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解煞
()緊跟著,那塊玉像受到什麼極大的力量衝擊迸裂成碎片,碎玉四射,而玉中則有什麼東西徑直射入周蒙溪的印堂。強烈的白光刺來照得世界一片雪白,刺眼的雪白。白茫茫的世界里,輕緩的歌聲飄來,稚嫩的童音如天籟般純凈透徹。刺眼的光亮里,一個穿著白色漢服的小女孩赤腳坐在水邊,她仰望天空,不時晃動那顆可愛的小腦袋,那歌聲就是從她的鼻腔里傳出來的。「你是誰?」她想問。但馬上她的意識告訴她,這是月朔。那她呢?她在哪?還是……和歆在哪?她下意識地仰起頭,看到一條雪白的龍抱著一團雲絮躲在樹梢滿臉愜意地聽著小女孩哼歌,好心的情龍還跟著小女孩的聲音哼曲子。突然,小女孩沖雪龍燦爛一笑,招手說:「你哼錯了,下來啊,下來我教你唱。」雪龍問:「你看得見我?」「看得見啊。」小女孩理所當然地說道。她看到那小女孩有一雙如繁星般晶亮的眼睛,懂了。這孩子的眼睛乾淨得不染絲毫纖塵,所以能看到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她喜歡這孩子,乾淨,比天上的雲還要乾淨,和她在一起很舒服。乾淨的靈魂,加以引導在不久的將來說不定就能飛升天界。可後來,月朔被封印在棺材里埋在那樣的地下變成如今的模樣。周蒙溪想到這些,頓覺心痛得直顫抖抽搐。她看著那繞在雪龍身邊歡歌笑語的小月朔,只覺鼻子酸楚雙眼發熱。她為什麼不離開這人世?不是因為放不下月朔,而是想為月朔找回那片純凈,接月朔走。可她們都回不去了。月朔不再是那個天真純凈的孩子,她是只充滿怨恨唳氣的陰煞。而她?在塵世中打滾太久,沾染了太多的俗世氣息,她也不再是曾經的她。她所在的那個世界,她曾經想要帶月朔去的世界再也不去。既然已經回不去,那就留在這裡。周蒙溪在心裡沉沉地嘆了口氣,又想起自己正在和黑白無常打架,這才剛動手呢,自己怎麼突然走神了?她睜開眼,赫然看到鬼差都不見了,天上巡遊的小鬼也銷聲匿跡。黑白無常呈互相倚靠的姿勢抵在一起,一派大敵臨頭的架式。月朔迎風而立浮立在她前面的上空,鋒利的爪子露在衣袖外面,森冷的寒氣從她的身上浸透出來,襯得這個大年夜格外的寒冷。「走!」黑無常大喊一聲,面對月朔,與白無常一起並望後退,一直退到池塘的另一端岸邊,他倆才突然轉身奔跑幾步,消失在黑暗中。月朔落回地面,漠然地掃一眼周蒙溪,轉身回了院子。她連門都懶得推,徑直穿過緊閉的大門。周蒙溪推開門進去,關門,進到客廳,張嘴剛說:「師傅,你把他們打跑……」月朔截斷她的話:「你回神山。」月朔緊接著又補充了句:「不用再守著我了。」原來月朔什麼都知道。周蒙溪說:「我回不去了!」月朔扭頭狠狠地瞪著她問:「只要你想回,又怎麼回不去?」「我回不去,師傅你也回不去,都是前塵過往的事了。即使你報了仇,你也不會再是曾經的那個你。即使我再修鍊成龍,我也不會再是和歆。和歆是天龍,她沒有我在人世間的這些經歷,沒有經歷過凡塵俗世的苦。」「是你想找回曾經的我,不是我想回到過去!」月朔聽到周蒙溪提到她師傅的那些話,面露不悅地皺緊眉頭。周蒙溪說道:「我不是和歆,我是周蒙溪。周蒙溪沒有想讓你回到過去,也沒有想讓你放棄報仇。」「那你想要什麼?還是活著嗎?」「你!」周蒙溪一字一句地說:「我想守著你。」月朔聞言,煩悶地狠瞪周蒙溪兩眼,調頭就走。她走了兩步,回頭瞪著周蒙溪說:「你對我來說就是個拖累!」在乎,才會覺得她是拖累!如果不在乎,又何必管她的死活。又何必時時刻刻守著她?周蒙溪明白月朔是不想她再留在人世間受苦受累,不想她再在這紅塵里掙扎。可在這俗世里掙扎的又何止她一個。她們在這塵世間走了太久,也背負了太久的沉重。周蒙溪說句:「你走。」她沉沉地嘆口氣,朝裡屋走去。該結束了!月朔緩步走到門口,飛身而起,走遠了。周蒙溪上到二,她站在陽台上,一直看著月朔飛遠,消失。她抬起手臂,在原地旋轉,飛速旋轉中,強大的能量自她的身體里溢散出來,形成一道強大的結界罩在院子四周。周蒙溪收手,手指抵在印堂處,她閉上眼,凝神屏氣將精魄聚集在靈海中。濃郁的神光罩在周蒙溪的身上,像要朝外迸射出,又遇極大的壓力所阻撓被禁錮在周蒙溪的體內。驀地,周蒙溪仰起頭大吼一聲,沉渾的龍吟自她的口中響起,她雙手握拳睜開眼,眼眸里迸出熾光,一道神光從周蒙溪的額頭處衝出在天空化作一條巨龍以極快的速度奔騰衝向遠方。神光繞在巨龍身上,天空風起雲湧,厚重的雲沉罩下,把天地罩得看不到一絲光亮。奔騰衝出的天龍很快就被淹沒在黑雲中隱匿了身跡,只剩下隱隱傳來的龍吟表明她正朝玉龍雪山奔去。月朔站在田野間親眼看到周蒙溪化龍而去,她獃獃地站在原地看了許久,直到天色微亮,才踏著沉重的步伐滿身落寞的離去。裝修華貴的豪華辦公室里一個男人剛送走客人,才關上門,屋子裡突然襲來的寒氣冷得他打個寒噤,他轉過身就看到一個穿著古裝的女人站在他的辦公室里一雙詭異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嚇得猛退兩步,背撞到門。他盯緊那年輕的像鬼的女孩子,想從她的身上看出點什麼。「你……是怎麼進來的?」大白天活見鬼了!活人身上怎麼會泛著一塵光。「我叫月朔。」「你有事嗎?」那男子站直身,強自鎮定,他說道:「坐。」伸手去握門柄。他不信鬼神,但這女人絕對不是人。她站在這裡,屋子裡都快凍成一層霜,他都快凍僵了。「復仇來了。」「我有得罪過你的地方嗎?」那男人問,他扭門的手越來越大力,那門鎖卻紋絲不動。他開始撞門,厚實的原木門撞上去就像撞在鋼板上。月朔緩步走去,離那男人越來越近。「你……別過來!」那男人忙抬起手臂朝月朔說:「你說你要什麼?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幫你辦到?你是不是有什麼冤情?你跟我說,我認識一個法力高深的大師,我可以找他幫你化解。」她的仇沒誰可以化解,除非她兄長的後人全部死絕。月朔抬起手掐住那男人的脖子。那男子抬拳就朝月朔揮去,卻發現他的手穿過月朔的身體根本打不到月朔。鋒利的指甲刺入那男子的脖子,鮮血滲出脖子口便被凝固起結冰。月朔漠然地看著他變黑的臉,看著他掙扎著咽氣,看著那男人的魂從頭頂飄出。她抬起左手,盪出一股真氣,將那男人的魂攪得四五分裂,看著那還沒來得及魂成人形的魂煙消雲散。她鬆開那男人的屍體把他摔落在地上,用指甲剖開他的胸腔,取出心臟送到嘴邊,一口一口地咬下心臟上的肉,嚼爛了吞咽下腹。淚,含在她的眼眶裡,越蓄越多。眼裡的淚,嘴角的血,順著角落一起滑落。吃下整顆心臟,月朔抹去眼角的淚,抬起手把屍體吸入掌中,強大的能量注入屍體里,「呯」地一聲悶響,屍體化作一片黑霧爆開——塵埃落定,只剩下一片黑灰散布在屋子裡。月朔穿過落地窗飛躍出去,在宇間穿梭,尋找她的下一個目標。突然,大地震動。陰玄之氣從地底直衝天際,如一道爆開的墨霧遮得天不見日、白晝暗如夜。月朔飄在空中,仍受這股震動影響,全身搖晃。這不是地震!這是空間震動!發生什麼事了?師傅!小蒙!月朔回過神來,扭頭就朝玉龍雪山方向奔去。她不是月朔,她是周蒙溪,憨頭憨腦做事不顧後果,什麼都幹得出來的周蒙溪。月朔趕到玉龍雪山,只見原本通往地宮的出入口此刻滿是外泄的陰寒地氣,地氣衝到天界不斷地蔓延。小蒙!小蒙沒回神山,而是動了她的墓穴!月朔顧不上去看是哪些「人」被驚動趕了過來,她飛身撲進通往地宮的出口。地氣泄得很快,像洪峰越堤,月朔逆流而行舉步維艱,越往下,壓力越大,走到半途,就已是寸步難行,強大的阻力推得她直往後退。月朔喊道:「小蒙,不要!那是中央主宮——小蒙,那地方不能動!」驀地,原本迅速衝出的地氣在瞬間消失殆盡。月朔落至地宮,只見她的身體躺在棺材上方,原本罩在棺材上方的龍珠不見了。一道淡淡的身影立在棺材邊滿臉笑容地看著她。「你——」那是周蒙溪的魂魄,普普通通的一個凡人魂魄,沒有任何法力、沒有絲毫龍氣的普通生魂。「我把我的真龍之身鎮入棺材里,你自由了。你兄長的後人也解脫了,他們再也不會受你的風水影響,你也再難遁著地宮靈氣找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