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先鋒探索艦

長久以來夸父對仁和的感情一直是感激、信賴，甚至有些依賴，也許是遠離母星地球緣故，人類害怕寂寞的本能讓夸父願意全身心的接受仁和的善意。

當然這種感情並不是一開始就產生的，期間也經歷了幾次轉變。從夸父已經失去全部希望的時候，仁和文明突然出現眼前，帶給已經絕望的夸父船員新的希望。在那時，無論是什麼希望，那怕再飄渺，夸父都會用全力去抓住。

在和仁和文明初期的交流中，因為生命形式的巨大差異，並不順利，夸父船員極盡所能發揮自己的智慧，讓對方可以了解人類文明，理解夸父現在的處境，急切的想得到他們的信任和幫助。

直到仁和文明確實給夸父帶來了期望之中的生存希望，人類降落在仁和的巨大飛星上，受到了仁和無私的幫助。在接觸過程中，仁和展現了自身強大的生命力、宇宙航行的能力和超前的科技，讓夸父猶如做夢一般走入了新的世界。但是，人類和仁和還是不能通過簡單直接的方式來交流，人類因為這種隔閡開始產生猜忌、疑慮、害怕，有些人甚至認為仁和文明這樣獲取人類的信任，是將夸父作為實驗的對象，獲取地球信息，進而得到人類所在星球統治權的一種途徑。這種思想一度讓夸父船員驚恐，只想早日脫離仁和的控制範圍，哪怕獨自駕駛殘破的夸父號回到原來那片未知的星空也在所不惜。

船員就在這樣多種思想交錯中過了很久，夸父號終於完成了改建，帶著先鋒探索艦重新回歸了星空，而神農號則在仁和的幫助下踏上了返回地球的歸途。

人類對仁和有了更深的了解，仁和文明沒有想象之中的侵略性，對人類生存的環境也並不感興趣，他們可以隨意的將行星改造成為自己可以生存的環境，甚至駕駛這樣的行星遨遊星空。他們沒有人類進化過程中遺留下來的貪婪慾望，有的只是飛向並探索更廣袤的宇宙空間，尋找新思維方向的本能。

仁和沒有跟隨神農號回歸地球，而是保護著夸父繼續前進，提供安全的航線和人類可以走向銀河的希望。

「綜合維修部，情況怎麼樣。」少昊副總司令在指揮台前問道。

聯機大廳里氣氛完全不同於往常，更加肅穆緊張，就連繼擎也一改往常有些懶散的狀態，規矩的坐在他的位置上。夸父號現在雖然還處在三級戰備狀態，但是實際人員準備情況已經按照四級預警戰備狀態組織，除輪休人員外，所有部門人員都到崗備齊一切裝備，隨時準備接受指令。

每個人都有自己詳細工作安排，有一套按優先順序排列的任務鏈，就算夸父指揮系統暫時失效或者完全崩潰，每個船員都可以按照計劃替換受損崗位並執行自己的命令，在最危險的情況下，保證夸父的最基本運行狀態。

第一次外殼破損位置搶修的臨時結構已經完成，外殼修復工作剛剛進行到一半，一個所有人都不願看到，卻在心理有些準備的問題被發現了。在夸父號中前端的部分外殼上發現了和之前一樣的損傷情況。雖然還沒有進行全面的檢測，但是憑藉外表的跡象，這些外殼的內部情況應該也是和以前相同的。

「報告，現在已經對兩處評估風險等級最高的位置進行臨時加固，再有5個小時就可以完成。其他24處位置正在檢測評估之中，3個小時內會有初步結果，我們會制定詳細的方案提報審批。」

指揮台前方憑空展開了一個圖案，上面是夸父全船的立體圖像，受損區域被標註出來，其中有三處用紅色顯示，應該就是正在搶修和風險等級最高的區域。圖像上的細部可以看到，不同維修機械在這些區域規律的運行，它們大部分集中在紅色的區域，少部分在其他受損區域實時監視和檢測，如果這些部位有異常變化，維修部可以第一時間採取相應補救手段。

「按計劃進行，只准提前，不準拖后。總參謀長，維修部如果人員不足，預備人員優先保證他們，現在最重要的問題就是船體結構安全，不能再出現外殼破裂的問題。」

「人員需求我會單獨彙報，不過，目前來看最重要的是搶修材料和設備都不足，我們正在會同物資管理部清查全船所有材料，爭取短時間可以改造出最低限度的維修材料。」

「物資部已經對全船材料清查完畢，倉庫的材料已經歸類完畢，分批向加工廠運輸，保證加工廠全負荷運轉。臨時加工場已經初步完成，再有2小時可以投入使用。另外，內部船體有些結構可以直接使用，拆除方案一小時前已經報總參，我們正在等回復。」

「總參對部分方案已經完成評估，馬上將回複發送過去，你們可以先執行批複這一部分方案。」

「明白，我們抓緊安排。」

少昊副總司令一邊聽著他們的交流，偶而和自己的智能助手說著什麼，等所有人說完，他問道：「我記得你們報告說過，外殼雖然被暗雨侵蝕，但是還有一定的穩定性和強度，需要有觸發條件才會被破壞，猜測上次引力風對船體的作用就是其中之一，現在有確定的結果了嗎？」

「科研部已經將用實際測定數據優化過的引力風模型傳送過來了，智能系統正在模擬計算，結果已經出來了80%。應力最大，應變最大，變化頻率最高几個位置已經確認，現在還差外殼破損的詳細數據模型。」

「這麼長時間了，有什麼問題嗎？」

「報告，有個特殊的情況。」科研部人突然插話進來。

大家都有些奇怪，因為現在科研部的主要工作一般都是研究空間現象，和破解仁和文明科技，對於相對簡單的全艦維修工作不應該參與，就算是材料和結構理論也不是他們的工作，智能助手結合地球科技成熟的理論模型完全可以解決所有問題。不過既然他們發言，就會有不尋常的問題。

「什麼問題？」少昊轉過頭去，表情沉重起來。

「本來維修部的模擬計算結果已經完成，可是剛剛我們發現了一個問題，為避免算力和資源損失，我們先通知了維修部，按實際情況暫緩部分方案的執行。因為還沒有最終定論，所以具體報告沒有提交總司令部。」

在科研部的操縱下，揮台前虛擬影像改變了畫面，上面顯示的是一塊被拆解下來船體外殼在實驗室中的實際影像，應該是破損的那塊。

「為了研究這次空間現象，我們從維修部調用了幾塊外殼碎片。副總司令您看，旁邊是傳統儀器檢測數據構建的內部材料情況，外殼內部有被侵蝕的現象，和表面一樣，形狀不規則、微觀邊緣整齊，位置隨機性強，空洞大部分呈封閉結構，這些細小的損壞時造成外殼破裂的主要原因。」

「從現在已知的情況看，已經排除材料製造過程中發生問題的可能，而且不是人類已知的空間侵害現象。但是，有個常識大家應該知道，物質是不會憑空消失的，宇宙中所有物質和能量應該滿足質能守衡定律。」

「外殼被未知力量破壞，物質缺失，缺失物質肯定不是消失了，而是轉化成為其他物質或者能量。如果是轉化為能量的情況，一般類似正反物質相遇后發生湮滅，其過程產生的能量爆發別說是夸父，就算是地球也承受不起。」

按照質能轉化方程，1克物質如果發生完全的湮滅反應所產生的能量為180000000000K——J，而1千克T——N——T（三硝——基甲苯）完全釋放的能量約為4200K——J，也就是說1克物質完全湮滅產生的能量相當於約4萬多噸T——N——T。四萬多噸T_N_T就算堆到地上都有小山那麼大體積，能釋放的能量想想就能讓人不寒而慄，而這僅僅是1克物質湮滅所產生的能量。

「所以我們比較傾向於物質之間的轉化。如果是轉化為物質，有可能是變為我們無法接觸的暗物質，這個過程我們不能理解，所以暫且不說。」

空中的圖像轉變為另一個畫面，是維修機器人在搶修外殼的畫面，畫面在一處暫停，放大了維修機器人地盤處的船體外殼，那裡清晰顯示著外殼表面神秘的麻點。

「注意這裡。」科研部的人指示著圖片上放大的位置，維修機械在外殼帶起了一片稀薄的物質，就像一層若有若無的薄霧一樣，不仔細看一點也不明顯。繼擎忽然想到自己在船艙操作台的缺損處也摸索到一種非常不尋常的滑膩感，他沒有在意，還以為是灰塵，或是油脂。

「我們從那裡取樣，研究以後發現，外殼破損的物質並沒有消失成為能量或者暗物質，而是還在原處，在船體微重力和靜電的環境下吸附在外殼表面，隨著時間流逝慢慢向太空中擴散，直至消失。這種情況在材料內部也是一樣。」

圖像切換到實驗室，那塊外殼被激光切割成小塊，再分別採用機械方式切割分開，避免了高熱對內部情況的影響。在其中最成功的一次切割試塊中，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斷面處隨著不斷的傾斜，一種液體般的物質從缺損處流淌出來，最後竟然薄薄一層散落在下麵攤開的收集盒之上。

另一個畫面放大顯示在整體圖像的一側，一個透明的小瓶裝著那些有著奇怪狀態的物質。隨著機械臂輕輕的搖晃一下以後，物質表面猶如液體般起伏了幾次，很快恢復了平靜，下面神奇的出現了分層的現象。

「這些被分解為納米級別的顆粒就是原外殼的材料，它們之間完全失去的原本分子、原子之間的連接力，和整體分離，成為獨立的微小個體。在後期常規檢測方法中材料內部不同性，介質不連續的結果下，被暫時定為缺損空洞。」

「這怎麼可能？」所有看到這一幕的船員心裡都被眼前的現象吸引住了，有人嘴裡不由說出了這句話。

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可以將整體的物質分解的這樣徹底，分子之間的連接力是船體外殼材料強度的基礎。雖然在宇宙中船體的強度可能不值得一提，有大量的高能物體可以將它破壞，但是如此悄無聲息的滲透到材料內部，併產生這樣的效果，真是讓人聞所未聞。

「既然物質沒有滅失，我們科研部正在研究原位修復外殼的可能性，現在正在嘗試利用外部施加高溫高壓的方式，使納米級的顆粒融化再度形成一體，不過這些微粒完全恢復成原來外殼合金的比例不高，整體強度還在實驗之中。」

「時間要多久？」

「情況特殊，現在還不能預計。」

「這樣的話，維修部原加固預案制定的計劃繼續執行，如果科研部有了新方案，再討論。」

「動力部，航線規劃部，你們那邊怎麼樣？」少昊做事絕不拖泥帶水，階段命令下達之後馬上進行下一項，作為領導者統籌指揮最重要，不能在一件事情上耽誤時間，哪怕再稀奇難解，也要交給專業部門去做，安排最合理的資源配置和時間節點計劃。

「方案沒有變化，一切按計劃執行，資源配置已經到位，人員安排完成，沒有其他需求，現在密切關注雷達探測部的最新數據。」

「雷達探測部？」

「探索飛行器數據交換運行正常，暫時沒有發現下一次暗雨侵襲的跡象。」

「通信信息部？」

「一切正常，內外部通信系統正常，和先鋒艦、神農號通信正常。另外，向仁和的請求聯繫的信息按計劃不間斷傳送，還沒有收到回復。」

「好，一有信息馬上回復我。現在連通先鋒艦，轉總司令。」

「是！」

短暫的操縱以後，夸父和先鋒艦的實時聯絡接通了，出現在畫面之上的是一個精神健碩的老人，他身後整齊排布的圓形操縱台上坐滿了忙碌的船員。先鋒艦的體積遠遠小於夸父號，那邊沒有裝備虛擬聯機系統，主要部門和船員平時都在中央艦橋指揮艙工作，輪休時才會下到休息區。

「總司令！」

「少昊，希望你給我的是好消息。」

「夸父目前一切正常，所有工作正在按計劃推進，詳細報告正在傳輸。」

「不錯，夸父我就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辜負全體船員的期望。」

「謝謝您的信任！保證完成任務！」少昊原地立正，敬了個軍禮。「不過，我更希望可以去先鋒艦指揮探測暗雨的任務，畢竟我曾今服役過探索艦隊，比較熟悉那邊的人員和環境。」

「怎麼，你怕我不稱職？我雖然在先鋒艦的服役時間沒有你長，但是這邊我也很熟悉。」少昊還沒有來得及解釋，總司令接著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次可不比常規的探索任務，更注重從理論層面的研究和分析，我對空間理論的研究可比你強太多，這次任務我最適合。」

「可是，如果有意外……」

「這也是我最擔心的，所以更不能讓你們過來，我本來也該退休了。尤其最近這段時間，我開始感覺到自己逐漸不能勝任艦隊總司令的工作，本來計劃過一、兩年，看具體身體情況就進入回歸倉，把位置讓給更適合的人。沒想到，夸父竟然又遭遇到這次前所未有的危機。」

少昊並沒有反駁這句話，這是夸父歷來的傳統，優化資源配置和消耗，無論是船員還是設備，這樣夸父才能走的更遠，人類的希望才會有更大的成功幾率。所有船員在最後都會選擇回歸，這是英雄的歸宿。

「你們要借這次危機，證明自己的能力，讓我可以更加放心把總司令的位置交接給合格的繼承者。希望我能平安回歸！」少昊知道總司令最後一句話的含義，那不是所面對危險的怯懦，而是希望可以為夸父探明前路，順利躲過這次危機的期盼。

總司令對少昊交代完，轉頭面向聯機大廳，他仔細的看著自己熟悉的環境和一起奮鬥的船員，靜靜的等待了片刻，用嚴厲又不失情感的語言說道。

「各位戰友，現在夸父遇到了一個巨大的挑戰，這是宇宙給人類文明出的一道難題。這次的空間現象無跡可尋、神秘又極其危險，是我們從未遇到過的，我們沒有成功的經驗，甚至沒有經驗。但是，我相信，只要我們團結一致，發揮集體智慧和力量，我們將會成為又一段新歷史的開創者。我和先鋒艦的全體戰友會為大家站好前哨，為夸父、為人類走向銀河新紀元，我們無所畏懼!」

「面對挑戰，無所畏懼!」聯機大廳所有人莊嚴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