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就是我

站在一旁的牛姨腿軟的快要撐不住身體，急忙用手抓住床邊才沒摔倒。

她心裡冰涼涼的：這孩子胡言亂語的都在說些什麼呦？完了，兒子一定是摔傻了！

她把心中的怒火轉移到肇事者身上，走過去再次把那個十來歲的少年拉過來，指著王楠說：

「金龍，你說他是誰？你告訴馬丁他是誰？你再告訴他，他的爸爸媽媽是誰？快說啊！」

叫金龍的少年早已嚇得哆哆嗦嗦，想要往自己父母那邊靠，可是他的父母正生氣得怒視著兒子，那架勢要把自己吃了。

金母心想：本來只是小夥伴之間打鬧，一方吃虧受點兒小傷，家長帶著孩子過來賠禮道歉就能過去，可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金父心想：馬科長家的兒子若是真的失憶就麻煩了，這病可不好治，花錢是小事，問題是什麼時候好可沒準，臭小子，看我回去不揍死你！

馬丁的爸爸馬天生站在一邊，面色陰晴不定，他一直在剋制怒火，畢竟他是人事科的科長，算是領導幹部，還得注意點形象。

母親不但沒有回應自己，而且給出了和其他人同樣的答案，王楠感覺到深深的詭異。

他還發覺了另一點不對勁的地方：自己說話的聲音不對，聽起來比較幼稚沒關係，可和自己之前的音色差別很大。

現在的場面的確比較詭異，王楠雖然還拉著母親的手，卻不再鬧著回家也不再說話。

金龍哭著說話了：「馬丁，對不起，我不該推你，可是我推你是因為王楠罵我，我是打算推他的，沒想到你跑過來護在他前面……我真不是故意的，嗚嗚嗚，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金龍哭的稀里嘩啦，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搞到現在這步，這孩子真的被嚇壞了。

原來如此，聽完金龍的哭訴，王楠想起來了。

前世上初三的時候的確發生過這件事，當時金龍騎著自行車拐彎上坡，沒想到車輪打滑，當場摔了個仰面八叉。

正趕上放學高峰，路過的學生都哈哈大笑。

當時的王楠不但笑了，還叫著金龍的外號嘲笑：「金四圈，這回車輪轉幾圈啊？是不是四圈？還是十四圈？四是四，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哇哈哈哈！」

周圍的學生笑得更厲害，金龍臉上掛不住，衝上來推了自己一把。

然後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後腦就著了地，送到醫院整整昏迷了四十分鐘才醒過來，那一次，也是父母最緊張得一次，母親更是哭得死去活來。

看來曾經的事情再次發生了，只是金龍的敘述有些繞，王楠一時沒反應過來。

沒錯啊！是我被推倒後腦著地，當場昏死過去，現在躺在床上的不還是我嗎？！

現在的場景是：牛姨就站在自己身邊，母親站在她旁邊，馬叔叔站在另一邊，金龍的父母站的稍遠點兒。

這個畫面和前世幾乎一樣，沒毛病！

再從頭捋捋：

誰嘲諷了金龍？我！

金龍想要推誰？是我！

誰被推倒在地？還是我！

誰被送到醫院？當然是我！

躺在這的是誰？肯定是我啦！

這個故事很複雜么？一點兒也不複雜！但現在似乎很複雜？王楠腦中一片恍惚，眼前的畫面又開始變得不真實起來。

「馬科長，事情已經出了，我們一定負責到底，我估計馬丁這孩子現在腦子還是懵的，要不然咱緩幾天看看怎麼樣？」

金龍爸爸說完這番話用渴望的眼神看著馬天生。

老馬也拿不出准注意，只能點點頭說道：「只能先這樣了，我們都不要著急，這孩子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魔障，再觀察幾天吧。」

王楠看著曾經的同學哭得稀里嘩啦心中不落忍，再說自己除了後腦勺略有點疼以外，也沒有其他問題，就開口勸慰道：

「我沒事，金龍，你也別難過，是我嘴欠，這個事情不能全怪你。」

「不不！不是你！是王楠說的我，我記得很清楚，這個事情和你沒關係。」

王楠心裡有點火氣了：「我不就是王楠嗎？！是我說的怪話，你面子上掛不住才推的我，整個事情是因為我嘴欠而起的，金龍，我先給你說聲對不起！」

啊？現場再一次陷入獃滯中。

這個孩子真的沒救啦！睜著眼睛說瞎話。

「丁丁，你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真的糊塗了？」牛媽馬上就要瘋掉，她上前拉住兒子的另一隻手使勁的搖晃著。

「丁丁，王楠一會兒就來，你是馬丁呀！」母親也急忙跟著解釋。

「誰在喊我？來啦！」一個聲音從外面傳進來，人沒到聲音已經到了，聲音到的同時人也進了門。

這小子進門后直接跑到床邊，用羨慕的眼神瞧著床上之人。

「馬丁，你好些了嗎？還是你夠意思，要不現在躺床上的就是我。可要是我就好了，我媽就會買水果罐頭給我吃嘍，好可惜啊，嘎嘎嘎！」

現在輪到石化的是王楠，哦，是躺在床上的王楠。

這副長相！

這種語氣！

這個屌樣！

還有誰？還能是誰！

隨著另一個王楠的出現，事情立即變得透徹清晰。

完嘍！躺著的人心中發出了無奈的哀嘆，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前世看了那麼多網路小說的王楠，反應再遲鈍也徹底捋順了事情的真相。

自己的確已經重生，但命運的後台系統似乎出現了問題，自己活到了發小馬丁的身上。

你們有沒有搞錯？這都能搞錯！還有沒有點職業道德？

王楠緊閉雙眼一動不動，他在努力消化這條驚人的信息，腦子裡有兩個小人懟的正歡：

己：重生了，卻成不了原來的自己，有點說不過去吧，也不合乎重生的規律和常理呀。

敵：你腦袋有屎？重生還有規律？還有常理？重生部是你家開的，你想變誰就變誰！不滿意死去！

己：我已經死過一回啦大哥，死也要勇氣的好不好？這個機會來的容易嗎？

敵：死過一回算個屁，死過一百八十幾回的鬼多的看不到邊，少廢話，認頭嗎？不認頭死回去！我很忙！

己：認頭！認頭！

敵：唧唧歪歪的那麼多事兒！

己：唉！難道這是老天的另一種懲罰？

敵：新鮮！矯情！心眼真臟！你這種人憑什麼重生？

己：因為自己上一世的的罪孽連老天都看不過眼，老天認為自己死的太輕鬆？

敵：哦？呵呵，有點意思，繼續繼續。

己：所以親身經歷一回還不夠，這一世要讓自己親眼看著自己怎麼死？！

敵：哇咔咔咔！漂亮！說下去！

己：老天爺夠狠！

敵：怪不得你這種人是極品垃圾，心眼真的好臟！要不你就繼續看戲，說不定悲劇會換個身份重演呢？哈哈哈！

己：你放屁！給我滾蛋！既然重活了，我就不可能讓悲劇重演！你一定會失望的！

敵：有毛病吧？神經病！跟我有個毛的關係。

敵方小人負手離去。

目前的現狀是：這副軀體雖然是馬丁的，但靈魂已被王楠替代，加上床前的王楠，這世上共存著兩個王楠的靈魂。

躺著的「王楠」暗下決心：這一世，我要帶著自己前進，帶著王楠救贖。

其他的問題有的是時間去分析，眼前的這關必須先糊弄過去，再裝傻可就沒法收場了，可我該怎麼往下演呢？

「王楠」突然用雙手捂住臉，重重地往床上一倒，又迅速拉上被子，將身體躲進被窩裡。

「馬丁？」

「哎呦！你慢點兒子！」

「楠楠別鬧！丁丁不舒服。」母親趕忙上前想要攔住兒子。

王楠以為床上的發小生自己氣了，急忙伸手抓著被角向下撩開對著裡面的人說好話。

「馬丁，我跟你說那麼多話都不理我，是不是生氣啦？別生氣了好不好？大不了以後聽你的不惹事了，你說話呀，還是不是好兄弟？」

「王楠」緩緩睜開雙眼，一張熟悉的臉孔立即貼了上來，看著他就好像照鏡子一般熟悉。

「眼睛總算是睜開啦，我還尋思著再不睜就給你扒拉開！」站著的王楠邊說邊比劃手勢，表現的非常活躍，躺著的「王楠」算算時間：是的，該活躍了。

上一世的自己初三之前在爸媽面前連話都不敢多說，好像一隻天天擔驚受怕的小白鼠。

什麼時候改變的呢？差不多也是在這個時間段，王楠「勇敢」作出「反抗」並獲得了「全面勝利」。

就好像剛剛翻身得解放的農奴，活躍的不得了。

翻身農奴剛解放是吧？王楠小傢伙，看我如何將你打回原型！

各位觀眾，演出正式開始！

床下的人們依舊在執著的呼喚：「馬丁！丁丁！怎麼啦？你不認識我了嗎？」

王楠，不！從現在開始已經正式變成馬丁的人突然抱著腦袋在床上打滾。

「哎呀，我的腦袋疼！我的腦袋好疼！」

一群大人頓時手忙腳亂，喊大夫的喊大夫、扶人的扶人、哭喊的哭喊。

「兒子！……」

「丁丁！……」

「兄弟！……」

「馬丁！……」

火候差不多了，再演就過了，馬丁在大夫趕來之前漸漸安靜。

他裝作很努力的搖搖腦袋，又擺出一副剛剛恢復神志的樣子。

先抬頭對上母親關切的目光，眼眶一熱忍不住又想流淚：媽，對不起，我要喊別人媽媽了，但是你放心，我永遠都是你的兒子！

管別人的媽叫媽是一件很難得事，當著親媽喊別人叫媽更難！馬丁非常難為情，他低著頭不去對視牛姨的眼神，只是沖著她的方向低低的叫了一聲：「媽！」

牛素珍先是一愣，之後很快喜笑顏開：「兒子，你好了？嚇死媽媽啦！再叫一聲！」

「媽！」

「哎！喊你爸！」

馬丁沖著馬天生那邊也是低低的喊了一聲：「爸！」

老馬笑著點點頭，暗中舒了一口大氣，趕緊說道：

「行了行了，沒事就好，老金，你們也先回去吧，中午還沒吃飯呢，金龍，以後，同學之間打鬧一定要有分寸。」

「是是是，馬科長，回去我一定教訓這個臭小子。」

「沒必要，都是孩子，別太較真。」

三個同學此時已經在一塊兒聊上了，馬丁只管聽，他們倆負責說。

「馬丁，這回絕對夠意思，兄弟我記在心裡。」

「王楠，要不是你這張臭嘴也沒有今天這個事情。」

「金龍你也別光埋怨我，不就是開個玩笑嘛，你非要生氣，你……哎呦，誰打我？」

王楠腦袋上突然挨了一下「重擊」，急忙回頭查看。

「我！」母親已經明白今天這個事情又是王楠惹得禍，怒火上頭，上去就給兒子來了個大脖溜子。

「媽你輕點！打我幹嘛？是金龍想要推我。」

「你嘴不欠，人家能推你？人家怎麼不推別人。」

「行了媽，馬丁這不是沒事嘛。你以後別當著人面打我，我會生氣……哎呦，這又是誰啊？」

王楠的腦袋立即又換了個方向。

馬丁還保持著姿勢，眼中充滿了嚴厲。

「你又幹嘛！」

「打你！你以後要是再敢跟我媽……張姨這樣說話，我見一次打一次！」馬丁險些又順嘴喊了出來。

「你……」王楠急了想要還手但最終沒動。

馬丁板著臉，沉聲說道：「你什麼我？你還手試試，看我以後還管不管你？」

哼！王楠鬱悶的一屁股坐在床上不吭聲了。

牛素珍和馬天生略微有點奇怪，兒子說話的語氣好像幾十歲的大人，難道這一摔，把思想給摔老了幾十歲？

母親看著馬丁這樣維護自己，把兒子制的還算服帖，心裡非常高興。

上前摸著馬丁的腦袋說：「好孩子，我一直看你就像阿姨的兒子，剛才那一聲媽叫的我心裡酸溜溜的。」

這句話差點又把馬丁的淚給勾出來，趕緊使勁擠呀擠的給擠了回去。

母親又接著說：「素珍，以後丁丁也是我兒子，你沒意見吧？」

牛素珍笑著說：「這兩臭小子本來就是咱們的兒子，你要喜歡，都領回家養去，我正好省的麻煩。」

「好！一會兒就把丁丁給我接回家。」

哈哈哈，幾個大人暢快的笑起來，中間夾雜著王楠的抗議。

「我不同意，他去了我住哪兒？我不跟他擠！」

馬丁也跟著樂，親情這個東西真奇妙哇，即使這一世自己是別人的兒子，母親依然有那麼強烈的親切感。

真想告訴她事情的真相，真想回到那個家中。

可惜馬丁知道，這個事情太匪夷所思，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沒人會相信的。

牛姨，不！現在得改口喊媽啦。馬丁還沒有適應，所以他在說話的時候盡量不帶稱呼，省的尷尬和生澀。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王楠的父親也趕到了。

這個時候的爸爸正值當年，腰板挺得倍兒直，走路呼呼帶風。

看的馬丁又是一陣心酸，好在前面有母親打底，總算是控制住了。

父親還帶來一大一小兩個妹妹。

一個是只比王楠小一歲的妹妹王景，

還有一個就是馬丁的妹妹馬靜，王景拉著馬靜來到馬丁身邊。

「哥哥，你好些了嗎？」五歲的馬靜爬到哥哥床上，摸著馬丁的腦袋想給他揉揉。

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十歲嗲聲嗲氣的妹妹，馬丁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馬靜也是這一世讓馬丁最先認同的親人。

其實在馬丁的心裡，他始終當自己是個四十歲的男人，他此時看待馬靜的心理，更像是大人看待孩子。

「靜靜乖，叔……哥哥沒事，哥哥好了。」

馬丁忍不住把馬靜抱起來親了一口，摸著她的小腦袋瓜逗她開心。

咦？！老馬和老牛兩人對視了一眼，簡直是意外的驚喜。

兒子一直對要二胎有意見，認為妹妹搶走了父母的愛，所以對這個妹妹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

現在看來，這一摔還真不是壞事啊，兄妹兩的感情升溫的好快，嗯，不錯。

拉著妹妹的小手，馬丁心裡想的是前世自己拋棄了二十年不聞不問的兒子。

面上笑著，心裡痛著。

世事難料，一切都重新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