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四維遺臣

武世臣顯然不知道古翊的想法，他接著說：「所以，有人猜測，王族或與蠻族一定發生了事端。這三千年未返，難免有些人心浮氣燥。有些人心有不甘，便試圖修練功法，自創維度空間，預冒死返回，結果被天則發現，天罰降臨，大部分欲逃離之人身死道消，為天罰所滅；天罰之時，還牽連到了一些山中的百姓，數千村民，一夜盡滅。」

「你是說翠華山山崩之時，壓制的那些人？」古翊問道。

「哦？殿下竟然也知曉了此事？」武世臣顯得有一些意外。畢竟，這是三千年至一千多年以前發生的事情。

「猜的。今天我路過那裡，見山體無縱向節理，卻連發兩次山崩，懷疑不是自然現象，而是天罰。這種團滅式的天罰，不會是針對個別人，一定是針對某一類人，再結合你剛才所說，料想是如此。」古翊說道。

「果然冰雪聰明。」武世臣說道：「其實，在此間犯錯修鍊之人，並無大罪。大罪者按律會發往黑獄星或冥王星。黑獄星，即三維世間所說的木星。其內部被稠霧籠罩，暗無天日，狂風肆虐，核心區烈焰焦熱。從地球上去，看視為木星，實為四維時空為關押死魂靈的黑獄星。」

武世臣接著說：「按律，在此地球間降罪之人，罪期相同，百年後即可返回。但是，凡與蠻族相關之人均不得返回，難免引起一些人心生不公。當聽聞殿下也降臨此凡間，眾人自是驚喜不已，希望能向殿下表述心情，以便百年後返四維世間轉達心愿，早日得到赦免，返回四維世間，與家人團聚。」

古翊聽后不禁長嘆了一口氣。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小小舉動，竟然牽連到這麼多人，連三維世界也有數千村民家破人亡。

他原以為與阿蝶相戀，最多只連累到柳婆、柳梅婷和山谷里的那些村民，沒有想到，波及這麼廣，那麼多人。他的心中不免生出許多的傷感和愧疚。

古翊抬頭向武世臣問道：「你是因何罪被貶？」

武世臣面帶赧色，說道：「世臣髮妻，實為蠻族柳氏。因不願屠殺蠻族人，故而被貶入界。」

古翊聽后，不免潸然淚下，起身，向武世臣鞠了一躬，說：「對不起，你們的災難，實際是受我牽連的。」

武世臣見狀連忙起身，側身不敢受這一禮，急忙說：「殿下何出此言？世臣獲罪之時，殿下尚在宮中。」

古翊對武世臣說：「你有所不知。以抗命之罪，你自當承受。但是，這三千年未回，則是受我的牽連。因為，我跟你一樣，也是私娶了蠻族柳氏為妻。」

「什麼？殿下私娶蠻族柳氏？」武世臣吃驚地望著古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焦急地說道：「可是，老臣曾聽聞，殿下不是與天族紫氏公主訂了婚約嗎？難道未守婚約？」

古翊點了點頭。說：「我不想受任何人牽制生活，特別是我自己的婚姻大事，感情生活。紫雲自是待我不錯，但我更戀柳氏一些。所以，便逆出王宮，逃往蠻族地區，私娶了蠻族公主柳蝶為妻。此事，震怒於父王。母后也曾親自出馬，將我擒住，這才發到三維凡塵被逼受訓。目的，就是想斷我婚姻，再續前緣。」

武世臣震驚地點了點頭，終於明白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古翊看向武世臣，問道：「像你這樣的，受蠻族牽連之人，這世間還有多少？」

武世臣坦言道：「世間有多少，末將不知。但是，這終南山一帶，罪臣有品級的官員就有五百餘人，至少四百人皆因蠻族事相關。低品級和未入流的，約五千餘人，有大半如此。其中，品級官員中，武將為多，文臣較少。有些三維凡世之人，也混跡於此修行，實際不是上界人士。」

他接著說：「自唐天寶年間天則第二次降罰翠華山後，這裡就再無妄想私渡之人。直到聽聞殿下現世，才使這些人又重新聚集。這些臣子，以前故然有些過錯，但絕非大奸大惡之人，忠心為國。殿下日後返回四維世間，懇請千萬不要忘記這裡的遺臣！」

說完，武世臣站起身，再向古翊行了一個跪拜禮，被古翊扶了起來。

古翊忽然想到了老僧和唐楓要解救的人，是不是這幫子人呢？

武世臣聽古翊提到了峨眉山伏虎寺的僧人，搖了搖頭，說：「世臣從未聽聞過峨眉僧人之事，也從未與他們有過任何來往。」

這一下古翊又有些糊塗了。看來，峨眉山老僧與唐楓要營救的，還是另有其他的人。那，又會是些什麼人呢？

古翊手指著終南山，又問道：「在這終南山修行的人當中，還有沒有其他的四維之人？我是指，不是因律戴罪，法外之人？」

古翊是想了解一下，峨眉山老僧人關心的人，是不是也在這裡。

武世臣回答道：「應該有，但尚不知是哪些人。這終南山歷代修行人數眾多，三維世俗之人也有，四維失意之人也有。數千年來，還有四維被貶之人耐不住寂寞，入朝為官的，曾名震一時。被世俗之人效仿，故有南山捷徑之說。」

古翊望著武世臣，輕聲說道：「你可否收集一下。只收集那些因蠻族戴罪而不能返回者。這個罪名既然因我而起，那就由我來解決。終南山的要收集，世間如有同類之人，也請盡量統計，先搞個名單給我。但這件事一定要分頭秘密地做，不要聲張。可以嗎？」

「殿下是想在百年圓滿之前，就另有出路？」武世臣驚異地說道。

「現在還不好說。我的罪自己背。但受牽連之人，我想些法子。總之，你收集統計好，我有用。屆時，我再聯繫你。」古翊說完，留下了聯繫方式。

武世臣感激地點了點頭，又要行禮，被古翊給止住了。他忽然又想到了上師。於是問：「上師，你們可了解多少？」

武世臣回答道：「上師代表天則，鎮守凡塵已有百萬年。他本人功力深不可測，而且有一套體系。這裡的罪臣大部分是下界之前被封束的，與上師無關；但是，也有少部分人是降世之後由上師直接封束的。」

古翊忍不住地問道：「像是山腰中的那個道姑？」

武世臣望了望山腰，嘆了口氣，說：「她本就是個蠻族的姑娘。因四維上界與王族的士兵有情，私會之時被王族士兵抓住，直接被貶入此間轉胎重生。她知道返回四維世界無望，便偷偷來此修鍊道行，想突破天規。結果，被上師發現，封束了她的能力。」

古翊說道：「這樣的人，你可否一併統計給我，如何？」

「遵命。」武世臣再起身而拜，並指著頂峰拔仙台的方向，說道：「秦嶺縱橫三千里，西接崑崙，東連霍山，均散居有蠻族降世之人。不過，有些降世之人並不打算回去，已經延續世代。這些人，就不必統計了吧？」

古翊點了點頭，說：「我的意思，你明白。願意返回而不得，我們才去幫助他們。」

武世臣隨後招待了古翊在他那裡食宿。房屋非常的簡陋，食材也是自己種的。晚飯時，山腰處那名道姑也主動上來相聚。她提供了一些蠻族人可能的聚集區，古翊計劃去探訪一下。

在此休息了兩日，與武世臣和道姑攀談甚歡。對這些人的現狀，有了更多的了解和認識。

三日清晨，古翊告別了武世臣和道姑，只身前往終南山深處。他又先後拜訪了幾位四維降世之人，有的人品階不高，古翊沒有表露身份，只是幫助他們解除了能力的束縛。

對這些人的生活狀況，古翊也做了一些了解，並藉此向弱水慈善基金會，申請了一些資金，讓他們派專人送來一批生活物資，分發這裡的修行之人。接頭人，就找武世臣和道姑。

離開了終南山，古翊隻身又從周至方向登山，直至秦嶺的主峰拔仙台。這裡海拔3771米，與日本富士山差不多高。站在姜子牙點仙的石制道觀，古翊能感受到一股天則的強大力量。這裡，應該是上師設置的一個基地，對周圍方圓百里，都有壓製作用。

從大爺海到二爺海，古翊在冰斗湖邊，見到了一處不引人注意的寺院殘基：鐵瓦寺。鐵瓦寺顯然是一些修行者修建的寺院，為了防止山頂大風吹瓦，竟從山下運鐵瓦上山建寺。但是，這樣一個寺院，卻莫名其妙的毀於大火。

鐵瓦寺位於荒無人煙的山頂西側，修行者為些付出了驚人的努力。古翊從鐵瓦寺殘址上，拾起一塊厚重的鐵瓦，他能感受到一股天罰的殘留氣息。

從三爺海一路南行至南天門，天已近傍晚。南天門其實並無門，僅存幾間敗屋，是山民伐木暫居的地方，不能住宿。

古翊知道，在這荒蕪的山頂露營極為危險，便加快了腳步，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玉皇池。

玉皇池也是個冰斗湖，湖邊有一座小廟，可以容人。但廟裡只住著一位年輕的僧人，沒有招待旅人的房間。他只好與一個驢友擠在同一個賬篷里，湊合了一晚。

那天夜晚好冷。雖然山下暑熱，但是在3000多米的高山上，竟然飄起了一些小雪。狂風吹著小雪，像刀子一樣攪動著山樑。好在帳篷搭在了廟內，有這個小廟院牆擋風，才不至於過多地被風雪襲擾。

古翊躺在帳篷里獃想，感到有一些奇怪。因為，玉皇池的位置並不適合建廟，不僅地勢不好，是個風口，而且沒有香客。

這裡高拔仍然較高，卻離主峰拔仙台隔著跑馬梁，要大半天的路程，遊客是不會來的。而寺廟的下面，便是成片的第四紀冰川造成的石蛋群，根本沒有路，也沒有樹和草。所以，生活都成問題，何況山下的鄉民由於山高路遠，也不大會上山來拜廟。

就算是偶爾經過這裡的驢友，他們也是自帶帳篷和自己做飯，廟裡是收不到錢的。

第二天清晨，驢友要早走沖頂，古翊也只好跟著早早起了床。

由於好奇，古翊拜見了廟裡的那名年輕僧人。僧人來自青海互助縣，五台出家，受師傅囑託在這裡駐守，說不清在這裡建廟的緣由。

古翊用次元波探測了他幾次，並沒有異能力，只是個普通的僧人。而這座廟宇，也沒有鐵瓦寺那種暗能量，或許這也正是它沒有遭到天罰損毀的原因。

然而，臨行前，僧人手捧著一本經書在讀，引起了古翊的注意。因為一般僧侶都用紙經，精裝的都給香客。而這位僧人卻拿著一本金箔包封的經書，令古翊想起了他用錫箔包封的天珠。

僧人看到古翊注意到了金經，急忙收了起來，倉皇地躲到了裡屋。古翊也不好強去探尋，恐生誤會。

從玉皇池到厚珍子，一般要走兩天。中間在羊台應休整一下。但是，古翊有些著急，一天就趕到了鐵甲樹，到達時天已盡黑。

在鐵甲樹農家賓館里，古翊終於吃上了一頓好飯，睡了一個好覺。

清晨，山雀脆鳴。古翊走出房間，可以看到小山村那裊裊的炊煙，與山間升起的晨霧形成一個平流層，縈繞在綠林田疇。古翊感覺這裡很像是他夢中的那條山谷鄉村。於是，他又開始懷念起與阿蝶在那裡渡過的美妙時光。

從鐵甲樹到厚珍子，沿途有很多的小山村，都是沿著山勢和溪水而建的。古翊與那裡的老鄉攀談，他能感受到有1/3的人口，存在著來自蠻族的氣息。看到他們自得其樂的生活，是否返回四維世界或者是居住在這裡，已並無太大的差別。

離開了周至，返回長安市。古翊又去參觀考察了一下半坡氏族部落的生活，以及秦兵馬俑，親自感受一下人類生活的歷史。

人類生活的歷史，在一些跨度上，有著驚人的相似性。正如四維世界與三維世界人們生活的相似性一樣。雖然古翊從四維世界來到三維世界，丟失了大部分的記憶，但是，他也可以從三維的視角去思考四維世界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三維世界作為四維世界的投影，用於四維人降世受訓，讓人在三維世界經受各種困難，對於四維世界未來的生活，的確有著特殊的意義。

首先，人性是相通的，在三維世界所思所感，在四維世界也會如此。而三維世界由於是脫胎於四維世界，所以，作為單層，時間被調控得極為漫長。古翊，在三維世界雖然生活百年，但是回到四維世界卻仍是少年。

其次，三維試練的意義，或許正在於濃縮了四維生活全部的本質內涵。輪式歷練，修達靈魂，增長心智，的確可以減少未來的失誤。如果僅有四維一世，錯誤又無法更改，後果是慘重的。

這或許就是柳婆告訴古翊的，「一世一疊加」的特殊靈魂意義吧。

返回京城后，古翊思考了很久。同時，他也一直不知道要不要跟唐楓攤牌，問他們都在找些什麼人？計劃是什麼？他覺得通過一次終南山之行，收穫了很多，他還想先找一個柳婆商量一下。

古翊向葉一萍講述了他在終南山內的所見所聞和所感。葉一萍那顆阿蝶的心靈，也受到了很強烈的震動。特別是，她也沒有想到，在這三維世界之中，竟然還生活著很多蠻族之人。這些人，柳婆應該知道，上師也一定會知道。只是古翊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看待和管理這些人的。

特別是柳婆，她或許對這些人也有使命，只是沒有向古翊和阿蝶透露罷了。

柳婆存在於三維世界，並不完全受制於上師，這也說明柳婆的使命，對於上師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上師不去觸動柳婆，也一定有他的道理。至少，柳婆的存在，對於上師的管理是有益的。而這一切，古翊還不完全了解罷了。

是時候再去會一會柳婆和峨眉山伏虎寺中的老僧人了。

古翊覺得，安排完京城的事，就再去一次川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