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吳魁
魏國,大梁。
大殿之上的魏國眾臣安靜的可怕,在大梁府尹傳來中山相國陳子游要進宮面聖的消息過後,竟無一人在殿內討論此事。
陳子游這個名字,近些日子裡在諸侯國之間傳的很開,以兩萬兵力大破五萬秦軍鐵騎,這個消息讓不少常年畏懼秦國的諸侯國一時之間很是振奮。
但是魏國眾臣依然很猶豫是否要見這名中山國的相國大人,儘管這個男人為中山國帶來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大勝,但還不足以讓魏國眾臣天真的以為中山國真的是全力施為下的秦國的對手,要知道,那位秦國中最令諸侯國膽喪的白朗可並沒有親自領軍。而冒著得罪秦國的風險,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面見中山國的相國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魏國常年與秦國交好,是中部五國中最少受到秦國欺壓的的國家,儘管追溯到十三年前,是秦國親手造就的三家分晉,但是這股怨氣也只是在魏國的百姓之中存在。
「各位是否都認為我不該召見陳子游?」一道聲音突然在安靜的大殿之上響了起來。
眾臣將目光投向前方,那個站在文臣首位的男人正一臉輕描淡寫的開口道。
「吳相所做必有道理,我等不敢輕易猜測。」一名大夫趕忙開口道,眼神之中對這名男人頗為忌憚。
這站在文臣首位的中年男人正是權傾朝野的魏國相國吳魁,儘管雙鬢已白,但是一雙眼眸中精光內斂,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吳魁並未理會那名大夫說的諂媚言語,悠悠的說道:「諸公以為,陳子游此來為何?」
眾臣一時之間都愣住了,儘管知道陳子游此來必定別有目的,雖然聲稱是聽聞魏王抱恙在身特來探望,但是如此搪塞的借口是沒有人相信的,但是他們卻也實在想不出陳子游到底要來幹嘛。
吳魁見眾臣語塞,卻是開口問向一名低頭沉思不語的大夫:「伍大夫以為呢?」
那名姓伍的大夫身體一顫,抬頭恭敬的道:「在下愚鈍,實在不知。」
吳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良久緩緩開口道:「陳子游此行,不外乎為結盟而來。」
眾大夫聞言恍然大悟,都向吳魁深深的行了一禮:「吳相高瞻遠矚,我等佩服。」
「稟告吳相,陳子游已在殿外。」一名侍從走進了大殿,跪下道。
「宣。」
.......
陳子游緩緩的走進大殿,環顧了一圈殿上對他上下大量的魏國眾臣,再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寶座,最後走到了一名氣度不凡的中年人身前,行禮道:「在下陳子游,見過吳相。」
吳魁也還了一禮道:「在下吳魁,見過陳相。陳相大敗秦軍的事迹在下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沒想到能夠想出那般謀划的人竟如此年輕。」
兩人同為一國相國,故而也是以平禮相見。
陳子游輕輕一笑:「在下亦是久聞吳相的威名,今日一見方才明白什麼是聞名不如見面。」
「噢,吳某卻不知自己名聲在外。」
「吳相五朝重臣,四朝國相,位極人臣,怎可說聲名不顯呢?吳相太謙虛了。」
吳魁對陳子游的褒揚恍若未聞,面色稍稍嚴肅:「卻不知陳相此來為何?」
陳子游卻是看了看空蕩蕩的寶座道:「中山伯聽聞魏王抱恙,故而命在下前來探望。」
吳魁皺了皺眉頭,面色卻是陰沉了一分:「魏王抱恙不過這半月間的事情,兩國雖然緊挨,消息按理來說也應該才傳到壽城不久才是,看來陳相心中有話不願與在下直說。」
陳子游抱歉的笑笑:「實在抱歉,並不是在下不願意說,實在是中山伯僅有親筆書信一封,指明要魏王親啟,在下卻也實在不知詳細。」
「那真是可惜了,魏王重病纏身,恐怕無法見陳相。近來都是由在下代理國事,陳相大可將書信交由在下轉交魏王。」吳魁冷冷的說道。
聽聞吳魁的言語,陳子游心中卻是暗感不妙,自進殿以來,滿朝魏臣竟然無一人開口,自始至終的談話都只在他與吳魁之間展開,吳魁的威嚴可見一斑,而吳魁卻又明確的拒絕了他要面見魏王的請求,這卻又如何是好?
把書信交給吳魁是萬萬不可的,陳子游自進殿之後已經更加確定了這十年之間多位魏王離奇死亡之事必有蹊蹺,而且極大可能與這位吳相有關。
權傾朝野,位極人臣。
這八個字如果在任何一個人身上待久了,都很難不生出更進一步的想法。
就在陳子游一籌莫展之時,一名侍從卻突然闖入大殿,湊近了吳魁的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話。
只見吳魁的面色更加陰沉,而後深深的看了陳子游一眼:「魏王有旨,請陳相往寢宮一聚。」
陳子游心中鬆了一口氣,只要能親眼見到魏王,一切都還好說。
......
陳子游站在床前,隔著素白的輕紗看向那個躺在床上的身影。
吳魁看了一眼陳子游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輕聲道:「稟國主,中山國相陳子游已到。」
床上的人輕輕的咳嗽了幾聲,而後稍稍的床頭挪了挪身子,一旁的宮女見狀連忙揭開輕紗走進其中,扶起了那名魏王,魏王半卧的倚在床前,又是咳嗽了幾聲,虛弱的開口道:「陳相大名,孤久有耳聞,不知此行為何?」
陳子游皺了皺眉頭,這位魏王的身子看來果真如傳聞一般極為惡劣,這樣的情況,加上朝中有吳魁大權在握,他真的能夠主政嗎?或許去和吳魁接觸才是更好的選擇?
「中山相國陳子游,參見魏王。」陳子游朝床上的人行了一禮而後接著說道,「臣此行帶有中山伯親筆書信,還望魏王親啟。」
床上的人朝宮女揮了揮手,宮女點了點頭,走了出來,接過了陳子游拿出的書信,交給了床頭的魏王。
隔著輕紗,魏王緩緩的揭開了信封的封漆,取出了書信,讀了起來。
陳子游默默的等待著魏王的答覆,但是魏王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陳子游面色一變。
「原來如此,先生此行是為借款而來。孤身體抱恙,借款五萬兩白銀一事,就有勞吳相代勞了。」
陳子游可以十萬分的肯定,中山伯的書信中絕不是提及要借款,那麼這位魏王撒謊的目的何在呢?
吳魁聽完魏王的吩咐后恭敬的答道:「代理國政,臣之職分所在,不敢輕言辛勞,國主萬金之軀,還望好生養病,莫要操勞國事。」
床上的魏王隔著輕紗好像身體微微的抖了抖,卻還是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道:「吳相客氣了。」
言罷不再說話,陳子游見魏王不再說話也懶得自討沒趣,正欲隨著吳魁一同退下,不曾想魏王竟突然開口道:「孤在宮中雖略有耳聞陳相事迹,卻難窺全貌,不知陳相可願留下與孤聊聊天?」
陳子游停了下來,看向已經退到門口的吳魁,吳魁似乎毫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就退了出去。
陳子游回到床前,靜靜的站著,等待著魏王開口發問。
「你們也退下吧。」魏王對宮中的宮女和侍從也揮了揮手。
幾名宮女猶豫了一會,正在遲疑,床上的魏王確是突然有了怒氣:「孤叫你們退下!聽不明白么!」
幾名宮女見魏王發怒方才急急的退出了寢宮,轉瞬之間,這個寢宮內竟然只剩下陳子游和魏王兩人。
而就在此時,床頭的魏王竟然立起身來,而後床前的輕紗中緩緩的伸出了一隻素白的手將輕紗掀開。
陳子游大惑不解的看著這名本應弱不禁風的魏王從輕紗中露出臉來,那張黯然失色的蒼白面頰難掩俊秀,一雙眸子卻是投射出不該是身染重病之人所有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