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裝大佬的血淚史
一場尷尬的寒暄隨著晚飯時間而告一段落,而在飯桌上,被迫接連想起黑歷史的白簡終於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報信。
他喚來小廝修竹,叫他去取那本冊子給老夫人過目。
聽到這句話,一直和藹笑著的余母突然就變得嚴肅起來,她與雲枝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皆是看不透的複雜。
半晌,雲枝斟酌著開口,一改剛才的戲謔與調侃:「可是確定了?」
「基本」白簡頓了頓,又補充道「大概八九不離十」
俏枝咬著噴香的雞腿聽得雲里霧裡,只看見他們幾人的神色便不敢詢問,專心吃瓜,額,不對吃雞腿。
「老夫人,這是我們公子調查來的全部,您請看」修竹把一冊書恭敬的遞給余母。
周圍安靜得只能聽見余母翻頁的輕響。
「胡鬧!糊塗!」書被狠狠的擲到桌子上,俏枝嚇了一跳,抬頭便看到余母面色冷然。
「娘....」俏枝弱弱的出聲,試圖緩解氣氛。余母沒看她,轉頭盯向白簡:「這上面的都是真的?」
「飛天樓」白簡一字一頓「我和飛天樓做了交易。」
余母不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著被菜湯浸濕了一角的冊子。
半晌,她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手搭在額角。
「我知道朝廷不滿於武林,可我以為因著余家已被招安,皇上就能安心...」
「他可是堂堂的九五之尊,怎會這麼輕易的放心。」白簡嗤道。
!!!吃瓜的俏枝感覺自己吃到了個不得了的瓜...
「但好在,他如今的手筆都在暗面」余母起身,從桌子上撈起冊子,放在了一旁。「只要嚴加防範,武林就不會被毀於一旦。」
白簡皺起眉頭,剛要再說什麼,就聽得外面一聲接著一聲的尖細嗓音。
「聖旨到——」
「余家速速接旨——」
......
余家眾人與白簡往正廳趕去,之前余母已經差遣著管家去擺了香案。幾人剛邁進正廳門檻,便看見小廝跑進來說,幾位太監已經快到了正廳。
眾人跪在地上,等候聖旨。還在懵懂站著的俏枝也隨著大家跪在後面,膝蓋剛落地便看到一個穿著灰色袍子帶著紅色頂帽的太監賣著四方步子走進來。
他走的四平八穩,灰色的朝服下擺沒有一絲起伏。等走進了便看到這太監面白無須,一張長臉上配著個紅得發亮的鼻子,眼睛眯縫著擠在了一起。他在香案面前站定,粗重的拂塵掃過余母低著的額角,帶起幾縷髮絲。
他似乎看見了,眼底浮起一層淺薄的笑。緊接著兩個帶著白素頂帽的小太監佝僂著身子,捧著一卷黃陵遞給了他。
聖旨被徐徐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尖細的嗓音不大,卻在余母耳邊隆隆「昭勇將軍余雲天因平定戰亂有功,特封為振國將軍,另北漠賊匪眾多,擇日起振國將軍需速速前往漠北剿匪,另賜黃金百兩,屋宅一所,欽此。」
余母叩謝隆恩萬歲,面容平靜的接過聖旨。
大太監看著余母將聖旨接捧過去,面上突的浮起一層古怪的笑,他掃了一眼跪在角落的白簡,慢悠悠的開口道:「甭怪咱家沒提點過您,您余家既然吃了官家飯,有些人脈還是少走動的好」
余母點頭稱是,又喊過一旁靜默的管家塞給幾個太監每人一顆小金裸子,他們這才尖著嗓子道謝,朝外面走了。
直到正廳外已經聽不到走動的聲音,余母才緩緩起身,將一直捧在手裡的聖旨放到了面前的香案上
她沉重的嘆了口氣,滿臉疲憊的叫管家去拿冊子。
「娘,皇上不是給了封賞?您怎麼反倒嘆起氣了。」俏枝感受到了屋裡氣氛的沉重,卻有些不明所以。作為一個現代人,她既沒有對皇帝的敬畏,更沒有對權力的恐懼。
但她由衷的替爹爹加官進爵感到高興。
「你可知...爹爹將要去鎮守的漠北是個什麼情形?」雲枝的語調有些晦澀。
「什麼情形?不是說,賊首眾多....」
「賊首眾多是個什麼情形你還不知道?算了,你就是個死讀書的,我跟你計較什麼」雲枝長嘆口氣「漠北是咱這最偏遠的的地了,那兒的賊子都是土皇帝,以往派去漠北的官兒不是誓死反抗被賊子頭殺掉,便是與當地妥協蒙蔽聖聽。也逃不過過一個死字,不過能多活幾年罷了。」
「所以,咱們爹爹是明著陞官暗著貶黜。如果爹爹有能力平定匪患還好,如果沒能力...只要不與當地妥協,那咱余家還能落個活著」
雲枝說完,也不看俏枝震驚的臉,只柔柔的和余母講:「爹爹還有兩三日才能回來。估計這聖旨是一早就謀划好了的,爹爹為人耿直,娘親您可要勸住了他,萬不可憑著那三兩軍功再去皇帝跟前邀功...否則,爹爹怕是路上就能遇到不測。」
「你爹那個脾氣,難辦!」余母有些動怒「在其位謀其事,你爹這個大老粗一輩子也明白不了」
語畢瞥見白簡面露尷尬,便又溫言對他講道:「你無須介懷聽到我們余府家事,這件事,恐怕會涉及到整個武林...」
「我知道」白簡皺著眉頭,修長的手指無意識的敲擊「夫人您說,這次是明面還是暗面?」
大家的眸光都聚焦在了余母身上,而余母卻嘆了口氣,把冊子攥在手裡,對著白簡道:「明暗又有什麼區別,恐怕調離老余就是此事的后招。至於其他的...明日再講吧,俏枝,你送下白簡。我和你姐姐有事情商量。」
「啊?哦...」突然被點名的俏枝像是前世走神被老師抓到的學生,有些心虛的沖著白簡一笑:「我到外面等你。」說完便領著清月秋月到門外去了。
見此情景,白簡也不多逗留。抱拳向余夫人和雲枝施了一禮,便跟著出去了。
天已經暗了,月亮在雲朵里浮沉,昏暗的光芒傾瀉在二人身上,拉出兩條模糊跳躍的影子。
白簡身高腿長,幾步便與俏枝拉開了距離,一開始她還努力的跟著這位大俠的步伐,到後面已經徹底放棄。只期盼著這位大俠能發現端倪等等她。
她偏頭看了眼亦步亦趨跟著的清月,這小姑娘還是紅著臉低著頭不敢看前面。
嘖嘖嘖,家門不幸啊!俏枝感嘆,就白簡這直男大俠范兒還能吸引到小姑娘,不行,有機會定要好好給他們科普下什麼叫暖男小狼狗。
「大俠!白大俠!留步!」前方的人影逐漸被黑夜吞噬,留下了模糊輪廓。俏枝這才知道這位大俠是真的沒有等同伴的自覺,只能伸出爾康手呼喚。
「嗯?」他聞聲回頭,這才看見了被落在身後的少女,於是抓了抓腦袋,扯出一個傻乎乎的笑來;「抱歉抱歉....」
「你走的太慢了,沒等你。」
「...那還真是挺抱歉的...」俏枝磨牙運氣,追了上去。
「嗯...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讀書不愛習武,怎麼還是習武了?」並排走在一起,如果不說話便有些尷尬。
「小時候嘛...小時候的夢想都做不得數。」他吸了吸鼻子,偏頭似乎是在回憶「你和你姐姐都去學堂了,你爹得了空便天天壓著我練武。一來二去...疼慣了也習慣了。」
「安邦,治國,平天下。雖前二者不能做到,但保一方安全,守浩然正氣也很好。」
月光下的少年俠氣凜然,黑白分明的眸子閃著亮亮的光彩。
「好...」她低低的應了一聲,心中想的卻是白簡余母剛剛緊皺著眉毛的樣子。
陰謀與圈套被擺在了席面上張牙舞爪,而端坐其中的人還在想著治國安家。
...何其不幸。
送走了白簡,俏枝叫清月去告知余母,便準備回屋去睡了。等到了雲黛居,卻看到雲枝正立在院子里等她。
「進去說。」
進屋點了燈,俏枝才注意到雲枝臉上的疲憊,趕了丫鬟下人都退下,她咬了咬唇,這才開口:「爹爹的官位還有迴轉餘地嗎?還有姐,你和娘看的那份冊子...到底寫了什麼?」
雲枝搖搖頭:「除非哥哥立了大功,否則難了。你也不必過於擔心。聖旨並未說明日期,估計皇上也在猶豫。畢竟他的初衷是牽制控制武林而非削弱。頒這道聖旨,更多的在於警告。爹爹的任職可能是無限期的停職。」
「至於那冊子」她眸光一閃,精光畢現「兩年前的夕照門慘案你還有印象吧?白家小子查出來,此事中有朝廷暗中推波助瀾。且白家幾處重要的崗位,都是朝廷的人。還有些其他的事兒,總之這些年武林的大事小情官府都暗中摻和了一筆。」
夕照門是近十年才崛起的小派。門主是個受了情傷的女子,所以夕照門便也只收被情所傷、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這些FFF團的聚在一起,倒也不研究怎麼取前任首級,只是日日吃齋練武,誦儒學經典...
可能因為勘破了情,所以這個小門派倒是出了幾個在武林大會湛湛生輝的好苗子。可惜星子還未亮便沉了底,這幾個嶄露頭角的新人在轉天就被發現赤身裸體的死在自己的屋子。差人報信又發現夕照全門上下皆在一夜之間被滅口,門主夕照更是死狀可怖,生前還算漂亮的臉蛋被惡狗啃食,周身被潑了渾濁的排泄物。
夕照門被滅鬧得很大,那幾個月每個門派都被搞得人心惶惶。盟主與白簡通查一番后才發現似乎是幾個大門派的弟子聯合作案,拉人問罪。武林中的各派又經歷了一番人為動蕩,從原先的三派鼎力,變成現在的十派共治。
不過現在想來,那幾個弟子彷彿是刻意冒出來生怕他們找不到一樣,而所謂的結案與大家商議認可的十派共治也十分的快速。
「姐...你的意思是...」斑駁的光影跳動,她望進雲枝深不見底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