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歷歷往昔不可數
觀瀅這話說的著實謙虛了些。
論起濫用私權的這些個事兒,她若認第二,便無人敢認第一了。
不過能惹那幫老頑固不高興,我這心裡還是挺舒坦的。
要說起來,我跟那群老頑固可當真算得上是積怨已久。且不說這麼多年來他們在我背後造謠傳播了多少醜事,光是議論我的那些吐沫星子都能匯聚成一天天河了。
當然,最大的仇怨還是觀塵那檔子事兒……亥,這事不提也罷。
總之呢,本君就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從前我手無實權也就罷了,如今我要是再不敲打敲打他們,真當我這二十萬年的飯都白吃了。
跟觀瀅侃了兩圈,花銀再次送來了消息。
「他這消息倒是遞的頻,左右不過一兩天,能有什麼大變動?」觀瀅叼著一塊點心,含糊不清地腹誹著。
到底是事關妖界之事,我打開信封的時候不自覺地向一旁側了側。
——臨雪勾結魔族舊部,花郁怒,已與妖皇合力部署絞殺之局。一切盡在掌握中,勿憂。——
落款匆匆落了個「銀」字,一旁粘著一朵夜菩提。
夜菩提,這是在接近黎明時才盛開的花。
「我瞧著你最近跟那狐狸走的愈發的近了。」
「妖族之事事關重大,我既已參與進來,哪有不用心的道理。」
觀瀅不置可否,「我向來以為花銀不是個愛擺弄權勢的,如今看他短短數月就將妖界攪得翻天覆地,真不禁對他另眼相看。不過話說回來,他想借天族之力,怎的找你不找我?我一個天族公主,再怎麼也比你這個無實權的洛水神君要強吧。」
霍,這是眼誰呢?我扶了扶頭上的羽冠,假裝若無其事道,「從前是無實權的洛水神君,現下可是今非昔比了。」
「得了吧,我怎麼聽說,你是為了讓我那三哥幫那狐狸才接下的冊封御旨?」
我倒不介意她這麼直接了當的地戳穿我,「我這一覺醒來,愈發覺得生命寶貴,時光難得。我想我是睡了太久了,錯過了太多的事情。從前覺得當神仙的日子漫長又乏味,如今卻對那些荒廢的日子惋惜起來。如今我這身子骨,能殘喘到哪日全憑上蒼的恩賜,總想著,在活著的日子裡,做點兒有意義的事。」
觀瀅大抵是沒想到我會正兒八經的與她說這些,正了正神色,聽我繼續說下去。
「花銀他,原就是個只知玩鬧的孩子,我當他是弟弟的。可我不過睡了一覺兒的功夫,便變得如此……我與他相處的這段時日里,總是覺得他心事重重的。他與妖界的糾葛我雖知道一些,他卻也沒有給我深入了解的機會。」
我在他欲言又止的線外徘徊,卻無從踏入他的心扉。
「我曉得是人都會變的,但我仍是不大習慣面對這樣的他。」
甚至更多的時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無所適從。
「昔日與他作伴的花郁也與他漸行漸遠了,我總想著,若能幫他一把,總要盡一儘力。」
觀瀅半晌才回過神來,「所以你這回幫他,是真心的?不是逞一時意氣?」
見我認真點了點頭,她愈發急惱,「我原以為你只是閑來無聊才參這麼一杠子的事打發時間,你原是認真的!你知不知道,妖界混亂已久,各大勢力盤根錯節,若想真正捋順,除非把那幾方勢力全都滅個乾淨。且先不說將一根勢力連根拔起有多困難,縱然是全滅了,妖族也就無人可用了!再退一萬步講,縱然…縱然花銀贏了,以六界如今的形勢,怕是早晚有一天要與咱們對上。你又何苦非要推波助瀾?再大的仇怨也都過去了,人都沒事了,又何苦非要鋌而走險去報什麼仇?」
我還來不及細細品味她的話,就被她的一句「人都沒事了」詫異。
「人都沒事了,是什麼意思?」
這話一出口,換觀瀅怔住,「花銀……他是如何與你說的?」
——我要殺的人,確是身份尊貴,但卻不是妖皇。
——他是拆散我的家,害死我母親和所愛之人的幫凶。
我將花銀的話複述給她,她隨即露出不解的神情,一句「他竟是這麼跟你說的嗎」脫口而出。
他竟是這樣與你說的嗎......
同樣的話,花郁也說過。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觀瀅欲言又止,「花銀他……若是他與你說的,那定然是真的。畢竟……我也只是個道聽途說的旁觀者。」言罷朝嘴裡塞了一大塊糕點,還沒咽下去便囫圇道,「今日還要給新飛升的仙女們施香,我先回去準備準備,改日再來看你啊。」
言罷轉身要走,卻被我抬手攔下。
觀瀅的性子我太了解不過了,她若心裡有事,勢必都掛在臉上。說謊這事兒,也就在她父皇和兄長面前為自己做過的壞事打馬虎眼的時候最厲害。
她這個反應,勢必其中有什麼貓膩。
「急什麼啊,為新晉仙女施香?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
施香,乃是新晉女仙的定位禮,由幾位資質較高的女仙,作為施香使者,以九州香火氣化作氤氳清煙,圍繞在眾女仙周身,再由清煙的濃郁和清新渾濁度來作為定仙位的重要依據。再由瑤池金母敲定最終位份。
可巧了,我這個女帝君的名號,正好有為女仙施教化的職責。今日的施香禮,我也是施香使者之一。
「我還要回去準備準備……這行禮的冠服還沒換呢……你是頭一回施香,不曉得這裡面有好些個麻煩事呢……」
「有什麼可麻煩的?我瞧著你這一身也挺隆重的。你說得對,我頭一回施香,定然還有許多事要請教你,正好咱們一路去,邊走邊說。」我打斷她的話,拉著她朝禮壇走去。
「誒誒誒…!洛溪你聽我說,我真要換衣服,這身衣服都蹭上糕點渣渣了……洛溪……誒呦女帝……你輕點拽,我這套行頭上天入地僅此一件……珍貴的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