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古怪的槐樹
本是想決定了好讓她在車裡躺著歇息一會兒。
這一天天的找下去,薛安很怕她人沒找到,自己倒是累倒了。
姜玲瓏看著窗外沿途,目不轉睛,彷彿下一刻一個佩刀的男子就會從這些草木樹林中出現在她的視線里一樣。
忽然,她低低「咦」了一聲。
「這裡是你說有獸印,有血跡的地方嗎?」姜玲瓏指著不遠處樹下凌亂的腳印問薛安。
「是啊,就這兒。」他指了指那片地上,「但都是野獸的腳印,沒有見著人的。」
姜玲瓏頷首,卻不放心地說,「停車,我下去看看。」她覺得那棵樹總有些什麼,說不上來違和的地方。
鍾磊停了車,薛安扶姜玲瓏下來,充當她的人形拐杖。
那是一棵有些年頭的槐樹,不算特別老,但樹榦也有一人半肩寬那麼粗了。
他們盡量不去踩到地上的腳印。
鍾磊栓了馬,從後頭小跑趕上。
大樹周圍長滿了青草與不知名的低矮灌木,越靠近樹榦的地方,腳印越凌亂,有些事壓在草上顯出些粗糙的印子,有些是正巧踩在土裡,顯出了較深的爪痕。
姜玲瓏費勁蹲下,在一處相對清晰完整的泥印前仔細辨別。
這腳印和犬爪很像。
「你覺得這是什麼動物?」她向扶她一同蹲下守在邊上的薛安問道,「是鬣狗還是狼?」
「相當可能是狼群。」薛安指著那枚腳印,憑自己的經驗答,「一則鬣狗躲在極暖潮濕的地方出現,霖國境內應該罕見,二則你看著腳印,狹長而間距短促,痕迹不完整,多是爪尖印子,很像狼的行走痕迹。」
姜玲瓏頷首,借著蹲下的位置正好向前平視。
這草地上血跡斑斑。
老槐樹的樹榦底部也有明顯的血跡。
以大部分血跡所在位置的中心向外擴散的態勢來看,越是往內,血跡的形狀越是大塊、明顯,呈現出一灘一灘的模樣,越是往外,越是稀少,且出現了兩處噴射狀痕迹,與那些灘涂的形狀有一些詭異的距離。
方才一打眼掃過,她覺得違和的,就是這棵老槐樹。
此刻再看,心下一個激靈。剛要開口說什麼,就見鍾磊已經朝樹下走去,對著血跡所在,一屁股盤腿坐下,背靠大樹。
他的後背剛好將那些灘涂血跡完全遮蓋,而左肩、右臂上方往外斜上,恰恰是那兩處噴射狀的血跡在向外濺射。
姜玲瓏心中一凜。
確實是有人背靠大樹,曾坐在這裡!
可為什麼看不到人的腳印呢?是連逃跑的機會也沒有嗎?
她起身過去鍾磊那邊,想要查看更多。
是這個方向,又是這麼一條荒道,除了他,還有誰會迫切選擇這裡?
她內心打顫,不知是否該希望這是他留下的痕迹。
若是,這般傷勢,該凶多吉少。
若不是,這兒人跡罕至,再趕一天就快到旱柳林了,找到他的機會也更加渺茫。
鍾磊在周身低頭環視,忽然眼色一亮,指著一處朝姜玲瓏喊,「郡主,看這裡!」
薛安和姜玲瓏快步趕上,就見他手指著地上一個不深不淺的一個小坑,正在鍾磊所坐位置貼著右側肩線下來的地方。
很像是刀鞘點地撐著人站起時,留下的痕迹。
此人受了傷,會武,步態虛浮不穩。
「快,快,姜玲瓏顧不得回頭上馬車,拉著薛安沿著那些狼爪的方向直往前走,救人要緊!」
她走出去兩步,又停下,朝鐘磊伸手,趕著薛安,「你先去前面救人,鍾磊帶我隨後就來。」
鍾磊剛要說什麼,薛安卻拉住了姜玲瓏,頭一次朝她沉聲,「既知四周有狼群出沒,你們兩個又都不會武,我斷沒有離開的道理。」
「可——」
「沒有什麼可不可的,殿下,我是你的家臣,當以你的安危為重。」
鍾磊這才順著薛安的話勸姜玲瓏,「殿下你拗不過他的。況且人已負傷,這又已經不知隔了多久。若是無恙,也走不遠,若是有礙,也很難逃脫了。」
姜玲瓏咬了咬牙,知道薛安和鍾磊兩個是勸不動了,便下了決定,邁腿動身,「那快走吧。」
三人很快順著痕迹走到薛安先前所說的岔路,進了無人宰割,有草長鶯飛之勢的灌木之中。
薛安個子高,眼力也好,一邊扶著姜玲瓏,一邊就眺望到前頭不小的陣仗。
姜玲瓏腳步顯然比方才下車查看時快了許多,幾乎是按著腹部,借著薛安的力疾步而行。
此時薛安和鍾磊不約而同「哎喲」一聲。
「怎麼了?!」這一聲激得姜玲瓏連忙墊腳查看。
可半身高的灌木濃密,她從無行軍經驗,不曉得如何分辨以及怎樣在縫隙之間進行觀察推測。
「慘烈。」薛安說了一句。
他這麼一說,姜玲瓏更是心頭一急,定睛就看見前頭七零八落趴著些東西。
那些東西之中,還躺著一個人形樣的玩意兒。
「看得清楚嗎?是他嗎?」她把薛安的衣服抓出了褶皺,急切探眼問道。
「是個麻衣短打的男子。身形挺像……臉……看不真切。」薛安伸長了脖子邊看邊回答。
「刀呢?看得到刀嗎?是他的刀嗎?」
姜玲瓏顧不得傷口,不知哪來的力氣,拽著薛安竟小跑起來。
「薛安!你帶殿下先過去!」鍾磊跟著生怕她傷口裂得更大,疾聲朝薛安喊,「沒多遠了,我很快就到!」
薛安吸氣,手腕在姜玲瓏背後一轉,朝姜玲瓏說了句,「殿下抓緊了」便一把將人橫抱而起,躍向空中。
姜玲瓏瞬間視野開闊,她眼睛一眨不眨,望向地面。
不遠處,橫七豎八地倒著七八匹狼,以這狼群為圓心,仰躺著一個身穿短打、渾身是血的男子。
根本不用看臉,她就認出了人。
「是鄺毓!」
她指著那人,剛要拍著薛安讓她下來,人已經輕輕落到了狼群跟前。
她鬆開薛安,腳尖一觸地,就朝處在中心的鄺毓飛奔而去。
「鄺毓!」
她幾乎是滑跪著去到他身邊的。
那張熟悉的,溫柔的,俊逸的臉,此刻滿目塵土殘血,唇角帶著不同程度的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