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開始的地方
生命是如此的奇妙,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意料之外的時間,發生出人意料的事情。
宮暾看了看西邊的天空,滿天紅霞,天空好像蒙了一層紅布,整片大地也被渲紅。
咕咕咕……
電線杆頂上的幾隻白鴿似乎在催他快點走。他路過鄰家的門口,也就是老表家時。
哐當——
鐵盆落地的聲音。
啪——
「哥——」有孩子的驚叫聲。
一陣女人憤怒的吼聲從門裡面傳出來。
「你個死孩子,叫你洗碗,還在看電視。別以為你受傷了老子就不敢打你。整天混吃等死,在學校也不聽話,成績差的像狗屎。今天又害老子花了那麼多錢,拿去買豬飼料都比你好。你看看人家宮暾,你要是有人家一半……」
嘎吱——
木門突然被猛地拉開,老表衝出來看見宮暾,愣了片刻。
「喲,宮暾,正好一起出去玩。」
他立馬咧開嘴笑起來,但比哭還難看。
「別笑,好醜!」
他頭上包了塊巴掌大小的紗布,用膠帶纏了幾圈,在夕陽下反著光。
「你怎麼說話呢!本帥哥可是玉樹臨風勝……勝……那啥?」
他用手抓了抓頭,原本堅硬的鴨舌帽髮型的另一邊被抓成了刺蝟頭。
「潘安!」
「對,潘安。玉樹臨風勝潘安,一枝梨花壓海棠。」
「你又被打了?」
宮暾看著他臉上微紅的五指印子,雖然在紅陽下不太明顯,但近距離是能看到的。
「怎麼可能!」
「臉上有手印。」
「自己拍蚊子打的。」
「手印比你手大。」
「老哥,我不要面子嗎!」
「你媽……」
「不是,你怎麼罵人呢!」老表攬住宮暾的肩膀,嬉皮笑臉。「我倆關係,罵我可就是在罵你自己。走,出去玩。」
「不去,我要去趕牛!」
「沒辦法了啊,那我就陪你一起去吧!」
「你頭上的傷?」
「沒事,一條口子而已。」
「我說了靠近我會倒霉的。」
「我靠,老子走路不小心撞了頭也怪你是吧!」老表提高了幾分聲音。
「哥——」
屋內跑出來一個孩子,矮胖矮胖。鼻涕還掉在鼻孔下,兩道淚痕在紅光下變成了兩條黑痕。
唏的一聲,一下子就將鼻涕吸了進去,用衣袖橫著擦去。
「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用衣袖擦鼻涕,臟!」
老表蹲下去,從口袋裡掏出紙巾溫柔的給他擦了下鼻涕。「走,跟老哥出去玩。」
他一手攬住宮暾,一手拉著小孩,向著夕陽前進。
「走,有本事晚上就別回來。」屋內傳出怒罵聲。
老表頓了頓,宮暾看了他一眼。
「呀,你家的牛系在哪裡來著?」
「那邊!」宮暾指了指身後的方向。
再次踏上公路,被撞歪的石墩孤零零的倒在那裡。站在上面的烏鴉「哇」的一下,撲哧著翅膀飛走了。車已經被拖走,只留下一灘灰黑的印記。
宮暾還心有餘悸,想到昨天在這裡看到的彷彿奔騰過來的要吞噬他的血液,還有說話的頭顱,雖說是幻覺。
他忽然瞥到一個身影,背著夕陽,模糊不清。但宮暾瞬間認了出來,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他彷彿在笑,是如此的猙獰可怖。
幻覺,又是幻覺。他在心裡反覆默念。然而頭開始發暈,眼睛也脹痛起來,彷彿要裂開,特別是左額的疤。
他眼睛眨了一下,那個身影又消失不見了,彷彿從來沒出現過。
消失了?果然是幻覺。呼——
但疼痛還是讓他吃不消,他不得不用一隻手捂著額頭。
「怎麼了?」老表發現了他的異樣。
「沒什麼,走吧,天要黑了。」
「喂!」
「怎麼了?」
老表突然露出一副極其猥瑣下流的表情,讓人看了都想忍不住揍他一拳,狠狠捶臉的那種。但是宮暾由於疼痛,並未注意到。
「聽說班上轉來了個新生,還是很漂亮的女孩。」
「嗯!」
「叫什麼來著?」
「不知道。」
「布之道?呸!我靠,你是畜牲嗎!那麼漂亮的女孩子,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我要鄙視你,孤立你,排斥你,擠壓你!」
「和你有關係嗎?」
「怎麼沒關係!說不定是你未來大嫂呢!本來還想通過你先了解一下,為以後的計劃打下基礎。」老表唉聲嘆氣,隨後又露出堅定的眼神,「好了,我決定了。我第一個女朋友就是她了。哈哈哈……」
「說的好像真有那麼回事。無聊!」
「哥!」
在公路上走了一會,孩子拉了拉老表的衣角。
「怎麼了?」
「便便,大的!」
「啊!」老表聽了臉都紫了。「自己去。那邊的小樹林,看到沒?快去。」
「不!怕,羞。望風。」
老表扭頭看向宮暾,可憐兮兮的表情,好像在說:求求你陪他去吧!
「我先走了,前面等你們。」
「喂,你小子!」老表在後面無奈大喊。「無情!」
宮暾走了一會,到了公路轉彎的地方。斜陽下,懸崖邊兩棵樹間的一抹背影映入了他的眼帘,晚風拂起她的長發。
「是她?」
紅夕下,她是那麼美!風吹過,落下的枯黃的樹葉也彷彿金光燦燦。
宮暾的頭痛也瞬間消失。他不禁停下來看著她的背影,柔弱如江邊的柳枝,在紅陽下彷彿散發著蘊蘊光華,如潤玉般吸人眼球。
她輕輕的伸出左手,好像在撫摸著什麼,是那麼的溫柔。她的聲音傳來,就如同此時的涼風,吹去燥熱,留下平靜。
原來,僅僅一抹背影,便能奪走一顆心。
這就是背影殺手嗎?張愛玲說:相逢,不是恨晚,便是恨早。而我只看見了一抹背影。
「迷路了嗎?」
……
「爸爸和媽媽呢?」
……
「沒關係,姐姐送你回去吧!」
……
「這樣啊,再見!」
她轉過身來,微笑著揮手。那笑容就好像那夕陽,在這紅的世界,笑聲隨著風吹進了宮暾的心。
「啊!」
女孩這才發現宮暾,不禁驚呼出聲來。她的身體晃了晃,好像隨時要倒下去,看的宮暾心驚肉跳,那可是懸崖。
「小心!」
他急忙跑過去,扶住她的肩。
「謝謝!」女孩害羞地退了一步,掙開宮暾,看向崖下。
「不客氣。」
宮暾尷尬地笑了笑,臉紅的和夕陽一樣,畢竟這算是他第一次觸碰到女孩。一滴汗從額頭滴落,他想要說點什麼打破這尷尬的展開。
說點什麼好?畢竟是同班同學,我可不是想向漂亮女孩搭訕。說點什麼,啊,急死我了。
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無腦的話:「你好漂亮!」
噠噠——一輛摩托車駛過,留下爆炸般的馬達聲和長長的黑煙。
「什麼?」女孩疑惑地看向他。
「額,啊,」宮暾結巴片刻,「我說,學校的生活習慣嗎?畢竟剛轉來,農村的生活和城裡幾乎是兩個世界。」
「你是?」
女孩疑惑的眼神讓宮暾很受傷:原來根本沒注意我啊!
「我是你同桌啊,昨天出醜的那個,上課啊的大叫著站起來,坐下時還在地上滾了一轉的那個人。」
「哦!」
想起來了?我可是講自己出糗的是都說了。話說這樣對著美女自損好么。
「不記得!」
「哦!好吧。那麼,自我介紹一下,鱗溪中學初一二班,宮暾。」
「宮——吞——」
「宮殿的宮,朝陽的暾。」
「吞?」
「是這個!」
他拉起她的手,在她手掌上寫了一個「暾」字。就在他寫下最後一筆的時候,一道聲音在他心裡炸響:你是生而有罪的人!
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他立刻放下她的手。「對不起,失禮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
她拉住宮暾的手,微微一笑。宮暾想要甩開她的手,但是他像被美杜莎的目光籠罩,動彈不得。
「我呢,叫君煢!君子的君,孤獨的煢。」
她同樣在宮暾手上劃下一個煢字。
「君煢嗎?」他把手掌舉到眼前看了又看。「你在這裡看什麼呢?」
「嗯?我——在看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