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一章 錦江春色來天地
搖曳的花燈,將韋小姐的神色映得有些羞赧。
她低低頷首,正要帶著兩位丫鬟離開,卻覺袖口被人輕輕牽住。
看著拉住自己的張昔,她覺得這人好生無禮。
張昔不等她開口,又收手向她一揖:「小姐就算要走,也要等我幫你拿回謎面才好。」
「可我……我並不想要。」韋小姐有些遲疑。
張昔卻並不聽韋小姐反駁:
搶謎面這件事,本是他設計了許久,用來接近韋小姐的小手段。
事情雖不像他想象那般順利,但他不能輕易放棄這機會。
他來到四郎面前,眼神挑釁:「我想替這位小姐拿回謎面,兄台可敢跟我比試一下?」
「比試?」四郎神態略有不解。
他隨手召出一柄寒光粼粼的法劍,懟到張昔面前,笑道:「公子若要與我鬥法,在下便承讓了。」
張昔無論如何想不到,眼前這清瘦男子竟然是一名能隔空召物的大修士。
他面色惶惶,顫顫退了兩步,才鼓起勇氣道:
「今日是上元節,怎能隨意動刀兵?要比試,自然也是文比。」
「才疏學淺,不知什麼叫文比?」
張昔見四郎懵懂,心中便有些得意:
這些玄修大多都是沒讀過什麼書的莽夫,文比正好可以襯托他的文采。
他對四郎道:「我徽國文華璀璨,文比,最簡單的就是斗詩。兄台可敢與我一試?」
「這……」四郎似乎並沒有把握。
張昔順勢欺道:「若是不敢,便請將謎面還與這位小姐。」
此時,張昔和四郎身後都聚了些看熱鬧的老百姓,紛紛起鬨,說是男人就應接受挑戰。
在人群的慫恿下,四郎終於勉強開口:「公子想怎麼比?」
張昔默思片刻,道:「如今正是一年之初,不若以春景題詩,兄台可先請。」
其實,為了追求韋小姐,張昔早就做好幾首詩歌,只待這刻公布天下。
如今有這年輕修士襯托,更能顯得出他才華俊逸。
他暗喜:看熱鬧的人不少,明日他又要因此事名滿堯京了。
韋小姐的芳心,非他莫屬!
此時,四郎已低首沉思,他不算特別擅長詩詞,此時便顯得吃力了些。
圍上來的觀眾紛紛低語:
張昔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才子,這位無名修士真是不自量力。
雖說輸給張昔也不算丟臉,但白白給人家做了陪襯,也是夠笨的……
在窸窸窣窣的低語中,四郎到旁邊借了紙筆,流暢地寫下一闕小詩。
圍觀上來的百姓中,有人大聲念: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
人群中有人稱讚:
「這詩讀起來淺顯,卻又十分形象。有才!」
「這修士能文能武啊……」
眾人交口讚頌時,張昔卻呆在原地。
這……這怎麼可能?這首詠桃花是他想了許久的壓軸之作。
為了能打動韋小姐,今日之前,他從未將這詩示人。
這人怎能一字不變的吟詠出來?
最惱火的是:這人把他的詩搶佔了,他又寫什麼?
張昔原地撓頭,只好找了一首平日里算不得絕佳的作品,稍加修飾寫了出來。
眾人看了,也讚不絕口,覺得兩首詩各有千秋,可平分高下。
只是這二人業有專攻,才子張昔的詩若只能與一個無名修士平分秋色,便是落了下乘。
見眾人眼中有輕慢之色,張昔有些急躁,又選了兩種景緻比試。
不出意外,他原本反覆打磨的好詩都被四郎捷足先登。
比到最後,四郎仍然神色清冷從容,張昔卻已臉色慘白:
「你……你定然是用什麼妖術,偷了我的詩詞!」
四郎有些訝異:「我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
張昔指著四郎鼻子斥道:「你寫的這些詩,明明,明明都是我早做好的。」
嗯?
四郎微微挑眉:「張公子既然如此說,是否有人能證明?」
「我本想今日獻給韋小姐,自然不曾給其他人看過。」
「那就是無人可以證明了?口說無憑,這道理你不知嗎?」
張昔被問得啞口無言,圍觀眾人也低聲議論:
這張昔賽詩不成,竟然還想誣陷別人偷詩,實在是沒品。
人群正要散去,韋小姐的丫鬟卻大聲質問:
「你這登徒子,怎會知道我家小姐姓氏身份?
我先前就看你一路與我們走得如此近,原來心中早有些圖謀了!」
丫鬟才說完,便有人大聲起鬨:
「啊,這人原來還尾隨大家閨秀……」
「品行真是不堪。」
「詩才一般,人才太次。」
韋小姐無意成為眾人言論中心,羞赧無比。
她恨恨望了眼張昔,蹙了眉,便要與丫鬟們離開。
張昔眼見等待了許久的機會煙消雲散,急得大聲喊道:
「韋小姐莫要誤會,可願聽我解釋一下。」
韋小姐聽了他的話,也即刻停了步。
他以為還有轉機,正要衝上去解釋,卻聽得韋小姐對身邊丫鬟道:
「以後若在三丈之內見到這登徒子,必叫家丁給我打到他再不敢靠近!」
「是!」
人群鬨笑不停。
收拾完張昔,四郎獨自步行返回太液池畔。
夜風吹過沿路的高樹,捲起陣陣寒意。
四郎輕咳一下,卻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他立刻警覺起來,屏了呼吸,洞開耳識。
只是普通人?
他轉身,望向黑暗盡頭:「何人尾隨?」
很快,暗處亮起一盞風燈。
燈罩上書有工工整整的「韋」字,織錦小轎在風燈照耀下暗放光輝。
轎旁跑來一個嬌小丫鬟,向四郎深深一揖,道:
「這位公子,我家小姐想請您停步一敘。」
「素昧平生,有何可敘?請你家小姐儘快離去吧。」四郎語氣平淡。
那小丫鬟急急搶白:
「公子不要誤會,我家小姐也是守禮的大家閨秀。
只是仰慕公子才華,閑敘一兩句而已。
絕對不會有任何逾禮之舉。」
聽小丫鬟如此一說,四郎便明白了韋小姐之意。
他思量了一下,對那丫鬟道:
「我是有妻室之人,若在僻人之處與小姐閑談,本就於禮不合。」
那丫鬟見他拒絕得明明白白,也不便再說下去。
她正要轉身,四郎卻似乎想起了什麼,道:
「倒是有兩句話,請幫我帶給小姐。」
「公子但說無妨。」
四郎正色道:
「雖說徽國已是泱泱大國,對女子多些尊重與保護。
但這世上對女子的要求,本就比男子更加嚴苛一些。
小姐不慕富貴,獨愛才學,確實品性高潔。
但無論富貴與才學,都只是外在華彩。
若擇夫婿,還當考究品性,才能避免所託非人。」
說完,他又恭敬地一揖。
望著那小丫鬟離去的背影,四郎的眼神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