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遇崔湛
一打開窗子，有榕樹樹枝從外面伸進來。窗子不算高，但蘇阮現在個子小，想了想，她爬上窗檯，抓住一截樹枝借力滑下去。
榕樹有些年頭了，上面有些枯枝，蘇阮下去的時候，左手食指不小心被劃出一道口子，血珠子滲出。
詭譎艷麗的紅，正是前世那人每次不帶半點感情割開她的手腕時，溫熱的液體滴到白玉碗里的顏色。
前世的影像，走馬燈般閃過。
不死不活了那麼多年，她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重生了。
但她很清楚，死這麼奢侈的事情，一定不會是那人讓她如願的！
蘇阮甩甩頭，將那些讓人絕望的影像甩開，重活一世，她絕對不會走上前世的老路子！
「怎麼啦，小姐？」杏雨見她不動，問道。
蘇阮下意識低頭吸吮掉食指上的鮮血，隨後轉身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指著窗子示意她要走了，讓杏雨關好窗子。
「小姐，早點回來。」杏雨小聲道。
蘇阮點點頭，左右望望，直接往前走。
她在這裡住了六年，是最有感情和印象深刻的地方。蘇府的一草一木，在她後來不死不活的數不清的歲月里，無數次的在她腦海里回放，因此她沒有感到半點陌生。
從這裡穿過一個小池塘，轉過一個沒人打理的小花園，再經過一個破舊的小亭子，便能看到不遠處有個小木門，那裡幾乎沒有人經過。
蘇阮打算從那裡出去，不過她剛走到小池塘邊，便看到蘇鶯拉著府里另一個丫鬟於夏，穿過右面的竹林往這邊走過來。
看樣子分明是打算堵她！
小池塘那裡沒有遮擋物，只要蘇鶯和於夏一抬頭便能看到，蘇阮不想冒險，返回榕樹下。
略一思索，蘇阮往相反方向走去，先回了自己的扶桑院，然後繞到最西邊的後門，從那裡偷偷溜了出去。
——
今兒是七月初六，夏末秋初的天氣依然十分嚴熱，市集上比蘇阮印中熱鬧一些，而且都是些年輕的小姑娘，跟她歲數差不多。
「老闆，給我來點綉線。」有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好嘞！是要參加金釵節吧？」
「是的呢！」
「祝小姐拔得頭籌，遇到如意郎君！」
「嘻嘻，謝謝老闆！」
金釵，指的是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金釵節，便是江慶府為這些小姑娘們準備的節日。
每年八月十二的金釵節，江慶府會選一縣舉辦金釵節，小姑娘們拿出自己最得意的綉品參加比賽，獲得前三的，有相應的獎勵。
江慶府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沒錢人家的適齡少女，只要有能力參加的，都會去參加。
不光是為了獎賞揚名，更重要的是，整個江慶府那些有錢人家的少爺們幾乎都會去。
萬一遇到好姻緣呢？
前世的時候，蘇阮同其他小姑娘們一樣，躍躍欲試想去看熱鬧。
結果，就在金釵節上，在柳明卿有意無意的安排下，讓知府大人看上了她。
原來所謂金釵節，不過是知府大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舉辦的。
被他看上的小姑娘，除了身世特別、有後台的，大多，都逃不過他的魔掌。
甚至有些知道他有這種嗜好的，會主動將家中適合的小姑娘送給他，以求換得榮華富貴。
知府大人身份不算多尊貴，可他堂弟是掌管戶部的蘇國公，堂侄女是當朝寵妃張貴妃。
一些沒有背景沒有後台的，便希望通過知府大人，搭上蘇國公與張貴妃。前世柳明卿想方設法將蘇阮送給知府大人，打的便是這個主意。
這一世，蘇阮是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去參加那個鬼金釵節了！
一路都是嘰嘰喳喳的小姑娘，蘇阮不想遇到熟人，低著頭盡量往人少的地方走。
崔湛在離市集不遠的文安街開了一個小酒肆，吃住都在那裡，蘇阮打算去那裡找他。
經過一個巷子時，恰好有人從裡面出來，她埋著頭往前走得急，躲避不及，整個後背撞到牆上。
蘇阮想到自己被蘇瑞安打了幾棍的後背，閉上眼暗道一聲倒霉。
撞上牆的瞬間，她死死咬著唇，想象中的劇痛卻沒有到來。
咦？
原來有人抓住了她的衣袖，她沒有撞到牆上。
不過後背似乎真的不怎麼疼了，連嗓子也是，除了聲音還是發不出來外。
好奇怪！怎麼回事？
蘇阮來不及細想，連忙睜開眼行禮表示多謝。
結果一睜眼，又驚又喜。
崔湛！
剛才拉她一把的人，居然是崔湛！
崔湛似乎也認出了她，眸光冷漠，看樣子並不要算理她，鬆開手抬腳就走。
蘇阮下意識去拉他的衣袖，被他冷著臉避開后，小跑兩步跑到崔湛面前，從袖子里掏出一疊紙。
這是她回扶桑院時寫下的，因為嗓子不能說話，只能先寫好內容。
崔湛個子極高，現在的蘇阮剛剛到他胸口，她費力地用雙手舉高紙，一張一張將自己想說的話，展示在崔湛面前。
「崔公子，對不起，之前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才說要退婚，請你原諒我！」
「我真的不想退婚，我對祖父的安排很滿意！」
「崔公子，只要你不退婚，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讓我給你跪下磕頭認錯也行！」......
蘇阮舉得手都酸了，對面的男子也沒有說半句話。
她只好將手放下，黑漆漆的瞳仁如蒙著一層水霧，含著哀求之色看向崔湛，教人無法不心軟。
崔湛清冷的鳳眸，從她的眸子移到她的脖子上，那裡今日系了一塊乾淨的帕子，將昨日那觸目驚心的勒痕遮住。
「我上吊不是為了要退婚！我前些日子得罪了大姐，她怎麼都不肯原諒我，我只好上吊嚇唬她，真的！」
蘇阮有些心虛地取出最後一張紙舉給崔湛看，她不知道崔湛在不在意，但解釋一下總是好的，所以她撒了個半真半假的謊。
對面的男子依然無動於衷，渾身寒氣凜冽，身上像揣著冰塊似的。
蘇阮心中忐忑，可她口不能言，只能繼續用那雙讓人無法拒絕的水眸，懇求地看著崔湛。
「蘇阮！」這時突然有道高亢的少年聲音從後面傳來，「蘇鶯說你為了我，上吊逼著蘇大人退婚，被蘇大人打了一頓關起來了，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