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涌
()東籬園中。「莊主夫人，麻煩您將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好嗎？我想我可能沒有聽清楚。」鍾離微微眯著眼睛，懶散地橫在椅子上，聲音平靜、語速緩慢，卻讓人感到隱含著一股即將爆發的怒氣「是這樣的。之前臨機閣要莊上撥款給它的提議被我回絕了，所以此次建珠寶銀的計劃推行起來估計會有些難度。」鍾凈予又很認真誠懇地重複說了一遍。「鍾凈予！」人瞬時就來到她眼前，咬牙切齒望著她，握拳的手指關節已經泛白。「阿離~」嗲嗲地叫道：「人家也不知道會這樣嘛，何況這又不能怪我，誰讓他們一開口就問我要十萬兩銀子嘛。」砰！一擊重拳敲在了堅硬的梨花木書桌上，「給我說清楚！究竟你對臨機閣做了什麼，讓作為莊裡一份子的他們卻要刻意刁難這個絕對賺錢的主意。」鍾凈予討好地軟聲輕語到：「這你要知道，興許別家都是抱成團一起掙銀子，我們這可是就只會花銀子，你要早早習慣才是。」鍾凈予說完帶著一臉的委屈地走到書桌旁，一伸手勾住了鍾離的胳膊，嬌聲說：「死阿離，你姐姐我如今整天受人欺負，你到還對我這麼凶，一點良心都沒有。不過這事我事先是忘記跟你說了，是我不對，我給你賠不是了，好不好啊！」此時何九同郁林正走進屋內，恰巧看見這幕情景，眼睛都發直了，實難相信這俏語嬌聲，做出如此小女兒姿態的人是這聞名天下有著雷霆手腕的鐘凈予。她的聲音彷彿帶著魔力，竟是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是想連連點頭答應她的請求。鍾離看見他們兩人進來，稍稍收斂了火氣，可臉依舊板著，卻不說話了。何九看她倆不說話，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對郁林使了個眼色。郁林立馬上前一步說：「夫人，今天臨機閣回信到了，說原本計劃里的活就來不及做，這人手地方都不夠，再無空閑的人力物力來做其他的了。」言下之意果然是不支持珠寶銀的計劃了鍾凈予聽了這話，輕哼了一聲，看著郁林說：「什麼人手不足，地方不夠的。這話分明就是單單拿來堵我的，你說呢？林少爺。」「是，夫人。可如今臨機閣這麼回也並無不妥，想當初他們信中問夫人要錢，理由說的便是工房需要擴建，人手不足。」郁林如實說道。鍾凈予心中想此事到也有些棘手，自從上次她在郁府見到郁三的嬸嬸之後才慢慢有了搞個珠寶銀出來的想法……之前自己將事情做得有些不留餘地了，只是如今眼下，常閣那些個蛀蟲也確是需好好收拾一番，兩下里只能先挑一處先解決后再謀其他。正思索著，就聽鍾離問：「如今怎麼辦？難道就真的放棄銀的計劃了？」口氣聽上去是回復理性了。「怕是不妥。」何九抬頭看向鍾凈予說：「雖說還沒有投入金錢，可之前為了這個計劃到底是做了很多準備的。何況又同豐曠閣達成了協議，如今突然又說不做了，此舉形同毀約。何況這樣對你威信的建立也是大大不利的，以後又如何在豐臨庄立足呢？」鍾凈予聽了這話，笑得燦爛無比，說：「何九，你可真算得上是我的知音了呢！」語調一轉，鏗鏘有力地說：「珠寶銀的計劃我是定要讓它成了的。這可是我們入主豐臨庄的第一場硬仗，如果只由著他們的意思來，我們以後就更加舉步維艱了。」她可不是任人欺壓的性子，誰要跟她斗，放馬過來便是！「而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想象有何辦法能將他們的想法轉過來。」何九說。鍾離陰陽怪氣地說：「以前在雲裳閣要是碰到這類事情，可都是雲老爺子幫你出面全力承擔下來的。你只管一心一意對外即可。如今卻是連對內都要看人臉色行事，真真是何苦來哉。」鍾凈予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哀怨地說道：「誰叫小女子我人微言輕呢。」「太客氣了！如今你可是這豐臨庄的莊主夫人，還有誰敢看輕你啊！」鍾離的語氣調侃味道十足，斜眼白了她一下，「要是你都被人看不起，那我們這些外人可如何是好啊？不如撞牆去算了。」鍾凈予伸出一隻手仔細地打量著，嘆口氣說：「我倒是想讓他們去撞牆，可卻是怕髒了我這芊芊素手啊。」何九悠悠開口：「還是言歸正傳，好好打算一下如何應對，不然我怕先淹死在你們姐弟口水裡。」鍾凈予好像沒有聽見他話里的最後一句，立馬轉了正經的口氣說：「眼下臨機閣的事情先放一放，倒是要先解決常閣那幫中飽私囊的傢伙。」此時一旁的鐘離插話道：「這樣一個百年家族，管事的位子上坐著的，就算不是自家人也定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的，親族派系錯綜複雜，又為了各自的利益而互斗不已，自然要想些辦法多弄些銀子才穩妥。像這種浮報預算的事，已經算是輕微的了，又何苦把自己推到浪尖上去。」開始口氣充滿了不屑，後來卻是有些埋怨了沒錯，鍾離雖然語氣刻薄了些，可這話確實不錯。鍾凈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她既然選擇就要義無反顧走下去，對鍾離說：「你的話在理，可不這麼著哪來的銀子呢？這珠寶銀豈是區區一點錢就能辦的？」何九剛才到現在一直低頭沉思，此時開口道：「常閣的事情到還好辦，只是不知郁莊主的意思是……？」他有些吃不准她和郁三之間的是何種關係。「他是我丈夫，自然是同我一個意思的。」「如今你在豐臨庄有了難事，不去求當莊主的丈夫，倒是來讓我們幫忙，倘若別人知道了還不笑話堂堂郁三公子軟弱無能了。」鍾離說。「我家老爺想出面絕對是出自他自己的意願而不是我求得的。」鍾凈予仰頭說。「你這可不叫有骨氣，而是死要面子自找苦吃！自己也不想想嫁過來才多久，豐臨庄這麼個大戶人家，關係自是錯綜複雜。臨機閣又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收拾得了的？你倒好，一來先把人都得罪個遍，人家自然也不會給你面子。」鍾離沒好氣地說道，「這真是自作孽，誰讓你當初偏偏就要嫁給他，如今可是知道厲害了。」何九聽了這話感到有點意外，初聞這樁婚事時他曾感到一絲困惑的，這雙方之間從未聽聞有過交集，忽然一朝聯姻，內中緣由不免令人好奇，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只是因為這是鍾凈予自己的心愿。「先別說這事就算他出面怕也是不容易解決的，即使可以，我也是不願的。一上來碰到難題我就讓他解決，豈不是讓他看扁了。他要管要插手隨他便，可讓我開口求他卻是不可能。」鍾凈予語氣堅定地說著，忽又朝著鍾離眨了眨慧詰無比的眼睛，語調一變，「再說身為丈夫見自己的妻子有了難處，雖然身體有恙無法出面解決，可在精神上自然是要站在我這邊跟我共患難的。」話里明顯有著也不讓他過得清閑的意思。何九聽了這話突然感到非常同情郁三，鍾凈予這樣的妻子委實不是一般人可娶之，真不知是福還是禍。「林少爺，你去常閣跑一趟，跟林閣主說，讓他和目前在此地的管事，三日後來東籬園。就說我有事同他們商量。」「是，夫人。我這就去。」何九看著郁林離去，回頭卻看到鍾凈予正對著自己笑，只是那燦爛的笑容卻讓他渾身感到一陣寒意，有種不好的預感浮上來，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