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顯端倪

繼擎又進入了夢境的空間，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這次竟然沒有經過那條引導自己思維的通道，而且原本應該熟悉的空間也給了他陌生的感覺，但是究竟是哪裡不同，他又說不出來。在這個奇異的空間里，所存在的只有感覺，周圍那些類似事物幻景的存在，也只是一種感覺罷了。

「趙坤？是你？」果然一個身影出現在繼擎面前的時候，給了他一種完全和趙乾不同的感覺，讓他立刻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和第一次見面不同，這個身影直接把自己的身份傳遞給了繼擎。

「你好，我是趙坤，是仁和文明使者。」趙坤正式而又客氣的介紹了自己，雖然這時候用人類語言的介紹是多餘的方式。

「你好？我是繼擎。」繼擎有些疑惑，一時間琢磨不透對方的來意。

「咱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用你們人類的語言來說，一回生，二回熟，我們也算是相互熟悉了。」趙坤平淡的語調，和趙乾模擬出來有感情的語調完全不同，但是給繼擎的感覺卻是更加真實，不加修飾，以本來的面貌面對對方。

「你找我有什麼事。」繼擎問道，趙坤的出現很讓他意外。

「我想請你幫助我。」這個要求和趙乾一樣。

「為什麼？」

「因為你很特別，就是因為這個特質，趙乾可以和你建立聯繫，我希望你不要繼續幫助他，尤其不要把我的事情報告給夸父高層。」

「就算我不說，趙乾也可以通過別人轉達啊，難道你就這樣以同樣的方式阻止嗎？」

「沒有必要的，我說過，你很特別，據我所知，現在，整個夸父號上，乾只能和你建立聯繫。」

「和其他人不行嗎？」

「不行，這種特質是生命與生俱來的，你和趙乾，我和堯都是宇宙中偶然的巧合，這種幾率非常小，以至於仁和和夸父只有我們這兩次巧合。」

「那你是怎麼可以聯繫我的。」

「我不一樣，我得到了幫助，通過幫助我可以擺脫這種限制，人類對自身的研究程度遠高於我們對你們的了解。」

「難道趙乾得不到這種幫助嗎？」

「趙乾？有可能他會找到其他的方法，但是，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到了那時……」趙坤沒有說完，「就不用了。」

「我為什麼要幫助你，還有，如果我這樣幫助了你，趙乾還有他的家族會怎樣報復人類，夸父能否承受的起這樣的意外，我不能草率的答應你，因為我不能代表夸父做這個決定，甚至總司令都沒有這個權力。」

「不會的，仁和不會報復你們，我們有人類無法理解的行為準則。你還記得嗎？我們的禁忌，生命不可侵犯，這不光是對於我們自己，還有是對宇宙中任何一個生命，仁和不會侵犯，只會驅逐。」

「驅逐人類？」

「不是，驅逐的只有我而已，當乾將我的情況分享其他個體以後，我將永遠不能回到種族之中。我請你保守秘密，是為了保護幫助過我的人類，如果你上報給了夸父高層，在人類社會準則下，會對他有很壞的影響。」

「永遠被驅逐，就和恥辱星一樣……」繼擎本能的停下來，趙乾和他解釋過仁和這個歷史，哪怕做過侵犯過生命這種不可饒恕的罪行，仁和的最高處罰也只是放逐。

「在我心中那是豐碑！」趙坤重複了他對趙乾所說的那句話，繼擎第一次從趙坤的語言里感覺到一種人類才有的感情。

「這值得嗎？」

「你的疑問是因為你不了解他的偉大之處，也不了解仁和文明的傳統，還記得我第一次見面和你說的話嗎？」

「那果然是你故意說給我聽的。」繼擎明白了，那次自己完全不能理解趙乾和趙坤對話內容，卻為什麼到了最後卻聽懂了趙坤那段讓人難懂深意的話。

「那是偉大精神遺留下的傳承，仁和並不能接受這個傳承，可是人類可以。我翻閱人類歷史，知道人類文明從萌芽起就開始追尋著一個真理，雖然在某些科學研究進程上，人類陷入了停滯不前的地步，但是在對生命研究的方面，人類已經超過了仁和。」

「偉大的精神不是已經死……」繼擎不清楚對方是否忌諱這個字，及時停了下來，很快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他怎麼會有傳承。

「他的族人還在，他的思想用另一種形式在傳承，這幾句話了是他被放逐前留下的，希望他的族人可以理解自己的選擇。可是大部分族人都畏懼傳統禁忌的力量，選擇了放棄，仁和錯過了自己進入新世界的大門。」

「你是他族人的傳承？」

趙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繼續問道，「你願意幫助我嗎？」

「我……需要考慮一下。」繼擎很猶豫，他看到了對方義無反顧的決心，這種精神就像夸父逐日一樣，趙坤就像夸父的先驅者一樣，這種精神讓他很感動，但是內心之中的理智卻又不允許他輕易做出承諾。

「你會的，我可以感覺的到，你和他都很特別，你們應該都可以理解我的選擇。」趙乾肯定的說道，這句話中蘊含著一種強大的信心。

「你為什麼會如此相信那位……偉大的精神，他所做的明明已經突破的仁和固有的傳統，是你們的大忌，而且他並沒有確切的證明過自己所做的是正確的……」

「除了研究生命，仁和是個很開放自由的文明，雖然我們對微觀粒子有種先天的優勢，可以通過觀察正確的判斷自己的思考方向是否錯誤，但是對於宇宙中其他的現象，比如說空間、能量、維度、還有你們所提出類似時間的概念，我們也一直在摸索之中，至今沒有一個明確的對錯，因此仁和文明內部誕生了很多偉大的理論猜想。」

繼擎明白這個過程，人類大多數關於宇宙的理論也都是在證明猜想的過程中，科學家根據已有的傳統理論或者貌似合理的假設，提出了許多新的理論猜想，並通過自己和後人的努力完善它們，雖然因為多種限制，沒有最終證明其正確性，但這並不能阻止這些人在成為人類科技歷史上光芒萬丈的存在。

「偉大精神就是這樣的，他在成為仁和文明生命科學的先驅者之前，還是曾今提出了空間和物質轉換的猜想，這個理論在仁和中享有極高地位，有無數仁和個體的追隨者和擁護者。由此理論為基礎，還誕生了很多著名的理論猜想，有些已經從某種程度上被間接證實過。」

「物質和空間……可以……轉換？」這個概念對繼擎來說非常陌生，他從詞語字面上理解出的意思，第一感覺就是很荒謬，在人類科學傳統中，空間和物質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根本不可能實現理論上的統一。

「空間和物質轉換論，簡單來說是以一個大膽的猜想為基礎，那就是假設空間和物質一樣，都是由若干種基本微小單位組成的。傳統理論認為組成物質的粒子是漂浮在空間介質中的，空間和物質是兩種不同的概念。而這個猜想打破了兩種概念的壁壘，將它們統一起來。他預言了空間和物質微粒之間是可以不斷相互化的，而且在宇宙之中這種轉化依然無時無刻在進行之中。」不知趙坤有沒有感受到繼擎語言中對這個概念透露出的荒謬感，認真的對繼擎解釋起來，語言中沒有猶豫和停頓，熟練的重複著這個理論的內容。

「用一種你們可以簡單理解的解釋，就是海洋和其中生物。海洋主要物質就是水，其中漂浮生存的水母、魚類等身體結構是由其他有機和無機物組成的，並且生物體內大部分都是由水填充其間。所有有機物和無機物都是由不同原子構成的，不同原子是質子、中子和電子的不同組合形式所構成的，如果將水分子比作組成空間的單位，生物比作其中的天體，它們的基本單位都是一樣的，可以在某個條件下相互轉化。」

繼擎聽著這個比喻好像有點道理，不過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可能是夢境中的原因，自己的邏輯思考有些障礙。

「當然，這樣簡單的類比很不恰當，但是便於你們直觀的理解這個概念，宇宙空間和物質的關係要更加複雜。」

「當宇宙空間在一個臨界值之內時，物質基本單位轉化為空間基本單位的數量大於空間轉化為物質單位，空間向外膨脹，將相互臨近星系不斷推向遠方，星系間的距離不斷加大，造成了紅移現象。」

「而這個過程並不是單向發生的，當星系逐漸消失，物質被分解到一定程度，空間到達臨界值之上，在銀河間的一些特定的空間，空間微粒開始匯聚。物質微粒的形成開始大於空間單位的形成，物質單位不斷彙集，這個過程持續發生，誕生了和現在宇宙相同和不同的物質單位，這些單位變成新的星體，恆星，星團，銀河，星河團……在這個過程會發生藍移現象。當然並不是所有特定空間內都會成功誕生銀河。我們所在的宇宙就在不斷膨脹壓縮中反覆，在這個循環中，宇宙質量和能量都保持不變，因為基本單位並沒有增加或者減少。」

「這個理論可能嗎？」繼擎心裡並不認同這個觀點，空間怎麼是由一種基本元素構成的呢？而且還是和物質構成是同一種元素基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類至今從來沒有真正走出過太陽系，只是遠遠的看著遠方的星空，用想象力來構建自己的理論體現，和長期進行空間旅行的仁和比起來見識無比短淺，人類對宇宙的認識還停留在初級階段，就像生活在熱帶的古代人無法想象柔軟的水可以成為堅硬的冰一樣。

不過宇宙的膨脹、引力波的移動、空間曲率、扭曲、斷層、裂縫，這些現象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明空間也是一種有形體的存在。很久以前人類想象力很局限，並沒有空間和無限這個概念，也從來不研究生存空間之外究竟是什麼樣的，後來，人類開始想象天界，神鬼，構建了神話體系，慢慢走出了身邊局限的空間，當人類通過天文望遠鏡真正看到了太空，無限的概念開始發展，空間是無限的嗎？如果不是，空間之外又是什麼？這個概念引發的問題卻無人能解決。

「一些假定已經得到了證實，但是我們的生命都太短暫，無論是仁和還是人類都不可能看到這個宇宙循環的過程。」

「這個理論誕生之初就得到了很多個體的認同，他脫離原來的家族，建立了自己的家族，開始長時間在空間中漂流，用宇宙現象完善自己的理論體系。直到後來，他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在仁和文明擁有了很高的地位，很多個體都願意追隨他的思考方向，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來可以擁有輝煌一生，他的傳承者也將帶領仁和文明開拓新的世界領域。但是，有一天他在研究宇宙微觀轉換的時候發現了新的領域，生命的本質。這個發現雖然讓他欣喜若狂，但是又馬上陷入矛盾之中。」

「是生命的禁忌嗎？」

「是的，仁和文明的每一個個體都是下一代的基礎，生命和知識的傳承完全依靠上一代的個體，任何一個個體都是仁和文明在宇宙中繼續存在壯大的必要基礎，所以仁和對個體生命的保護達到了極其苛刻的地步，研究自身根本不可能實現。」

繼擎知道仁和生命的傳承方式，類似於細胞分裂的過程，新的生命個體不僅繼承了原個體的類似於人類基因的完整生命密碼，而且還能傳承大量的經驗和記憶。但是新個體形成新意識的比例很不穩定，很多新個體都不會產生意識，最終只能以本能生活下去，直至死亡，而這些沒有覺醒的個體不會分裂產生新的個體，並最終消散在環境之中，化為自然的一部分。這就造就了仁和個體一直穩定在一個相對固定的數量上，因此，每個個體成熟個體對仁和文明的傳承非常重要，也形成了仁和尊重宇宙中所有意識生命的傳統。

「我本來對他研究生命的行為不贊同，但我並沒有辦法阻止他的行為，只是離開了原本的家族，直到他被審判被放逐以後，我始終在為他錯誤的行為而痛苦，也不願意看到那顆永遠飄蕩在空中的陰影，所以我離開了開天星系。」

被他的語言所影響的繼擎沉默下來，人類的感情更加豐富，他能體會到這種感覺被拋棄的心理。

「我原本以為他的選擇是錯誤的，我欺騙自己，接受了現實，逐漸在銀河漂流中安定下來，追尋著新的思考方向。直到……我遇到了堯……」

什麼！堯還活著！

繼擎感覺抓住了一個重要的信息。「你從堯那裡得到了什麼？」

「生命的本質，還有菱……」

「菱？」繼擎第二次聽到了這個字，它和生命的本質有什麼關係呢？「什麼意思？」

「你很特別，也許有一天你也可以和我們一起探尋這個世界，一個新的世界！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為什麼」

「意識……靈魂……你還沒有做好接受它的準備……不是嗎？」

繼擎聽到這句話，竟然讓他啞口無言，探尋意識的本質這個想法很誘人，但是長久以來人類傳統科學已經做出了答案，物質就是精神的基礎。一個被人類科學所定論，被仁和所禁止，一個沒有確切依據的想法，值得拋棄一切去探尋嗎？繼擎沒辦法做出肯定的答覆。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很久之後，趙坤輕輕的說道，「我希望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你會幫助我，現在我只想讓你保守這個秘密。」

趙坤說完慢慢的離開了繼擎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