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必須要贏

錦城體育文化中心的乒羽館里，幾乎坐滿的觀眾席上，此時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場館中央的長方形賽場上。

兩對女子雙打選手各自擺好姿勢，在鏖戰了兩局之後，準備爭奪決勝局的第一分。

「啪」的一聲，一隻小小的羽毛球幾乎擦著網飛過。內行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內角位網前球，線路短而且角度很刁。

接球的是個頭頂梳著小揪揪的女選手，迅速反手一勾，將球挑回對手網前。

對手上步救球，動作稍慢零點幾秒，球沒能過網。

裁判比了個手勢，示意商港隊得分。

觀眾席上，立刻有人開始擊鼓，伴著整齊劃一的口號：「商港隊，冠軍隊！惠英寧，一定贏！」

這邊口號剛停，記者區里，有女孩冷不丁拿出一個擴音筒，喊道：「周羽，周羽，勇猛無比！加油，你是最棒的！」

這一下，整個場館的人全朝著記者區那邊望去，隨後響起一片笑聲。

周羽也「噗嗤」樂了出來，摸了摸自己的小揪揪，順手抹了把臉上的汗。

「集中注意力！」身後傳來搭檔惠英寧的提醒。

周羽點了點頭，舉起球拍，等著這輪惠英寧的發球。

「呀」地大叫一聲，惠英寧發了一個外角線網前球，打向對方后場。

對方接住球，回擊到周羽反手，這個位置十分彆扭，好在周羽反應極快，迅速抽了回去。

對手抓住機會，發起連續扣殺，雙方開始了拼搶，此時主動權基本上在周羽和惠英寧這邊。

然而，對手很快調整路線，刁鑽地吊了個前場球。

球的落點離周羽有點遠，周羽飛身上去撲救。

球是挑過了網，周羽卻因為慣性，往前滑了一米多。

原以為對手會放網，沒想到人家直接搓了回來，惠英寧反應不及，沒有接住，而此時的周羽甚至還沒來得及從塑膠板上爬起，眼見著球在她跟前，輕飄飄地落地。

裁判舉手，對手得分。

「起來！」惠英寧走過來，舉起雙臂，沖著地上的周羽吼了一嗓子。

周羽一「骨碌」爬起，對惠英寧點了點頭，能感覺出來，她今天打得有點緊，整個人情緒也沒控制好。

方才周羽倒地的位置，留下不少汗水，裁判示意暫停，立刻有工作人員上來清理。

惠英寧走到休息區，從球袋裡拿出毛巾，擦起臉上的汗。

周羽也跟過來，心裡還想著剛才那個失誤，對手戰術一直在變，實在不容小覷。

今天親自擔任現場教練的商港俱樂部領隊范林，一邊給惠英寧遞水，一邊指導她打法，卻沒管周羽。

觀眾席上，粉絲團又敲起了鑼鼓，喊著口號：「商港隊，冠軍隊！惠英寧，一定贏！」

范林這會兒也說完了，伸手拍拍惠英寧的肩膀。惠英寧扔掉手裡毛巾，朝四面觀眾招了招手。幾乎是立刻，觀眾席上響起歡呼聲。

「怎麼打的！」范林似乎才注意到周羽，拿手點了點她，隨後指著場館里的大屏幕比分牌，大聲訓斥道：「看清楚了，這是中國羽毛球A級俱樂部女子雙打決賽，就你剛才表現，還想拿冠軍，還要進國家隊，我都覺得丟人！」

正拿著毛巾擦汗的周羽停了停，嘟囔道：「我一直在好好打呀！」

「我給你機會，是配合惠英寧，還是搶她風頭的？」范林質問：「什麼時候，你成了場上主控？」

周羽：「……」

周羽不傻，范林生這麼大的氣，無非是認為，她把今天明顯進攻乏力的惠英寧給比下去了。可如果兩個人都不拼，這場比賽不就輸定了嗎？

「給我心無雜念地好好打，回頭再跟你算賬！」范林又來一句，走回自己座位。

周羽朝范林又看了看，覺得這位說話自相矛盾，不讓人拼，還要好好打，這分寸怎麼拿捏？

重新拿起拍子，周羽主意也定了。反正到了最後關頭，得分才最重要，至於別的……只要惠英寧不想輸，就得大家一起拼!

「加油！」周羽舉起右手，給自己鼓了鼓勁。

教練席上，范林直接吼過來：「加什麼油，氣勢呢，我要看你氣勢，整天軟塌塌的，跟你師父一個德性……」

「我們一定贏！」周羽用力喊了出來，堵住了范林快要脫口而出的，那些對她師父的鄙夷和嘲弄。

惠英寧從周羽眼前走過，掃了她一眼，先回到了場上。周羽從自己球袋裡拿出水，趕緊喝了一口，也跑了回去。

比賽繼續開始，對手的發球局，這次周羽站在了右前場。

幾個回合之後，對方高球過網，周羽輕輕挑回，隨後移動步伐，為惠英寧創造扣殺的機會。

然而,意外發生了。

惠英寧是扣殺了，不過……扣到了周羽頭上。

周羽開始只是頓住，等看到對手投過來的驚愕眼神，才想到摸摸自己頭，然後便覺得，掌心沾上了什麼粘粘的、還帶著熱氣的液體。

疼痛瞬間襲來，周羽一下坐到了地上。

隊醫趕忙過來，替周羽做緊急處理，後頭大概覺得情況嚴重，又讓人送上擔架。

惠英寧走上前，拍了周羽後背一下，什麼都沒說，便走到了旁邊。

周羽還知道擺擺手，賽場上什麼事故都會發生，她也沒怪惠英寧，不過，總得緩一會。

「給我起來！」范林衝過來，簡直氣急敗壞，「堅持不下去，就永遠給我滾！」

范林是真急了，雖然剛開始讓惠英寧同周羽配對，多少帶了點敷衍的意思，可誰也沒想到，兩人一路進了決賽。今天難得大老闆親自過來觀戰，人就坐在貴賓席上。這種時候周羽要受傷下了場，快到手的金牌飛了，他在大老闆面前怎麼交代？

「繼續打！」范林暴跳如雷：「別給我裝死！」

「真要堅持不了，就棄權吧！」惠英寧卻跟范林意見相反。

范林拿眼看了看惠英寧，隨後繼續瞪著周羽：「起來！」

周羽此時不僅頭是懵的，耳朵也「嗡嗡」作響，基本沒聽到旁邊人的鬼吼鬼叫，可視線飄乎半天後，卻落在了前方的比分牌上。

決勝局，20比18，比對手領先兩分…

幾分鐘之後，周羽撐著隊醫的手站了起來。

不是被范林喋喋不休的大罵嚇到，此時周羽只有一個想法……她必須得贏。

閉了閉眼睛，周羽對裁判揚起手，示意比賽可以繼續開始。

片刻的安靜之後，觀眾席忽然傳來了掌聲，從貴賓席那邊稀稀拉拉地開始，隨後鼓掌的人越來越多，直至聲音響徹全場。

周羽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只是舉起手裡的拍子，擺出了迎戰的姿勢……

「天時杯」中國羽毛球A級聯賽女雙決賽冠軍記者會，照例在頒獎禮之後舉行。

「范隊，這次商港再次拿到女雙冠軍，您有什麼想說的？」

「對於本次聯賽的結果，范隊的期待是幾個冠軍？」

「聽說惠英寧會再次參加國家隊選拔，范隊有什麼祝福？」

乒羽館外的新聞發布區，擠成一堆的記者們，迫不及待地將一個個提問，拋給坐在受訪席正中，此刻笑容可掬的范林。

范林清了清嗓子，開了口：「一直以來，惠惠都是我們商港的王牌，也是隊里的精神領袖，這一個冠軍，將會振作全隊士氣，相信後面一定會高歌猛進！」

這邊說到激動處，范林伸手拍拍坐在身邊的惠英寧肩膀，笑道：「大家通過比賽也看到了，惠惠越來越有大將之風，至於國家隊選拔，我當然樂觀其成！」

「今天雙打的周羽表現出絕佳的意志品質，范隊對這名隊員有什麼評價？」一名記者提問。

「年輕選手，還需要繼續努力。」范林回得十分簡單。

「女子雙打冠軍發布會，怎麼能孤獨一枝，」有跟范林相熟的老記者笑道：「老范，把周羽叫過來，總得讓我們拍幾張照片，好回去交差吧！」

范林似乎這才發現少了個人，沖著一直在後面站著的馮教練訓了句：「周羽人呢，這才拿冠軍，就跟記者朋友耍大牌？」

「剛才不是受了傷嗎，總得讓她緩一緩。」馮教練笑著回了句，轉過身時，到底忍不住斜了范林一眼，才朝外頭走去。

離新聞發布區不遠，便是剛才女雙比賽的乒羽館，此刻另一場羽毛球男單半決賽，正在進行當中。

頭上剛換過繃帶，還穿著商港頒獎服的周羽此刻站在出口處，踮著腳，隔著人縫，聚精會神地看著裡面的比賽。

馮教練找過來的時候，周羽剛和眾人一塊，正為李帆的一記精彩救球歡呼。

「大老遠就聽到你在叫，趕緊跟我走，老范叫你去記者會！」馮教練扯住周羽胳膊，便往外頭帶。

周羽一臉不解：「剛才不是他說的，讓我哪涼快，待哪兒去嗎？」

馮教練被周羽的話逗樂：「甭理他，老范說話，什麼時候有過準頭！」

「我去幹啥呀？」周羽雖然不樂意，卻還是被馮教練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