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145.討厭大伯1

這一天，顧客老吳帶他的侄女來配鏡。前幾天，他才帶他的女兒張小凡來配鏡，今天又來了，真是一位忠誠的老顧客了。

他的侄女叫吳麗，13歲。我給她驗完光，讓她試戴，度數不高，右眼鏡125度近視，50度散光，左眼是單散75度。試戴完了之後，我請吳麗挑鏡框。此時，正埋頭玩手機的老吳猛然才站起身，走到精品櫃前隨手拿了一副眼鏡叫吳麗戴。那個柜子擺著韓國進口的TR90的鏡框，顏色艷麗，透亮瑩潤，非常簡單，非常休閑的款，其實很適合學生族戴。

「戴這個試試。」老吳把眼鏡遞過去。

「這個鼻托不動的，硬，戴著不舒服。」吳麗推辭道。

吳麗一直在一大排的合金復古的眼鏡展櫃前看，試了兩三副。她喜歡的風格也是近幾年最流行的時尚復古的眼鏡，有大圓框、方框、不規則多邊形鏡框，形狀各異，顏色有黑、粉、金、銀、雙色等。線條纖細，看起來斯文秀氣，現在一出門，大街小巷，許多小年輕、學生都喜歡戴這種風格的眼鏡。可見，吳麗的眼光也不俗。

「你懂什麼啊？你挑的那種眼鏡，那個鼻托很容易斷。我戴了40多年的眼鏡還不知道？！」老吳現在有50多歲了，他態度生硬嚴肅，不容拒絕。

吳麗勉為其難地拿著他大伯挑中的眼鏡戴在臉上，在鏡子里照了一下，立馬撇嘴，趕緊摘下。她繼續自己挑眼鏡戴在臉上，在鏡子前端詳。

他大伯又遞來了第二副TR90的鏡框，是一副方形，紫色粗邊的。

「我不喜歡這樣的，戴在臉上疼。」吳麗婉拒道。

「這個又輕又軟，哪就疼了？你現在還是學生，就應該戴小孩子的，你挑的那些是大人的，不適合你。」老吳道，臉上有不悅之色。拿眼瞧我，示意我過來幫腔。

面對這種情況，我心裡是向著孩子的。挑眼鏡就像挑衣服，小姑娘這麼大了，有自己的審美觀，應該尊重她的意思。到時候，眼鏡配出來是她天天戴，當然要配她喜歡的款式啊。我心地也是實誠，絕不會因為家長是付錢的主而逢迎家長的意思，我只說公道話，說良心話。

我沒有迎合老吳的意思，反而勸老吳道：「她挑的眼鏡正是當下流行的款式，她這個年紀可以戴，如果你怕她戴著不舒服，可以挑一個材質好點的鈦架，鈦架又輕又軟，不易掉色，對皮膚不會過敏。」

與此同時，我在鈦架的柜子上挑了一副給吳麗戴。

這下，我惹毛了老吳。他轉而對我發火，說道：「你不能這樣做生意的，她明明是小孩子，只能戴小孩子的眼鏡，怎麼能戴那種合金呢？」

「這個眼鏡，戴在臉上大小合適就行，沒有明顯的界線。大人也可以戴TR90的眼鏡，小孩也可以戴合金的眼鏡。如果她挑的眼鏡真的不適合，我也會直接說出來了。我覺得小孩這麼大了，應該要尊重小孩的意思，要她樂意啊。」我說。

張吳說不過我，轉身對吳麗說，你不聽我的，我就走，不管你了。他做勢要走，吳麗低頭試自己的眼鏡，不理他。

老吳對我指指點點道：「你不要給她配，你要是給她配，我就去公安局告你，她現在還是未成年人！」

我受不了老吳的恐嚇，心裡氣他蠻橫無理，不理他，希望他趕緊走。

老吳走到門口，又折回來。走到吳麗面前說：「把錢給我，看你怎麼配！」他又怒對我說，「她沒有錢了，你給她配吧。」

吳麗不願把錢給他，嘴裡嘟囔道：「這是我媽媽給我配眼鏡的錢！」

「你媽媽叫我帶你來配鏡，你就該聽我的！」老吳說著，隨之把吳麗手中的錢搶走了。

然後，逼近我，對我指指點點道：「我常來你這裡配眼鏡，看你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你要是這樣，以後別想我來了。」

我老公王昆聽到店堂里的吵鬧聲，從后廚走出來了。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你老婆誘導我侄女配不合適的眼鏡，太不像話了！太讓我失望了！」老吳搶著說，氣咻咻的。

「是你侄女自己喜歡，再說，她挑的那種眼鏡，小孩也是可以戴的，我也沒有說什麼。」我說。

「你和你侄女可以先好好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再配嘛。」王昆道。

「我才不要和他商量，他挑的都是老人家戴的眼鏡。」吳麗道。她用背對著她的大伯，嫌棄她大伯的專橫無理，可是又無可奈何，眼圈紅紅的。

老吳氣不過，轉頭出了店門，騎著電瓶車走了。王昆也退回后廚去了。吳麗頓時淚水泉涌……泣不成聲！

「我討厭他……我討厭死……他了！」吳麗抽抽搭搭地說道。

「你爸爸媽媽呢？」我問她，把抽紙遞過去給她用。

「我爸爸媽媽要上班。」她說。我以為她爸爸媽媽去外地打工了，那她就是留守兒童了。如果留守在這樣的大伯家裡，真是苦不堪言啊！

「你住在你大伯家嗎？」

「我住在自己家裡。」

「你家裡還有誰？」

「我爸——我媽，我討厭我媽，為什麼要讓大伯帶我來配眼鏡？」

「你大伯走了，你自己能回去嗎？」

「我叫我媽媽來。」

哦，原來她媽媽沒有在外地。真是可憐的娃娃，要是我的孩子受了這麼大委屈，我心疼啊！然後，我藉手機給她打電話。她在電話里又是一通哭：「媽媽，大伯——把我的錢拿走了，他專挑那些——老人家戴的眼鏡給我，我不要！」

「你大伯戴了幾十年的眼鏡，比我們都懂，你就聽他的吧。難道他會害你嗎？」電話里一個女人的聲音說。

「我不要，他挑的眼鏡難看死了！啊啊……」

「你哭什麼了?叫你平時要保護好眼睛，就不聽我的，老是搬著一個手機在那裡看，坐也坐得不像話……」那女人的聲間不斷地大聲地斥責吳麗。

「你為什麼要叫他帶我來，我討厭他！」

她們母女倆各說各的，母親責罵女兒，女兒又是哭又是氣。過了幾分鐘，她母親才問她現在在哪裡，要來接她。

在等待吳麗母親來的過程當中，吳麗向我訴說了她家可惡的大伯的作派。

她說：「我堂妹，也就是到你這裡配鏡的張小凡，她原本送給我姑姑了，後來強行被我大伯帶回來了。我堂妹哭哦，我姑姑也哭哦。」

經過我細問，明白她的意思了，張小凡是她大伯生的，送給她姑姑養了，10歲的時候，被她大伯強行要回來了。一個小孩子帶到10歲，小凡和姑姑都有感情了，所以，被強行分開之後，哭啊哭得那叫一個慘啊。

然後，他大伯脾氣不好，經常打罵他家的孩子，有家暴行為。如果把小凡拉去醫生那裡，都有可能得了抑鬱症。

「你家離你大伯家近嗎？」我問。我聽到他大伯的為人也是挺害怕的。

「還挺遠的。」她說，「但是，我爸爸很聽我大伯的話。我大伯在交警大隊上過班，現在退休了。是當官的，其實不是什麼大官。我媽媽有時候說我爸，我爸就罵我媽，有時候還要打她。我媽媽都想走了。」

唉呀，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孩子不小啊，心裡裝了很多事啊！我也只能陪著嘆氣，愛莫能助！感覺自己生活環境相比較而言真是太幸福了，如果我是她媽媽，活在那樣的家庭里，會窒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