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如臨大敵

五月里晴空萬里，明媚的陽光灑向天空中無邊無際的雲巒。

潔白蓬鬆的雲朵擁簇綿延，就好像千萬朵棉花糖，在陽光中染上一些金色。

雲巒之上的平流層中，一架民航客機正在巡航飛行。

飛機飛得四平八穩，倒是飛機的影子在高低起伏的雲端跳躍滑動，很是歡脫。

客艙內，肖凡身體僵硬，像一根木頭似的，硬邦邦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儘管客艙內溫度22℃，濕度22%，體感應該還算舒適，但肖凡卻絲毫不得輕鬆。

從飛機起飛到現在，他一直如臨大敵。

額頭上早已滲出一層汗，兩隻手肘緊貼身側，不越雷池半步！

兩眼定定盯著前方座椅靠背上的屏幕——儘管屏幕上一直顯示的是開始菜單。

嘴巴有些無力的一張一合，就像條快死的魚。

擦！這麼坐著真累！

肖凡已經默默抱怨了一百遍。

此時，在他左右兩邊的座位上，分別坐著紫衣、白衣兩個女孩。

女孩特有的體香若有似無的將他環繞，肖凡痛苦的飄飄欲仙……

兩個女孩自帶光芒，輕易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

那些男人眼中全是星星，看著兩個女孩如痴如醉……

那些女人也忍不住頻頻側目，有欣賞，也有自慚形穢……

而在注視兩個女孩之餘，人們也不免掃一眼兩個女孩中間的肖凡，臉上露出些鄙夷之色。

甚至有人在那竊竊私語。

「那個又丑又胖的傻小子可真是艷福不淺，坐在兩個仙女中間。」

「可不是嘛，真是有礙觀瞻！」

「應該很有錢吧？」

「呸，我看是狗屎運吧！」

……

在眾人奇怪的目光中，肖凡更加坐立不安了。

他自己也很納悶，整架飛機有將近一百名乘客，偏偏最漂亮的兩個女孩全都坐到了他的身邊。

這是何等艷福？

準確的說，這是在自己剛滿23歲的人生中，絕無僅有的事！

當然，他並不能否認，能坐在兩個大美女中間，心中多少有些竊喜。

可……可他無福消受啊！

短暫的竊喜之後，肖凡心裡完全被慌張和無所適從所佔據了。

別說是被兩個萬里挑一的美女左右陪伴了，即便是和普通女孩子單獨相處，肖凡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正常交流。

沒辦法，這是他從小到大的死穴——他太青澀、內向、羞怯了。

肖凡一直懷疑，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恐女症」？

哎，苦惱啊！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或者說什麼……

幸福來得太突然，所以，驚喜成了驚嚇？

肖凡也想像電影或小說中的劇情那樣，隨意而得體的和兩位美女講講笑話、開開玩笑。

逗得兩個美女小姐姐開心的話，還可以相互加個微信啥的，為今後更多的故事寫下美好的開頭……

但是！

這種操作，他完全不會啊！

真的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肖凡無奈的嘆了口氣，忍不住用餘光瞅了瞅兩邊女孩的驚世側顏，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快要被肚子撐爆的襯衫扣子，痛苦的閉上眼睛。

媽蛋！

……

肖凡回想起登機時的慘痛畫面，腦海中還隱約聽見自己內心的哀嚎。

當時，他最早到，左右座位還是空著的。

肖凡剛剛岔開手腳，想趁機享受一下三排座的寬大舒適，他的鄰座就到了。

兩人眼神接觸不到一秒，肖凡馬上就慫了，慌忙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擦！這這……這不是金融系的校花李若穎嗎？！

肖凡無法形容自己有多麼驚訝。

或者，準確的說，是驚嚇。

他當即就認出了眼前的美女。

雖然他們從來沒有說過話，但校花總是容易讓人印象深刻的——肖凡早就記下了李若穎的神仙顏值。

可是，她怎麼也坐這班飛機？！而且，她的座位……竟然在我旁邊？！

老鄉嗎？

或者，假期來旅遊的？

笨蛋！管特么是什麼，現在要怎麼辦？！

肖凡在這一瞬間的內心活動可謂豐富至極，但絕大部分的感情色彩都是驚慌失措。

沒辦法，肖凡從小就是這個德性……

少言寡語、普通、卑微、無名之輩……這些屬性是屬於肖凡的，而在美女面前收放自如，卻是絕對與肖凡無緣的。

李若穎開口了，語氣淡淡的一個詞，「勞駕」。

她的位置是肖凡右手邊靠窗的座位。

顯然，校花並不認識他。

肖凡腦中更亂了……

啊！啊！她和我說話了！

校花果然坐我旁邊！

糟糕，我該怎麼辦？

廢話，趕緊讓開啊！

……

還好，十秒鐘后，肖凡總算反應過來應該幹什麼了。

他的嘴唇微微蠕動兩下，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卻終於還是窩囊的放棄，趕緊起身給李若穎讓路。

然後……

啪！

肖凡一頭撞到了頭頂的行李架上。

「哎！喲……」

肖凡尷尬的把「喲」的音量降下來，垂頭捂腦門，更不敢看李若穎一眼，忍著痛讓開了通道。

李若穎與他擦身而過時，一縷溫柔的髮絲掠過肖凡的鼻翼，飄散出幽幽的暖香。

肖凡陶醉的閉上了眼睛……

靠，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真特么窩囊！

肖凡對自己簡直無語了。

再次坐好，肖凡還在心裡狠狠的罵自己真沒用，狗血噴頭、怒其不爭那種……

但是，又能怎麼辦呢？

要怪就怪自己太過青澀，而李若穎的美貌實在太過耀眼……

雖然窩囊，但肖凡終究還是忍不住微微扭頭，裝作「不經意」的，偷偷掃了一眼李若穎。

真白！

膚若凝脂，精巧的鼻樑翹起完美的弧度，一身淡紫色連衣裙，勾勒出玲瓏有致的絕美身材，如瀑的及腰長發染成金色，流動出波浪般的柔美弧度，陽光透過髮絲，照射到李若穎潔白無瑕的纖細手臂和頎長美腿上，整個人白得發亮，一度讓肖凡晃了眼睛。

咕。嘟。

肖凡狂吞了兩口口水……

……

不一會，又一個女孩推著個大號登機箱，一路風風火火的過來了。

肖凡一扭頭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仿若再次遭受重擊，嘴不由得張開。

那是一雙橫行無忌的大長腿不是？！

熱褲短T，一雙白腿筆直修長，纖細小蠻腰也極為搶眼，隱約可見的馬甲線將殺傷力再次加倍！蓬鬆的黑色長發，蕩漾出俏皮而又迷人的魔力。

女孩俊俏的眼睛瞅了一眼座位號和行李架，二話不說就扛起偌大的登機箱。

「喲，美女，小心啊，我來幫你！」

通道另一邊最外側座位上的帥哥當即自告奮勇的站起來，要幫美女放行李。

可是女孩動作特別快，手臂纖瘦卻力氣不小，嗖的一下就把登機箱扔進了行李架當中的空位，放得整整齊齊。

帥哥舉起的手僵在空中，驚訝的看著女孩的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

「哦，不用了，搞定了。」

女孩轉過身，看見愣住的的帥哥，露出迷人一笑，自顧自坐到了肖凡左手邊的位置上。

帥哥沒抓住表現的機會，尷尬的咧嘴乾笑了一下，只好又坐回去。

「力氣真大……」

帥哥悄聲嘀咕著，儘管沒幫上忙，但仍然一個勁的往美女這邊瞅。

三個位置坐滿，兩大美女正式完成對肖凡的包圍。

肖凡心中慘叫：「一個李若穎還不夠，又來一個大美女……這這……」

肖凡想著想著就開始心跳加速，耳根發燙。

糟糕，又臉紅了！

真沒用！又該讓人笑話了……

她們會不會覺得我正在想什麼齷蹉的事？

啊，我沒有啊！

我的思想純潔得很吶！

肖凡只能無聲哀嚎，卻也無能為力。

飛機起飛，肖凡開始了如坐針氈的悲慘航行。

……

一路上，肖凡挺胸夾背，直直的靠在椅背上。

左右兩個美女倒是各自放鬆。

李若穎拿著本書在看，左邊美女則閉目小憩中。

只有肖凡臉色僵硬，苦惱著應該如何熬過去這段航程。

心裡默默念著，讓我早點到學校吧！

……

23歲的肖凡現就讀蜀州大學研一，本科則畢業於本省一所三本大學。

家境普通的他，本科成績更是普通，畢業時實在找不到啥像樣的工作。

畢業便失業，再加上一直還有點名校情結，肖凡乾脆一門心思複習考研，沒日沒夜學習了一年。

最後竟然運氣不錯，考上了本省985大學——蜀州大學的研究生。

就這樣，肖凡平淡無奇的學校生涯才得以繼續。

但是，就在他研究生開學之後不久，爸爸就診斷出癌症。

巨大的的醫療費支出讓肖凡的家庭不堪重負。

肖凡想過退學回家，但爸媽說啥也不同意，說家裡還能支撐下去，讓他專心學業，將來找個好工作，說這才是真的幫家裡忙。

肖凡最終沒有退學。

這次假期回家，看完虛弱的爸爸，心情沉痛。

返校時，他下定決心要努力改變命運，幫助父母和他們的家。

985大學研究生的身份似乎成為了他逆轉命運的敲門磚，肖凡告訴自己，一定要抓住機會。

當然，不僅要學習優秀，還要儘快的掙錢，補貼家裡，幫爸爸治病。

至於什麼戀愛、美女之類，他想都不敢想。

自己什麼條件，他太清楚了。

要啥沒啥，誰會喜歡他呢？

再加上自己的「恐女症」，肖凡更是無可奈何，索性不再幻想任何有關「愛情」的美好——儘管對於二十齣頭的他來說，想說不憧憬是很難的。

說起這個「恐女症」的毛病，還真是不堪回首。

從肖凡記事開始，他只要一與女生說話，甚至還沒說話，只要是面對面，就必然會臉紅。

而他臉紅的速度和程度更是與女生的漂亮程度成正比……

遇見美女，瞬間鬧個大臉紅；即便不是很漂亮的女生，說上兩句話，照樣臉紅到耳根。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肖凡，已經嚴重影響了他與女生的正常交流。

為了避免尷尬或者誤會，肖凡只能盡量避免與女生說話。

但越想躲，情況就越嚴重，反過來不斷惡化了他的「恐女症」。

這樣一來，肖凡便更是與女孩無緣了。

哎，想起來都是淚。

肖凡無奈的垂下頭。

……

「各位乘客，我們即將為大家分發飲料和酒水……」

空姐的溫馨提示將肖凡拉回現實。

肖凡這一排處在機艙中部的緊急出口處，飲料車暫時還過不來。

但肖凡卻彷彿看到希望一樣，臉色稍微舒緩了一點點。

也許喝點東西可以暫時緩解一下緊張的心情吧！

……

咔……咔咔！

突然，從機身上某處傳來一種奇怪的響聲。

有些人注意到了，奇怪的四處張望。

咔咔咔！

響聲再次傳來，讓人擔心。

緊接著，機身猛烈晃動了一下。

「啊！」

大家措手不及，有人驚叫起來。

中間通道上，兩個去上廁所的人當即摔倒。

空姐手上的氣泡水也打翻在地，咕咕的翻著氣泡。

「怎麼回事？」

「嚇我一跳……」

旅客們東張西望，紛紛議論，剛才的晃動比起常規的飛機顛簸不太一樣，要嚴重很多。

嘟嘟嘟嘟……

這時，急促的安全提示音響起。

空姐隨即停止了分發酒水，提醒所有人坐下並系好安全帶。

但是，情況並沒有好轉。

突然，在客機中部位置，有人凄厲的喊到：「啊，發動機是不是著火了？！」

「什麼？！」

客艙內開始亂套了。

「啊，真的，好大煙！」

「糟糕，是不是要爆炸了？！」

更多的人也看見了，開始驚恐的大喊。

機艙內頓時炸開了鍋，很多人站了起來，恐懼的朝窗外張望。

幾個空姐也有些慌了，表情管理已經失控，只能職業性的呼喊：「請大家不要亂跑，到座位坐好，系好安全帶……」

肖凡的位置比飛機發動機位置稍靠前，但仍處于飛機中部的區域。

他也站起來，扭轉身看窗外，終於看到了飛機機翼下面冒出來的恐怖黑煙！

右側發動機著火！

轟隆隆！

冒煙的發動機發生了劇烈爆炸！

黑煙與火焰張牙舞爪的從機翼下方衝出，在天空中拉出長長的深黑色尾巴。

機身失去平衡，在空中左右亂晃，像極了狂風中斷線的風箏。

「啊！天哪！」

「救命啊！」

機艙內哭喊聲已蔓延沸騰。

又過了一秒，右側機翼下發出「刺啦」一聲怪響，巨大的發動機竟脫離機身，往下墜落而去！

轟隆隆！

左側發動機也發生了爆炸！

機身隨即失去平衡，在空中來了個120度側旋！

與此同時，飛機完全失去動力，開始急速下墜！

因為失重，機艙內突然飄起各種打翻的杯子和飲料，還有各種其他的東西——書、眼鏡、手機、iPad、拖鞋，以及四五個沒有系安全帶的人……

嘭嘭嘭！

機艙失壓，每個人座位前方的氧氣面罩炸開飛了出來。

各種管線和面罩在亂飛、碰撞、纏繞。

人們哭喊著，試圖抓住任何可以救命的東西。

整個場面完全失控。

「啊啊啊，救命啊！」

「媽媽……」

「我要死啦……」

「嗚嗚嗚！」

「我好害怕！」

……

機艙內一片哀嚎，所有人被恐懼籠罩。

要知道，這裡可是在萬米高空，飛機這麼掉下去，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

也正是因為在萬米高空，距離飛機撞擊地面還有那麼一段時間，因此，即便知道難逃一死，卻得眼睜睜的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這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極為慘烈的折磨和煎熬！

飛機已經變成廢鐵，在空中快速下落，高度正在急劇下降。

肖凡完全懵了。

氧氣面罩炸開時，李若穎的氧氣面罩被自己這邊的什麼線纜纏住了，她怎麼伸手都夠不到。

肖凡頭腦空白的伸手幫忙把面罩扯下來，交到李若穎手上。

他看見李若穎開口說了什麼，但在嘈雜的環境下，已經什麼都聽不清。

耳邊呼嘯著各種哭喊聲，劇烈跳動的心臟彷彿就要蹦出胸膛！

一切發生得太快，就好像夢境一般，那麼的不真實！

肖凡看著眼前的畫面，很是不解。

真的，這麼好運氣？

飛機失事？

整個飛機，帶著將近一百號人，正在自由落體的下墜？

大家是都要死了么？

我就要死了嗎？

爸媽怎麼辦？

學業呢？未來呢？人生呢？

我還是處男！

肖凡不敢相信，但是……這一切卻正在發生。

自己剛還在苦惱著兩大美女的「左右夾擊」，現在倒好，近在眼前的死亡讓一切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貧窮、疾病、卑微、孤獨……這些東西在與死亡比起來，似乎也不算什麼。

還有多久墜毀？

一分鐘？還是兩分鐘？

肖凡的臉上掠過千萬種色彩，悲憫、無厘頭、不甘心、難以置信，還是……

【叮！系統發現宿主，完成綁定前準備。】

【是否綁定？】

原本混亂嘈雜的環境噪音突然隱去，一個毫無情緒的電子音清晰的在肖凡的腦中響起。

肖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