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像個藥販子
是此,等禾悠然火急火燎從雁國趕回來的時候,被迫先去了曌王宮。
「如此,夫人意下讓草民先行給蔡公公查看。」
清元殿上,禾悠然彬彬有禮地向梁以安說明遣雲山莊內的情況,並解釋他為何而來。這是他第一次面霖國之聖,從容的模樣倒是讓梁以安有些意外。
想來在谷悍和雁國,他是被禮遇的。
「給長安查看?是他的腿傷?」梁以安正襟危坐,聽著禾悠然來意之後,有些疑惑。
這腿傷,還有法子治?
禾悠然頷首行禮,「回王上,有的。草民的續筋膏可以一試。」
梁以安聽完眉梢微動,短暫而輕微地側目掃了眼蔡長安擱在輪椅踏板上的雙腿,又問,「可有危險?有幾成把握?」
「若是會武之人,有八九成;若是普通人,也有五六成。主要看後期恢復。危險嘛,倒沒什麼,只是每日施針上藥的過程會疼痛難耐。恐怕蔡公公,會受些苦。」
梁以安聽罷頷首,側頭向著蔡長安道,「既如此,你自己決定吧。」
蔡長安遂分別向曌王行禮,再拂塵一甩,朝著禾悠然拱手,「那便有勞澔渺道人了。」
此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太醫院的顧青崖後知後覺聽說禾悠然入了宮要親自為蔡長安治療,驚訝之餘更是放下手頭諸事,跑去清元殿的偏殿,主動爭取給禾悠然打下手的機會。
這位老先生對醫術的狂熱和痴迷,讓禾悠然想起谷悍的那位舊識,倒沒有多為難,便答應下來。
莫說他行醫施針了,只是拿出那一套價值連城的手術刀具,麻醉針筒,就夠顧青崖喝一壺的了。
「郡主的傷,是您處理的?」禾悠然一邊給蔡長安調著葯,一邊開口詢問顧青崖。
「正是老朽。」顧青崖承認時,竟有些羞赧,像是被老師點名查作業的學生。
「改天有需要,我做一場給你瞧瞧。」
禾悠然冷淡地說,他為人對同性向來冷淡,這點普天皆知。
而顧青崖才管不上他語氣的疏離,聽著人話,立刻來了精神,喋喋道謝,增加殷勤地給禾悠然在一邊給蔡長安上夾板。
「麻醉藥物劑量非常重要,推針注射的時候,其實很容易不慎出事。」禾悠然順著顧青崖上的夾板,在蔡長安的腳踝處布針,邊下手邊說,「若非動刀,盡量少用。像蔡公公這種狀態,要是實在受不住,可以喝一些此類藥茶適當緩解。我稍後將劑量和方子再寫一張給你。」
顧青崖連連點頭,這些在那本醫術上都有標註,一場手術,如果麻醉成功,就相當於成功了一半,所以決不能掉以輕心。對他來說,他醫術的好壞,後繼傳承的多少,或許決定了曌王未來某日的安危,更是馬虎不得。
顧青崖帶著方子心滿意足地走後,禾悠然坐在蔡長安的床邊,竟沒急著走。
放往常,他都是上完葯不願意再見人的,這會兒應該早回了綺羅坊。
「您不必憂心奴婢,奴婢熬得住的。」蔡長安見他不走反而坐下盯著自己,自然是不好意思。
「誰擔心你。」禾悠然一臉淡然,「我看看我這葯,藥效如何。」
澔渺道人的續筋膏、化骨散以及截魂丹堪稱其門下三絕,先前他說什麼七八成,五六成的時候,蔡長安只當他是自謙。說是查看藥效,蔡長安基本是不相信的。
但他也沒說什麼,腳腕上蝕骨的疼痛一浪高過一浪般排山倒海鑽心而來,很快就讓他顫抖不堪,說不上什麼話了。
如此往複了三日。
第三天傍晚,禾悠然再次結束施針之後,顧青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提前離開,而是莫名地給自己壯了壯膽,才和禾悠然說,今日有位宮人,恐怕是符合動刀的需要了。
禾悠然聽完也不含糊,便跟著顧青崖出了偏殿,去做術前準備了。
這場準備花了近一周時間。
手術當天,梁以安也到場觀摩。
暗自從頭驚嘆到尾。
原來是要準備血袋的。
原來刀具是這般使用的。
原來針筒的用處不僅是推針,還有刻度標註了劑量。
梁以安是第一次見到那一整套刀具和注射器,心下驚訝野郎官寵妹下這麼大手筆。
而禾悠然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手勢穩健,下到果斷,大大減少了所有人預估的手術時間。
「當日情急,你初次動刀,也沒有血袋補給,術后失血過多才造成她沒能及時蘇醒。」禾悠然手上動作不停,但嘴上卻始終不慌不忙向顧青崖一一講解。
「郡主金枝玉葉,你那個針腳實在是——」禾悠然語氣里顯然是想罵人,但話到嘴邊又拐了彎,「不過好在有你果斷動刀,她才能獲救。」他緩了緩自己的語氣,一邊收針,一邊示意顧青崖湊近些,「你看啊,這麼縫合,會快很多,之後傷口也會收得比較好。她這次傷口開裂,就是針腳不夠嚴密,針線過粗,又鬆弛不適度的原因。這個線你拿回去研究研究,實在研究不出,就問雁國買。」
「他們的這個線,用來縫合人身,再合適不過。」
禾悠然講這話的時候,有點像個醫藥販子。
手術相對簡單,他很快完成,脫了圍兜,去外面洗手。
「澔渺道人手法之嫻熟,不似只動過一次手術的醫者啊。」顧青崖從後面跟出來,忍不住讚歎。
他們只知平王那次,沒人知道他的初次嘗試其實和顧青崖很像,都是情急之下的別無選擇。
這其實是一件很難的事。何況他當時有姜玲瓏打下手,而顧青崖只有一本醫書。
所以顧青崖才在禾悠然眼裡有一席之地。
將手術的方法展示給這樣的醫者看,禾悠然認為是有意義並且值得的。
「不止一次。」他的語氣始終平淡,「平王之前,我一月里練了近兩百具無名屍。在雁國,雁王又將需要手術的病人都交給我。既是救人,其實也是在給我練手,手法嫻熟不過是刀子動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