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串門

()時光如白駒過隙，在每天平淡的學步、學語和幼兒教育中，敬敏度過了她的兩周歲生日。一年之中，大的節日，她也只是被抱著出去在宴席上喝一杯牛乳，或是由丫頭在她的衣襟上繫上新樣的荷包。女眷來串門時，她像個小寵物一般被大家逗。她的儀態卻被嬤嬤們教導得無可挑剔，在堪比現代小學生學算術題時那種高強度高密度的重複訓練下，在不同場合做出合適的表現，已經成為她的條件反射，熟練程度不亞於前世的她聊QQ時敲鍵盤那種熟練。前世的苦和樂，對親人和朋友的思念，也日漸淡忘。七夕已是近了，這姑娘們的節日，自是姑娘們在心。這年府里乞巧的活動，就由大姑娘敬庄負責了。不幾日，敬庄的丫頭紅棉就成了造訪小院最多的人。這一日，貝殼來回嬤嬤：「紅棉姐姐過來傳大姑娘的話，四姑娘今年頭一次和這麼多姐姐一起乞巧，怕姑娘認生，請嬤嬤常常帶過去和姑娘們熟悉熟悉。」劉嬤嬤低頭看了看敬敏那躍躍欲試的表情，沉吟片刻，然後說：「咱們姑娘本不像個認生的主兒，但是既然大姑娘這麼說，把姑娘帶過去和姐姐妹妹親近親近也是好的。就怕姑娘不懂事惹了禍。」竹葉笑說：「嬤嬤這話過於謹慎了，姑娘日日跟著兩位，也是知道進退的。平日里難得出這個院，說句不恭敬的話，咱們府里的主子們姑娘未必能認全呢。有嬤嬤們在旁邊教導著，姑娘想必不會出麻煩的。」敬敏在旁邊聽著，卻是一臉黑線——自己不過是比一般的幼兒略有些自主意識，就被她們看成了惹禍精了。不過她卻有了經驗——在這種時候，她越說話，越不得自由。反而安安分分坐著，什麼也不說，才能順心地出去。果然，嬤嬤同意在每天午後，帶她到敬庄住的梅院和姐妹們一起說話。午後，敬敏牽著竹葉的手，出了菊院的門。她慢慢地、穩穩地走在青石板路上，劉嬤嬤和竹葉走在兩側，後面是小丫頭穀雨、白露，以及劉嬤嬤的丫頭彩霞。每次出門都跟這麼一長串尾巴，敬敏還真是不適應，不過她不會要求這些人離開，長時間的經驗表明，這種命令會被直接無視掉。所以她只當身後無人，眼不見心不煩。丫頭打帘子，並報：「四姑娘來了。」聽得裡面道：「快請。」早有丫頭引著敬敏走到裡間。大姑娘敬庄跪坐在當中，面前是一張矮腳桌。二姑娘敬宜坐在敬庄左手。兩側站著幾個回事的媳婦。嬤嬤開口道：「四姑娘，給兩位姐姐行禮。」待敬敏行過禮，敬庄笑道：「四妹妹第一次來姐姐這裡，不用拘束。我是你大姐姐，這位是你二姐姐。」敬庄又吩咐：「今日送來的點心，撿甜軟容易克化的請四姑娘嘗嘗。」丫頭在敬敏面前擺上幾樣精緻的點心，和一杯牛乳。敬敏謝過後，拿起一個龍眼大的小點心嘗了嘗，是一個棗泥餡兒的山藥糕。就著牛乳嘗過，她便抬頭看屋裡正在進行的活動。一個媳婦上來回事：「支取初七晚上所用燈燭錢，共計若干。」敬庄拿帖子看了，令人登記，發下對牌。接著，有支取果蔬錢、酒品錢、紙張錢若干人，敬庄一一「批示」，或發給對牌，或駁回令核實，一會兒功夫，便處理清了。敬宜看得眼花繚亂，不由得問敬庄：「姐姐怎麼知道哪一項有誤，哪一項又多報了？」敬庄笑道：「這全是跟著大娘學來的，雖然我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也得對這些果蔬酒水的行情略知道些，另外擺多少果盤、花瓶也是有定例的。我管著今年這個節的出入，還得分外加著小心。你看這些人面上恭敬得很，可是背地裡不知道怎麼想著貪銀錢呢。一個不留神，被她們騙了還得讓她們嘲笑說我不會管賬。這不是一時之功，我的火候還差得遠呢。」敬庄看著敬敏笑笑：「四妹妹悶了？難為她小大人似的坐這半天，請了她來卻把她晾在這裡，實在是怠慢了，四妹妹別見怪。」敬庄又使丫頭拿出一個小布獅子，「我這裡沒什麼好玩的，這個給妹妹耍。針線比不了外面的，但卻是結實的很，隨是哪根線也扯不斷的。」敬敏接過來，道了謝，卻沒有表示太大的興趣。卻裝出好奇寶寶的樣子問敬庄：「剛才那些人為什麼找姐姐？」「她們要買東西，需要在我這裡批下對牌，她們領了對牌去提銀子。」「她們為什麼要買東西呢？」「因為乞巧節要用。」「誰都知道誰要買什麼嗎？」「自然，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執事，誰出了錯誰就要受罰的。」「她們自己去買嗎？」「不是，她們吩咐了外面當差的爺們兒去買。」「一個節要用這麼多東西嗎？」「是啊，府里的四個姑娘，各自的丫頭，各院的婆子，還有你和三姑娘的乳母、嬤嬤單宴席吃用就是一筆。還有花朵、衣料、燈燭需要買，茶具、餐具、坐墊需要提前吩咐，還有其他的，說給你你也不明白。」敬敏想想自己出來的時候跟著的一條尾巴，覺得能夠理解了。之後幾天，敬敏又去過了敬宜住的蘭院，敬慧住的竹院。敬慧雖然比她大一歲，卻顯得還纖弱些，雖然唐朝不提倡骨感美，可是這位姐姐小小年紀就有一種弱不勝風的態度。說話聲音細聲細氣的，就連哭起來都是哽哽咽咽的。因為多一世的直覺，敬敏斷定，這個孩子準時個早產兒，又有消化機能的缺陷，所以才會如此，這種體格只能通過體育鍛煉是她健康起來。想過這些，敬敏又覺得好笑：「自己尚且是個小娃娃，還不知道能活到多大，就來操心人家的體質了。」每日回去，嬤嬤們便替敬敏挑各處的回禮，包括扇子、汗巾、荷包等物，並給她講解回禮的禮節。聽得敬敏的頭一點一點地犯困，又不能睡，一旦睡過去，又會面對嬤嬤的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