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與紅塵三千丈

君子賦，不單為君子，還為一女子。

霽眉便知道，這是晏機為她所作。她淡笑不語，一杯又一杯地喝盡杯中茶，心中歡喜又苦惱。

后又聽聞有人將其改為樂曲，還以僧人為主編配了一支舞蹈，舞者皆做僧人打扮。可惜了，眾人皆嘆君子翩翩驚鴻舞，不知其萬般糾葛無奈恨。

人間三月，天庭三日。

如來問晏機：「你可有罪過？」

「貧僧甘墮地獄。」

「去吧。」

晏機褪去袈裟，獨步離去。

有神仙注目他欣長清瘦的背影，想起昨日問他的話：「你有罪，她亦有罪，你何苦為她開脫？」

他說：「貧僧堅守佛家道義一生，凡所愛者，皆為空，凡所戀者，皆成空，獨獨這次不行。若能保她性命，九曲輪迴有何妨，泥犁地獄又有何妨？」

「晏機，你想好了，可沒有回頭路。」

然而這些，霽眉原本是不知道的。

霽眉無事，回了最早所在的家裡，娘親年邁，小小的一個人正坐在院子里，彷彿一眨眼就會消失。

「娘，我回來了。」霽眉一瞬間紅了眼眶，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娘親眼睛已不大好使，看了好久才揉揉眼睛，抱住她，聲聲安撫，「眉兒啊，我的孩兒。」

爹見到她，亦是喜不自禁。

問起她以後的打算，她張了張口，不知話從何起，道：「我想去山中，可山中無他。」

娘問：「道長呢，怎麼不請回來倒個謝？」

「他……他回天上了。」

「這樣啊，回去是好事，天上什麼不比咱們這好……這孩子，怎麼哭了？」

霽眉只顧搖頭，什麼也不說了。

一個月後，司命找的她。

他說，晏機受罰，再無飛升的機會，更不會被佛家接受。免除這些唯一的法子，是她代替他受罰。凡人，不過受些皮肉之苦，下一個輪迴又是新的一生。

「他喜歡的是我，對吧？」霽眉看到司命點頭，她眉眼舒展，應了。

懲罰，她受，罪過，她不認。

後來便被帶到天庭關押，再無天日。

眉間鳳尾，禍世天庭。身姿翩翩，但為君來。

晏機被釋免時被抹除了記憶，當他再來到凡間，遇到舊人，心裡總會不自覺地疼。彷彿有什麼東西，一下又一下的刺，生生要刺出些什麼來。

他聽別人吟誦君子賦，看別人表演舞曲，若有所悟，抬頭望天，眼淚已洶湧如注，心中卻不知是為何而哭。

後來，晏機建了個相思冢，時不時會進去昏睡兩天。一開始去的很頻繁，後來便不怎麼去了，好像是怕思念壓不住真的墜魔。

至於到底要想起什麼，要懷念誰，他始終不明白。

他的三千丈紅塵，泯滅於一次次的剋制與放手，最終化作一擊，散在凡世不知名處。

……

當他步入紅塵，煙雲繚亂，藤蔓生姿，仙風道骨若天上星辰，翩翩而來，永不離去。

當她超脫俗世，霧靄綿延，霜霞遲暮，水木清華如滄海斑斕，匆匆而過，化為塵埃。

英雄本芳華，娉婷自婀娜。

紅塵三千，偏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