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海市蜃樓

人是神奇的存在，越是情況兇險，越會激發一個人所謂的潛能的東西。不過潛能這種玩意兒，說穿了，不過是提前消費一些東西。

被狂犬追咬的人或許會跑出世界水準，但隨後是精疲力竭以及瀕死的窒息。

雖然比賽的時候，元紫藍發揮出了絕對超平常的水準，但相繼而來的身體也亮起了紅燈。

此時的元紫藍就是這樣的感覺。

她就是那個被逼到絕境的倒霉蛋，更可悲的是，即使到了這種地步，她連控訴那個惡魔的勇氣都沒有。

就算在夢裡，都有種被逼得無處可尋的窒息感。

於是燒了一天一夜的元紫藍醒了過來。

無他，雖說現實中的南宮飛也很可怕，可是想必光怪陸離，無能為力的噩夢……還是有那麼億萬分之一的機會自救……的吧？

醒來，頭疼欲裂。

嚇的。

低頭一看，光溜溜。

元紫藍一頭冷汗。

左看右看也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痕迹。

回想，回想……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手機叮鈴鈴。

「……是那圓圓的明月，明月……」

咦，真熟悉。誰跟她的鈴聲一樣？

這麼有品位的人不多了，她是不是該結識一下？

嗯？

鍥而不捨的手機鈴聲始終無人接聽，元紫藍循著聲音找到了，卻發現竟然是自己早就失散許久的手機。

「額？」元紫藍接起電話，一時間腦子有些卡殼。

電話，是電影公司打來的。

為了賺下學期的學費，元紫藍演了一部電影，沒想到堂堂一個大公司竟然為難她這麼一個小蝦米，為了學費她做錯了一件事，於是卷進了和惡魔的糾葛。

仔細想來其實也不過一個月，卻彷彿已經隔世了一樣。

元紫藍心中滿滿的不好的預感，別說在之前和導演鬧得不愉快了，就在剛剛結束的真人秀節目上……她雖然到最後好不容易贏了，但想來也得罪了不少人。

這是來秋後算賬了么？

「是元紫藍元小姐么？」電話那頭的聲音異常冷漠，也是元紫藍所不熟悉的。

元紫藍有些奇怪：「您是？」

「我是你們公司新老闆的項目負責人，我們的老闆買下了這個電影公司，現在有些事情需要交接，請元小姐馬上到公司來。」

這種幸災樂禍的心情是腫么回事？

那個黑心的原老闆可總算是惡有惡報，捲鋪蓋滾蛋了。她就說了，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存在潛規則，靠能力吃飯的公司了？

不過……為什麼總覺得這種冷淡中帶著威脅意味的說話口氣有些熟悉啊？

「元小姐？」那邊的聲音已經顯而易見的不耐煩了起來：「聽見了嘛？」

「啊啊，聽見了聽見了。」

元紫藍迫不及待地應下了，鬼祟地在房間中巡禮了一遍，卻竟然只有一件男式襯衫和花褲衩。

這種夏威夷風的花褲衩？

總覺得和南宮飛那個惡魔的畫風有些不對。

來不及想太多，一心逃離的元紫藍穿上了這個神奇的搭配，偷偷摸摸地跑出了南宮飛。

卻不知，她的一切，早就盡數掌握在了某人手中。

大屏幕忠實地傳遞了觀察目標的所有動作、言語和神態。

元紫藍驚喜中帶著幸災樂禍，疑惑中帶著些許不安的情緒也都寫在了臉上。

南宮飛不愛看人，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此刻他的心情不錯。

就像是看到一隻剛回趴趴走的小貓兒在玩兒毛線球。

如果元紫藍知道南宮飛這樣的心情的話，肯定又會罵他是瘋子。

買公司只為了耍人？

呵呵，錢太多燒的？

但對於南宮飛來說事實就是這樣，只要他開心，他可以買個公司拋著玩兒，當然也能將普通人的一生玩弄在鼓掌之中。

還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被人監視的元紫藍。

忍著滿滿的羞恥度和路人時不時拋來的詭異眼光。

元紫藍還是堅強勇敢地來到了公司。

不得不說，為了能夠湊一回前所屬公司的熱鬧，她也是蠻拼的。

很快的，元紫藍發現，果然牆倒眾人推。抱著這樣心情來的絕不是她一個人。

只是……不過換了一個老闆，發錢的也不是她元紫藍，他們這些人用不著對她這麼眉開眼笑，殷勤招待吧？

尤其是面對一個在片場里屢次對她這個新新人拋媚眼的攝影師，還有沖她怒髮衝冠面色埋怨的彎男同期藝人，還有那眨得假睫毛都要掉的化妝師……

不是一起抽風了吧？

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的元紫藍，這個時候想起自己還大病初癒了。

卻已經為時已晚。

出賣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前經紀人。

「小紫啊，說起來也怪捨不得的，好不容易成了好姐妹，現在你卻要離開了，不過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話，或者是想逛街，隨時可以找我哦。」

好一個知心大姐姐的發言。元紫藍想說，逛街是沒有的，首先也要有錢嗎？

元紫藍沒想到自己在莫名其妙之下，把心裡的話也說了出來。

前華夏第一的刻薄別名周扒皮的經紀人，不以為然地笑：「小紫啊，你就別逗你姐我了，現在在老闆下面做事，怎麼會少了你的好處。」

說到下面和好處的時候，元紫藍彷彿看到這個人用了著重號。

看那一臉「你總算開竅了不枉費老娘辛苦教導」的表情。

所以到底是什麼鬼。

「元小姐，敘舊夠了沒有。」

冰冷的語調讓元紫藍一個激靈，回頭望見所謂的新公司代表。

「把這個簽了。」

一份全英文不含糊的合同從頭而降。

這個新老闆難道不知道她和二十四字母有不共戴天之仇嗎？尤其是在那一次被人愚弄了之後，元紫藍看到滿眼的英語更是沒有好感。

「這是什麼？」

「你的解約書。」

「哦……你說什麼？。」

實在太訝異，元紫藍整個聲音都變了調。

這人冷冰冰的，智商很高，但看上去不太有幽默細胞：「你耳朵不好用嗎？我說這是解約書。」

元紫藍張了張嘴：「額」了一聲。

幸福來得太快，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經過考察，我們一致認為你不適合這個公司，所以決定解除你的合約。」頓了頓，冷淡的聲音又繼續道：「這一次是公司自行解約，不用違約金。」

「哦……」

「但因為合同內的服務時間還沒有結束，所以你需要繼續工作一個月，到時候我們會另行安排。」

「是哦……」

「考慮好了沒有？」那人看向訥訥無言的元紫藍，卻見她正在低頭找些什麼。

「沒有中文版的？」

「哼，以為我們還會坑你么？」

怕可能到手的鴨子飛了，元紫藍訕訕賠笑：「這不是一朝被蛇咬么？」

沒辦法，說是沒錢人家孩子早當家，他們家哪裡是沒錢二字可以概括，負債纍纍四字才能說明她心中憂鬱的冰山一角。

她不得不慎之更慎。

「看著。兩個都要簽，英文版發回總部。」

接過中文版合同飛速瀏覽了一遍，元紫藍不再疑惑，下筆在兩份合同書上一揮而就。

好不容易遇到這種不坑爹，不趁早定下來還要等他們反悔不成？

除了要不到的片酬之外，當初被騙簽下的合同也是困住元紫藍的理由，畢竟她是連下學期學費都沒著落的人，更別提要她賠巨額賠償金了。

要錢是沒有的，要命就一條。

「那現在我可以拿回我的工資了么？」雖然覺得希望渺茫，元紫藍還是忍不住厚著臉皮問了一句。

沒辦法，距離開學只剩下一周時間了，再不趕緊拿到錢的話，或許她連畢業都會成問題。

「嗯。關於這件事，你的片酬我們自然不會拖欠，但基於合同工作時間還沒有到期，我們有權要求你替公司做事。」

元紫藍一雙美目整個都亮了起來。

也就是說只要做完最後該做的工作，就能得到報酬了嘛？

對於這一點，元紫藍並沒有什麼異議，畢竟人家大公司也不屑於為難她這麼個小透明，甚至都提前解約了，現在也不過是要求她做她該做的事情而已。

「好的，請問我該做什麼？」

然而那人卻沒有回答元紫藍的問題，只是讓她到了老闆辦公室里坐著等待他們處理完事情。

趁著這個時間，元紫藍翻看了手機電話和信息。

手機還是三年前的款式，雖然是智能機，但早就老舊又卡得不行。

跳出的簡訊未接電話提醒還是一天前的，元紫藍隨意點開，在看清楚郵箱里的信息時，眼睛有些澀了起來。

最新的兩三條是媽媽發來的，無一例外是在明裡暗裡向她哭窮，要錢。

這樣的話元紫藍不知道已經看了多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變化，以前元紫藍或多或少還會有所觸動來著，今兒個卻只覺得悲涼。

媽媽知道她已經失蹤了多久了嘛？她知道自己為了她的賭債，為了這個岌岌可危的家，到底犧牲了什麼嗎？

元紫藍很少埋怨。哪怕是單親家庭，家庭貧苦，母親嗜賭，她總是積極的。

可是她也只不過二十齣頭，生活的重擔過早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曾聽過有隔壁班的女生在廁所里羨慕她天生的容顏，可是她們卻不知道她們所不曾注意的平凡庸碌，卻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閉了閉眼，元紫藍點擊了刪除。

別說是她現在沒錢，就是她拿到了片酬，這一次她也絕對不會再心軟了。否則連大學文憑都拿不到，她如何擺脫這個漩渦一樣的人生？

下了這樣的決心之後，接下來的信息卻讓她整個人失去了力氣。

信息和電話絕大部分都是賀凜發來的。

即使是她先開口說的分手，但果然……

元紫藍深吸了一口氣，關掉了手機。

有些美好，太過珍貴，她不敢觸碰，就怕一下子就弄壞了。

有些美好，是她觸手不及的海市蜃樓，她放在心裡念想，不願讓它變得污濁。

「元小姐，可以走了。」

元紫藍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機里放進口袋中，別了別垂下來的頭髮：「現在要去哪裡啊？老闆是什麼樣的人？嚴肅嗎？」

努力套近乎，可惜整個車子的人都是一副硬派作風——緘口不語，排頭的那個負責人更是回頭冷冰冰地盯了元紫藍一眼：「元小姐，請你記著，什麼事該問的，什麼是不該問的，心裡掂量好了。」

「哦……」元紫藍摸了摸鼻子。

話都不讓說，睡覺總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