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踏雪誰說無痕?
說等著,果然就沒走,坐在客棧里等著他們的到來。
來的人正是君家兄弟君沐凡和君梓凡,讓官兵包圍了整個客棧,兩人一進門,就看見這樣一副場面——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鮮血染紅了客棧的桌椅,血腥味瀰漫在空氣中。而大廳里,在昏暗燭火的照亮下,坐著一個容貌姣好,風姿綽約的女子,這名女子不是清姝又是誰?不過,現在應該叫做落衣。
雪白的衣裙上沒有半點污穢,就像是仙子,乾淨,不食人間煙火,不沾半點俗世氣息,即使待在這滿是屍體的客棧里,也不會覺得這裡在不久前是一片地獄。
君梓凡看著那女子,好半天才想起來她是誰,大驚:「怎麼是你?」
落衣也有些意外,怎麼在這裡都可以遇見這個小傻子,他又為什麼會和官府的人在一起?
「你怎麼在這裡?」君梓凡看著客棧里的屍體,像是明白了什麼:「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是啊,他們想搶我們的銀兩,我想著若是今天讓他們得手了,若是日後他們再去禍害他人,不就成了我們的罪過?然後我就解決掉他們了。」
君梓凡是和落衣交過手的,自然知道落衣的本事,但親耳聽見落衣承認,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但更多的則不服,自己學了這麼多年的武功,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女子。
這時,一直沉默著的君沐凡開口了,聲音帶著充滿誘惑的磁性:「你可知,這些人是朝廷緝拿的要犯?」
「兄長……」君梓凡見君沐凡開口,又看見君沐凡微微皺起的眉頭,知道君沐凡這是不悅,連忙走到他身邊,小聲喊道。
「不知。」落衣坦然回答道,看著君沐凡,心裡卻不像表面上這麼平靜。小傻子長得夠好的了,沒想到他這兄長長得更好看,怎麼之前就沒遇到這麼好看的人呢?
君沐凡再次問道,語氣比剛才冷酷了許多,周身氣息也冷了許多:「那你可知,私自斬殺朝廷要犯會有何罪?」
落衣還是回答:「不知。」
君沐凡看著落衣,一雙比黑曜石還要好看的眸子就像是包含了森羅萬象,星辰在他的眸子里都黯然失色。
「這些人里,有一部分是無罪的,你可知,殺害無辜,又會有何罪?」
面對君沐凡的問話,落衣只是淡淡的兩個字:「不知。」
見君沐凡和落衣對峙,君梓凡心裡也焦急,怕自家兄長二話不說就把她們帶回去當做殺人犯關起來。
「你問我這些問題,我自然是不知的,但我想要問你,你說他們是朝廷要犯,既然是朝廷要犯,那為什麼朝廷不早些派官兵來抓他們,而是要等到現在,等到我們來投宿,又剛好解決掉這些人?」
落衣看著君沐凡,眼裡帶著嘲諷,倒不是嘲諷君沐凡,而是在嘲諷朝廷。朝廷無能,所以官兵無能,官兵無能,山賊橫行,最後就拿小老百姓開刀,所有的發令在最後都只對百姓有用,對官,對匪,卻是聽之任之。
這話不僅僅是落衣想說的,也是清姝一直想說的,只不過借了落衣的口罷了。
見君沐凡不說話,落衣乾脆繼續說下去:「其次,你說這裡面還有無辜之人,又有誰能夠證明?就在方才,你所說的這些無辜之人可還舉著大刀準備要我們的命呢,若是真是無辜之人,又怎會對我們起殺心?」
屋外夜風「呼呼」吹著,屋內卻極其安靜,安靜得詭異。君梓凡看著自家大哥的臉色,有些擔憂,這女子所說的話雖然有理,但她的語氣未免重了些,而且她眼中的嘲諷無疑是在對自家大哥宣戰,在挑釁他,若是君沐凡生氣起來,只怕她得不到好。
想了想,最後還是勸勸君沐凡,君沐凡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應該會放過她們吧。
「大哥,不知者不罪,而且我們來此不就是為了捉拿這些賊人,她們只是幫了我們一把而已。若說有罪,他們的罪還不如這些死去賊人的十分之一吧,既然如此,何不放過她們呢?」
聽見君梓凡勸君沐凡的話,落衣不悅地看了他一眼,意思就是:誰讓你多管閑事。君梓凡的幫助她落衣還不需要,大不了就是打一場,誰怕誰。
被落衣盯著的君梓凡只覺得頭皮有些發麻,怎麼自己幫了落衣,落衣還不領情?但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勸自家大哥,落衣領不領情是一回事,他幫不幫又是一回事,況且,這事說到底本來就與她們無關。
「既然是山賊先動的手,她們最多就是為了自保而傷了人而已,我想朝廷也不會說什麼的。」
君梓凡說話時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逃不過落衣的耳朵,說到底,只是怕被朝廷追究而已,呵,看來他不僅僅是個傻子啊。
或許是君梓凡的話起了作用,君沐凡又環顧了一下四周,見還有一個活口,想必是特意留下的,只見他蹲在牆角,瑟瑟發抖,嘴裡一直在嘟囔著什麼,應該是受了驚嚇。
君沐凡道:「把他給我。」
落衣順著君沐凡的方向看過去,見是自己抓的那人,有些猶豫,因為這是清姝特意讓自己留下的活口,要給他的話還是問問清姝的意見吧。
「清姝,要給他嗎?」
「給他吧,我們留著也沒有什麼用。」清姝回答。
落衣點點頭,回答道:「可以,但是你們要承諾,不再找我們麻煩。」
「好。」君沐凡倒是很爽快,淡淡地回答道。
見君沐凡這麼爽快,落衣有些意外,還以為這個男人會再和自己講些條件或者猶豫一會兒,不過既然他這麼爽快,自己若是不給人就說不過去了。
君沐凡領了人,帶著人馬離開了,客棧里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一地屍體沒人收拾,空氣中血腥味讓人作嘔,落衣皺了皺眉,若不是今晚還要在這裡借宿,真想一把火燒了。
這些屍體落衣也不想去管,清姝也更不會管,找了間乾淨的客房睡下了。天大地大,睡覺和吃飯最大。
翌日,清姝一早就起來了,走前讓笙簫點了一把火,看著大火將房屋燃燒,然後坐著馬車往京城走去。
昨夜雖經歷一番打鬥,他們的東西和人卻沒事,算是幸運。
許是那晚客棧的事情傳了出去,這一路上清姝她們竟然沒有再遇到匪徒,不過兩日,就到了帝都。
進入帝都,看著熟悉又陌生的景物,思緒萬千。曾幾何時,她還是一個幼子,站在宮牆,看著外面的景物,多想出去看看,可是父皇總是不許,可現在,她總算有機會看看了,並且已經看了十年,卻再無當年在宮中的心態。
不過,沒關係,她現在既然已經回來了,就一定會再次回到宮裡,那個坐在至高位子上的人,她也一定,會找他報仇。他費盡心機奪走的不屬於他的東西,她會一點一點地奪回來,並且,將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痛,十倍百倍奉還給他。
清姝閉上了眼睛,將眼中的恨,心中的憤盡數掩蓋,沉重道:「走吧。」
笙簫點頭,向駕車的人吩咐了聲,往早先準備好的宅子駕去。
就在這時,清姝對面迎面闖來一匹馬,馬上的少年死死抓住韁繩,想讓馬停下來,但馬卻只是橫衝直撞,撞翻了好幾個攤販的東西,嚇得路邊的人紛紛往兩邊跑。見馬不受控制,馬上的人只好大喊:「讓開,讓開,馬驚了。」
這一喊,不僅讓路上的行人聽見了,也讓清姝聽見了,馬車突然停下,可掉頭已經來不及了,而且,若是任由馬繼續橫衝直撞下去,只怕會讓百姓受傷。
不用清姝說,笙簫就已經知道了她心中所想,射出不知從哪裡來的銀針,透過馬車車窗,扎在了馬的身上,一共五支,每一支都準確無誤地扎在了馬的穴位上,那匹馬長嘯一聲,倒在地上,再無法站起。
因為馬摔了,馬上少年也摔了下去,不過好在反應速度夠快,沒有受傷。
少年從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又蹲下身子,看著倒在地上的馬兒,無奈地搖搖頭:「踏雪啊踏雪,你不給我面子也就罷了,怎麼還到處亂跑,萬一傷了人可怎麼辦?下次萬不可再這樣了,知道嗎?」
也不知是聽懂了少年的話還是其他,那馬兒竟然委屈地看著他,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睛,那神情好像在說:「主人,我錯了。」
見馬兒這麼乖巧,少年拍了拍它的腦袋,安撫它,然後站起身看向清姝馬車的方向,拱手道:「在下愛馬今日不小心衝撞了閣下,深感抱歉,希望閣下莫要怪罪,在下在這裡賠個不是。」
「無妨。」清姝回答道:「只是希望這樣的事情下次莫要再發生。」
「多謝姑娘不怪罪,不會再有下次了。」少年應道。轉頭看了看被自己馬兒破壞的商販的攤子,搖搖頭,看來踏雪搞出的爛攤子是要自己來收拾了,踏雪啊踏雪,你可真是會給我惹麻煩。
「今日我踏雪造成的所有損失,都由我蕭元啟賠償,一會兒會有人送來銀兩,希望各位原諒。」
少年這番話讓整個街上的商販都歡呼起來,畢竟這樣的事若是換了其他人,別說賠償,就連一聲道歉都得不到,而蕭元啟卻答應賠償,比起一般的世家公子要好太多。
蕭元啟將踏雪扶起來,站在一旁,負手而立,給清姝她們讓了一條路,看著清姝的馬車漸漸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