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少昊 上

這是哪裡？

繼擎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做夢，但是又不確定，因為他能夠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態，肺部在呼吸，心臟在跳動，血壓在耳邊帶起的咚咚聲，全身的無力感麻木著大腦，讓整個人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最近幾天，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在經歷主引擎爆炸事件之後，繼擎被留在醫療部，暫時脫離的繁重的工作，有了充足的時間休息和思考，可是他失去了與趙乾的聯繫。

在這種狀態下，繼擎好像看到了趙乾，對方想要跟自己說什麼，而他卻無法聽到對方發出的任何一個信息。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自己因為太想和趙乾聯繫而產生的夢境，還是趙乾給自己的託夢。

繼擎想也有很多問題要問對方，但是，同樣的情況，他怎麼也無法將自己的信息發出去，只能感覺那些想法和意願在一個圓圈一樣幾何圖像中反覆的旋轉。

這種情況持續了一會，具體是多久，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感覺很久，又很短暫。他腦中的畫面開始變化，變得漆黑一片，黑暗中沒有光亮，也沒有事物，又不是混沌一片。他隱隱能夠感覺到自己在前進，在飛船中前進，有些聲音開始傳到自己的思想里，類似電波頻率的變化聲，電流聲，空氣摩擦聲，機械運動摩擦的響動，說話的聲音……

這些聲音混雜到一起，在繼擎腦中呈現出夸父號上一派繁忙的景象，夸父號正在以看似緩慢的速度逐漸恢復著，相信在一段時間以後，夸父會恢復到可以在宇宙中獨立航行的狀態。

慢慢的，一個人的聲音開始在所有聲音中凸顯出來，其他的聲音逐漸變成混雜在一起的背景音。

「要注意大局，現在所有的資源和人員都不足，重要的首先是船體的穩定，其次是維生設備的正常運行，最後才是其他人員治療恢復和設備的檢修。」

「不要和我說其他的，就算是我躺在那裡危在旦夕，也要先保證所有一級技術人員的可以儘快恢復工作。另外回到工作崗位前告訴他們，現在雖然需要他們以最快速度恢復工作，但是必須保證正常、高效，一切工作按照指令——計劃推進。」

「還有你，現在非常時期，除非有其他的預案之外的必要原因及時上報以外，其他嚴格按照預定計劃執行。就這樣吧。」

「青雨，給我最新的全船維修進度報告，接通總參和維修部值班負責人。」

「……客氣話不必說了，維修部的計劃變更我看過了，總參那裡什麼意見。」

「計劃中有幾個節點可能會與其他部門工作安排相衝突，如果不變更，需要對全船恢復計劃進行總體調整，調整整體計劃大概需要43個小時完成……」

「效果呢？系統分析了嗎？」

「正在分析，初步預計可以縮短四分之一的艦體修復時間，其他時間會相應延長，整體計劃效果評估還沒來得及做。」

「提前修復船體很有必要，但是其他工作會延長多長時間，會不會得不償失，還需要你的分析數據，抓緊完成。另外……」

滴————滴————

隨著幾聲警報似的微弱響聲，

「你們先討論一下細節問題，看看能不能有優化的空間，我臨時有重要的事情處理，我再找你們。」

「是。」

……

「該來的還是來了……可是，還有點早，再給我一些時間就好了，再一些，夸父的事情就處理的差不多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不要這麼執著了，好嗎？」

「不行，我成為質心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人，要不然這一切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

「可我現在感覺很好？」

「不！你不了解生命，這裡的世界更加豐富，我……想讓你也體驗一下真實的世界。而現在，我只有藉助菱的力量才能完成這個夢想。」

「可是你並不了解菱，這種違法宇宙規律的行為究竟會給生命帶來什麼後果，你也一無所知。」

「是啊，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堯！也相信我的導師！他們認可的事情，肯定沒有問題。你也看到了，我重生了，而且擺脫了平庸，不再恐懼未來，這種奇迹對於人類來說只存在於神話之中。」

「可是你付出的也太多，也承受了太多的痛苦，我不願你這樣……」

「我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青雨，開啟睡眠艙吧，不要讓客人等的太久了。」

……

你還是找到了我。雖然我特別不希望見到你，但是夸父遇險，我又渴望你們的出現。你們又一次拯救了夸父，也拯救了我的夢想，我還是要感謝你。

我也沒想到，能夠回到這裡，還在這種情況下找到你，堯……他還好嗎？

堯他很好，經過了一世的磨礪，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不能見你。

他還會醒來嗎？

你知道的，他的承諾還沒有完成，因為有堯在，導師才可以安心離去，走向回家的方向。

我不理解……你們為什麼不按照宇宙規律完成自己生命的使命，就此離去，回歸宇宙。

因為我們找到了自己新的使命，這個使命不屬於宇宙的其他組成，這些組成也不能制定生命的規律，我們的使命屬於生命本身。

生命本身不就是宇宙的一部分，屬於物質的一部分嗎？

這是古老的傳統認知了，在我們這裡早已經成為了過去時。生命在進化，不斷的進化，現在的需求已經不是屈從於物質、時間和空間，而是要更加獨立的存在。你們研究物質和空間，為什麼？最終不也是為了控制，甚至超越它們嗎？

我沒有想過，這只是我們生命的本能。

生命的本能也在進化，最初地球生物只是為了短暫的生存，滿足體內不斷的能量消耗。多少年前，人類的祖先只是為了吃飽穿暖，後來想要的更多，而現在我們走向了宇宙，想著走的更遠，存在的時間更長，控制的更多，物質、時間、空間都是我們想要掌控的目標。我相信總有一天，你們能夠發現它們的奧秘以後，也會有新的目標。人類不一樣，我們的生命構造讓我們從一開始就有了遠遠超越自身能力的慾望，這也是我們生命的本能。我覺得這樣很好，雖然生命短暫，能力弱小，但是強大的慾望思維可以讓我們在短短的時間裡得到更加豐富的世界。

你和堯不一樣……

是啊，每個人類個體都有一些區別，我和堯不一樣，我是他的質心，只是一個簡單的點，追求也很少。可我有自己的執念，堯需要一個質心，而我需要一個機會。而他是一個圖形，如果想要更加寬廣的面積，就要承擔更長的周長。

我不認同你們的方式。

你不會明白的，人類和仁和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命體，生命的慾望和追求更是千差萬別。不過，你也不能代表仁和所有的生命體。

你是說趙坤？他在哪裡？

你還是沒有放棄……如果你是要找以前的趙坤，他已經不存在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你們的傳統是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希望也可以尊重每個生命自己的選擇。

在生命終結前，不能讓任何一個個體迷失在宇宙中，這是我的責任。

他沒有迷失方向，只是找到了一個新的目標。

這個目標是不被我們所允許的。

既然這樣，我也沒有辦法，你現在已經是這一族的族長，你有自己的權力和責任，但是你是真的希望一個獨立的生命個體就這樣在你的禁錮下，沒有自由的回歸宇宙嗎？

我……不希望。

我們折中一下，你們既然已經答應幫助夸父去往河渭星，就先讓趙坤留在這裡，也算是留在了你們身邊……直到河渭星以後你們再決定。

我……

你知道我們和你們一樣會信守承諾，而且有承擔責任的能力。我保證他會一直在這裡，不會協助他去地球，或是其他地方。

好吧，我需要考慮一下。

人類的時間對你們來說很短暫，不要著急，可能到那時，你和趙坤都會有轉變。我們都知道，時間會改變一些東西。

還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幫助，就是繼擎，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現在無法和他建立穩定的聯繫。

我知道……他還真是膽大，竟然使用亂改造的設備協助你去找趙坤。這個設備本來的過載保護保險被斷路，又經受了你和趙坤的能量對撞，只是燒毀了機器，沒有變成植物人已經很幸運了。

那他現在怎麼樣？

他的大腦在受到了損傷，現在正在醫健部治療，還是可以治癒的。麻煩的是私自聯繫你的事情暴露了，還牽扯保密信息的事情，我也很為難。

以你的職位應該可以幫助他吧，我希望你可以這樣做。

好吧，不過你們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自由的交流了，你放心……他的事情我會安排好的。

謝謝！

你也和其他仁和個體有些不同了……給我的感覺，你好像能體會人類的感情了？

不知道……可能吧……

……我相信河渭星你和趙坤會有一個很好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