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養魚
()菊院多了一缸金鯽,四兒也從原來負責傳話的小丫頭成為了四姑娘面前的紅人兒,天天在四姑娘、魚缸和工匠老粽子之間跑來跑去。節日過後,敬敏正式走入了王府姑娘們的視野,她不再如從前那樣被拘在院里,而可以每天課程結束之後,帶著嬤嬤和丫頭們串串門,聊聊天。魚缸就放在院當中的甬路上,路上來往的人,都會不經意停下腳步看一看。經常關注的人也包括敬敏,於是下面的對話便時常出現:「四兒,魚吃什麼啊?」「回姑娘,吃魚蟲。」「還有呢?」「這個……我去問問我爺爺。」於是伴隨著咕咚咕咚的聲音,四兒跑遠了。過不了一會兒,四兒又跑回來:「我爺爺說,還吃青蹦、油蹦,還有水蚯蚓。」「明兒你叫你爺爺給抓些來餵魚。這魚幾天換一次水啊?」「原來養在池子里,沒有換過水。」「去問問你爺爺。」咕咚咕咚的聲音又響起,遠去,又近前。「回姑娘,我爺爺說,沒有換過水。」隨後還有一句小聲的嘟噥:「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姑娘總說我小,姑娘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敬敏沒注意到後面那句話,只是蹙緊了眉頭,看來這魚缸養魚還得自己摸索。院中又多了幾個缸。一個大缸用來晾曬井水,因為井水的水溫和浴缸中的水溫差大,直接用來換水,對魚危害很大。另外幾個缸用來按照不同的飼料、並且在缸中養不同的水草、在不同的時間投食、換水來對比不同養魚方法的利弊。還有小缸,用來飼養和清洗魚蟲、蚯蚓等魚飼料。敬敏幾乎把菊院倒了個個兒,也找不到可以代替現代橡膠管的東西,於是只好用一條紗巾和竹篾自製了一套網兜,便於撈魚。她令四兒每次換水的時候用網兜把魚攔在缸的一邊,放去一半的陳水,再注入新水。院里多了幾缸魚,敬敏和四兒玩得樂此不疲,其他的人可是要累慘了。院里粗使的婆子原來每日打掃打掃院落,在節日時扛扛抬抬就行了,可自從金鯽入住,她們的工作便加上了「搬魚缸」一條。嬤嬤們不許四姑娘獨自靠近魚缸,也不許她做粗活,四兒人小力單,大丫頭個個比婆子們體面,只是支得婆子們團團轉。秋天的暖日中,敬敏在魚缸前支一張矮凳,把凳面墊得和港口一樣高,然後坐在凳上向缸里獃獃地看。想自己在這裡呆了兩年了,卻沒能像別的穿越者一樣有所作為,自己能控制的也就是這一缸魚了。若是按著那現代的說法,似乎金魚是可以按照人工選擇的方式,飼養出來的,達爾文的進化論應該多少還有些正確性的。不過等到金魚養出來的那一天,自己是不是該老了?現在和這幾個小丫頭養著玩。又想想那個莽撞小丫頭四兒,天天一趟一趟來回跑總不是個事兒,可是該怎麼辦呢?讓她學識字。可是自己還不認識字呢。該認識字了,這可是首要大事,馬上就跟嬤嬤說。「姑娘,天涼了,該進屋了。」敬敏張開手,讓竹葉抱進去,還在獃獃地想應該怎麼跟嬤嬤說這「識字」的事,覺得自己一個小嬰兒剛滿兩周歲就要識字是不是有點早。獃獃地到吃完飯的時候,她還沒有想到應該怎麼開口好,到底覺得穩妥些好,於是直到睡下還沒有開口,翻來覆去思考睡不著。過了一會兒,朦朦朧朧只聽得兩個嬤嬤在旁邊說話,敬敏支起耳朵仔細聽。似乎是劉嬤嬤說:「四姑娘該學識字了,三姑娘兩歲的時候都能認幾百個字了,四姑娘都已經三歲多了,還沒有學認字,學得不好,將來王妃問起可是咱們沒臉。妹妹你總說等等再識字,你到底在等什麼呢?我怕等不起了。」郭嬤嬤說:「嫂子可是冤枉我。咱們姑娘剛兩周歲,不算晚。另外嫂子還看不出來,咱們姑娘素來是個有主意的,不像三姑娘,嬤嬤說什麼就聽什麼。現在咱們一廂情願逼她學,姑娘不學,鬧起來,又要生病。」「那依著妹妹,難道咱們就縱著姑娘這麼瞎玩瞎鬧,不識字了?可是王府的姑娘不識字,成何體統。」敬敏聽了直叫屈:「自己一個上進的新時代女生,在旁人眼裡竟成了不學無術只知玩樂的紈絝。唉,做人難啊。」郭嬤嬤又說:「嫂子別急,你看姑娘天天支使四兒跑腿子,就是為了傳話,等到她覺出傳話的難處,咱們再引著她學字,那時候,她一準兒是咱們說什麼就聽什麼的。」敬敏一聽叫苦,看來嬤嬤們還留著後手呢,如果今天自己沒聽到這番話,將來不定得為了識字受嬤嬤們多少刁難呢。於是她一骨碌爬起來,不顧平日里什麼「寢不語」的教導,撲到郭嬤嬤身上,不住地說:「我要識字,我要識字。」第二日,來看望四姑娘的人發現,四姑娘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從養魚轉移到了識字上。而由於四姑娘的極力爭取,菊院所有不識字的五歲以上十歲以下的小丫頭,一共二十多個,都在幾天後被安排成四姑娘的伴讀,當然也包括四兒,是四姑娘的貼身伴讀。而養魚的任務便完全落在了這些小姑娘們的祖母外祖母身上——說白了就是院里這群粗使婆子。教育普及,成為了菊院的一大突破。之前,只有那些體面的管家的孩子才有機會識字、讀書,而粗使家人的孩子,沒有識字的機會,長大了只能做粗活,嫁給粗使的家人,臨老了還要做體力活。並且只有管家們的孩子才可能成為姑娘們的貼身侍婢,跟著姑娘管理家務,隨姑娘出嫁后做姑娘的臂助。做體力活的丫頭婆子們,卻一輩子都進不了姑娘的屋子,只能聽姑娘屋裡的大丫頭們的安排做事。為了這件事情,菊院人人都知道嬤嬤和姑娘吵起來了。這幾天總聽得屋裡聲音一波接著一波:「嬤嬤,那些小丫頭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讓她們跟著聽聽。」「姑娘這不可以,人一多就亂,小丫頭們多有不懂規矩的,保證不了姑娘的學習。」「嬤嬤,你們只教我就可以,其他人由…嗯…貝殼照管。」「貝殼還有其他的事情,不能為了照管這些學生分心思。」「那就讓小丫頭們聽話的聽課,不聽話的趕出去不許聽。」「……」終於,在曠日持久的談判中,不平等條約達成了。敬敏又在母妃崔氏那裡軟磨硬泡,終於同意讓工匠的女兒四兒做貼身伴讀,因為崔氏偶然想起一句合情合理的回復嬤嬤的話:「四姑娘若有不是,打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