擊中了屏障，其中蘊含的能量與屏障表面魔力交纏撕扯，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

建築頂樓的某個房間內，正進行著一場僅有寥寥幾人參與的討論。

「這就是此次狩獵的情報匯總，」相貌成熟美艷，但眼角已經有皺紋的女性畢恭畢敬行了個禮，把手上的文件遞了出去。「消耗與損失還在統計，最遲明天就能給您。」

「辛苦了。」微微頷首回應，坐在主位的少女接過文件，以眼神示意對方坐下。攤開文件翹起二郎腿，她一目十行瀏覽著上面的文字，翻動紙張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嗯，果然如此。」

話講得沒頭沒尾，但發言者未加解釋，聆聽者們也不敢詢問，偌大房間很快恢復寂靜，只剩下手指翻動紙頁的輕微響動。很快看完了整份報告，為首之人沉吟片刻把文件丟在桌上，一副思索表情做了個手勢。「暫時不要公布真相，哪怕對方是你們的家族主母，亦需嚴格保密......」

略壓抑與沉悶的爆炸聲突兀響起，打斷了某人的發號施令。緊張地亮出武器，與會者們迅速結成防禦陣型，將椅子上的女性護在中間，一名暗精靈湊到窗邊，透過玻璃打量片刻后疑惑道：「訓練場似乎發生了戰鬥。」

「訓練場？」略顯衰老的精靈正單手舉盾護著目標，聞言有些不悅道：「是誰違反規定，使用殺傷性法術了。」

「都不是，是個...雄性人類？」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探查者還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他跟一個矮人合作，已經快將我們的人擊敗了。」

「欸？」舉盾之人還未反應過來，意識到房內暫無危機的眾人已經七嘴八舌起來。「芙羅拉，別胡說八道了，人類都是些弱者？」「是啊，現在訓練的應該是...托雷斯小隊吧，憑他們的實力，哪怕是那群『格里芬』都會屁滾尿流，怎麼可能被擊倒？」「芙羅拉，你愛吹牛的毛病真該改改，小心隊長罰你去當武器保養員~~」

「我沒有騙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懊惱與同伴們不留情面的說辭，稚氣未脫的女性雙目圓睜推開窗戶，伸手朝下方指去。「如果撒謊，我願接受黑暗女神的任何責罰，他們就是快打敗了整個托雷斯小隊！」

話都說到這份上，眾人立馬按捺不住，嘩啦一下全涌到窗戶邊，驚疑不定張朝外望去。她們這種草率行徑，理所當然引起了還在忠心耿耿執行護衛某人不滿，並導致她大發雷霆。「還不快回到座位上，你們這幅模樣成何體統！？聽見人類出沒便沒了規矩，撇下大人獨自開溜，簡直連雄性都不如！」

「但伊內斯隊長，那個雄性人類確實很厲害……」人群中不知誰嘟嚕了一句。

可惡，這幫沒組織沒紀律的丫頭！腹誹著她們的表現，名為伊內斯的成熟女性冷哼一聲，散發出上位者的獨特氣質。「回…到…座…位…上…去！！」

震懾於發話者的威嚴，幾位年輕女性彼此面面相覷，很快推搡著折返原位。見狀羞惱之意稍稍退卻，伊內斯把盾牌放回旁邊的武器架，隨即走到窗邊朝下張望。

雖然芙羅拉喜歡八卦，且喜歡吹牛的毛病眾人皆知，但這回她可說了實話：訓練場確實正進行著一場戰鬥，且身為狩獵隊成員的托雷斯小隊方已經陷入劣勢。

滿頭銀絲隨風飄散，身穿粉色女僕裝的蘿莉步伐輕盈面帶微笑，配合圓潤臉蛋與精緻五官一副人畜無害的可愛模樣，可惜掛載身體各處的金屬裝置，卻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時不時抬起雙臂，前臂處的迷你炮台傾瀉著足以撕開屏障、熔化鎧甲的光束，勢如破竹壓制了所有遠程打擊。

不時大呼小叫，如孩童般咋呼的女性攻擊毫無章法，如失控的轎車般在人群里左衝右突。但憑著肉眼難及的高速移動與能輕鬆踹飛著盔者的怪力，她硬生生摧毀了托雷斯小隊的防線，並將一個又一個人揍倒在地。

而在她們中間，身著黑色法袍的少年昂首挺胸，閑庭信步般徐徐前進。如同洞悉全局的指揮官，施法者打扮的他出手次數並不多，卻每次都在關鍵時分：用法術掩護紫發女性的衝鋒與撤離，幫助女僕擋下對方未能察覺的偷襲，以殺傷力不高的學徒級法術為標記，指出防禦方陣型弱點，為二女進攻擔當引導。

多年陣仗好歹培養出些許眼光，伊內斯立刻看出托雷斯小隊敗局已定。「該死，區區人類怎麼可能---」目光掃過少年金燦燦的頭髮，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猛地閉嘴回頭望向始終呆在主位未曾動彈的少女。打從爆炸響起就沒吭過氣，正翻閱手中書卷之人則似有所悟抬起頭，面無表情與伊內斯對視。

時間彷彿停滯了，每一秒鐘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女才合攏膝蓋上的言情小說，腦袋微不可查地上下擺動。

果然是『他』嗎。聽著下方逐漸減弱的喊殺聲，伊內斯目光逐漸堅毅起來，最後大步流星折返座位朗聲道：「傳令！」

「沃倫、克列維斯小隊集結成員，到主屋入口處戒備，阻止來者繼續前進。」

「史帕克小隊，立即封鎖大門，別讓宵小之輩溜進狩獵隊的地盤。」

「西蒙斯、林德曼與布蘭奇小隊待命，如果情況惡化立即支援。」

「行動吧姐妹們，你們是墜星城的驕傲，別讓外族人小瞧！」

一連串指令被頒布，原本還嬉皮笑臉的眾女迅速進入狀態，紛紛起身敬禮離開了房間。目睹最後離開的芙羅拉反手關上門，伊內斯這才長舒一口氣，憂心忡忡坐了下來。「你為什麼要慫恿他們到這來，萬一姑娘們下手過重怎麼辦？」

「是另一位命運之子引導他來，不是我。」將《布列塔尼的玫瑰》放入懷中，伊芙琳從座位上站起來，拉起兜帽遮住了面龐。「你的擔心毫無意義，就算他敗給命運，也不可能死在我們手中。」

「能殺死命運之子的，只有命運之子，以及他最愛之人。」把一縷垂下的頭髮塞回兜帽內，少女對滿面糾結的伊內斯做了個手勢。「別想那麼多，姐姐，順從你的本心行動即可。」

「明白了，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