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魂魄
其實慕雪並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這個將士的魂魄要跟著自己，如果說擁護澹臺璟，護他周全是他的忠誠，那麼這時候跟著我又是什麼意思呢？
只是輕輕一擦這落了灰的窗檯，手指指腹就沾上了厚厚的一層。
本來也關上不久的木門，被人從外面一把就給推了進來。
慕雪不悅地皺了皺眉，瞟了一眼進來的李氏：「再怎麼樣，也要有點規矩吧，進門不會敲門嗎？母親。」
最後那一聲母親叫的李氏臉色煞白，手中的水還沒端穩，那一個瓷碗就摔碎在了地上，水和碎屑濺了慕雪的鞋面。
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李氏竟是像是篩子一樣抖了起來：「大小姐，之前是我不對，被貪錢鬼迷了心竅，真的不是什麼有意的，您就看在我養育您這麼久，把你拉扯得這麼大的分上，就原諒我吧。」
慕雪聽見這樣的話，一聲輕巧的笑就這麼冒了出來，把李氏嚇得頭也不敢抬，慕雪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臂，剛剛才鬆綁沒多久的手腕也有些疼。
她一想到剛剛自己跟澹臺璟被綁在那火架上時，李氏在一旁暗自得意的模樣，她心頭那團火便壓不下去，現在還有臉來跟她說這些話？
慕雪緩緩蹲了下來，看著眼前跪在自己面前卻是一點抬頭的底氣都沒有的婦人，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開了口，這一開口便是無止境的嘲諷：「被貪錢鬼迷了心竅？不是有意的？養育我這麼久？把我拉扯這麼大？」
說完笑了一聲，抬手抓著她的一邊肩頭：「你要不要自己想想清楚？這些話哪些是真的？」
李氏看起來有些著急的，連忙拔高了音量應道：「都是真的！大小姐！你相信我啊！你要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啊。」
用心良苦？
慕雪聽到這話竟是鼻酸著咬了咬牙：「用心良苦？我看你是對怎麼花那筆錢財來用心良苦的吧？不是有意的？你就是故意想把我弄死吧，反正我命數不好，死了你就可以說是隱疾爆發？拉扯我這麼大？」慕雪頓了頓，笑著擼起破舊的衣袖，露出那些青青紫紫的新傷舊傷來，「你也的確是拉扯我了。」
李氏嚇得直磕頭，嘴裡神神叨叨地喊著求饒的話，頭尾不接，到底是在說什麼，慕雪一個字都沒能聽懂，不知道的，還以為李氏被慕雪逼瘋了呢。
慕雪看著她一下一下地將頭嗑到了破碎的瓷碗上，絲絲血液從傷口冒出來，劃過那張滄桑的臉，雙手顫顫巍巍地想抓住慕雪的裙擺。
手剛碰上，慕雪便顯出厭棄的神情後退，往她面前丟了一張稍微乾淨的巾帕，看似狠厲，但是話里卻帶著不忍：「以後就不要再來管我的事情了，我不是你能管的，你自己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夠了，別給我在背後刷些骯髒的手段，小心你的腦子。」
小心你的腦子。
清楚地在提醒李氏，她是當今太子的救命恩人，如果是自己出了事情，幾乎這個村子都在義務上是別想活命的。
沒等李氏再說些荒謬求饒的事情，慕雪便繞過她走了出去。
身後不甘心的咬牙切齒和被嚇壞的啜泣聲不禁讓慕雪笑出了聲，沒出息，吃軟怕硬的人在這個世上，隨便走幾個角落都有一堆。
她走出了自家院子，往右邊一閃就碰上了那還想繼續躲閃的將士。
看他要離開，慕雪趕忙出聲叫住：「將士，等等。」
那將士的動作有些僵硬，大概是死亡時間過的久了，身體的反應吧。
「恩人，什麼事？」將士朝慕雪弓了弓身子，一副恭敬的模樣。
聽著這樣的稱呼，慕雪皺了皺眉頭，伸手想將他扶正，卻是直接穿過了那半透明，朦朧的身軀，漸漸握成拳的手，像是在懊悔自己的動作，微紅了的眼眶讓反應過來的將士慌了神。
雙方都沉默了很久，慕雪深呼吸著調整自己的情緒，回頭看著他：「你為什麼還跟著我？」
「您受我所託救了太子殿下，您的苦難還沒有受完，就當是我陪著您，保護您了。」將士僵硬著折了膝蓋跪在地上。
他還是在給澹臺璟盡忠，澹臺璟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會讓這些將士竟然在死後都對他這樣死心塌地？
慕雪笑了笑，她從來就不夠了解澹臺璟。
她看著眼前的魂魄，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這小林子：「隨你吧。」
身後稀稀疏疏跟上來的腳步聲一刻不停地跟著，只是越跟越遠，像是遠離著她保護她不被其他人懷疑。
慕雪記得這裡有一個風水師，名盛天下各處風水師之地，但是除了村子里的人，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哪。
遠遠走來了位艱難地捧著洗乾淨的衣服往回走的婦人，慕雪見她手抖得撐不住的模樣，趕緊走了上去，在那盆衣服快要被放手摔下的時候牢牢接住。
「小心。」
只見那婦人看到慕雪的一瞬間，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恐慌和激動，這一眼對視，下一秒便是要跪下。
「姨你別這樣，我又不是什麼吃人的人，我想問個問題，你如果不告訴我，我也不會為難你的。」慕雪看著她，輕聲說道。
那婦任將信將疑地看著她沒說話，只是遲疑地點了點頭。
慕雪溫柔地笑著，眉眼彎彎眼底全是友善：「姨，你知不知道我們村子里那個有名的風水師住在何處？」
這風水師果然是這個村子出了名的能力高深，婦人聽見慕雪提到她，眼底便有了快要滿出來的崇拜，但是也收斂得極快，矢口否認道：「我不知道。」
慕雪原本期待的心情被這一次否認給打得失落，知道苦澀地笑了笑將衣服還給婦人，壓著嗓子：「好，謝謝。」
慕雪抿著嘴從婦人身邊繞過去，婦人的身形怔了怔，好像想要拉住她。
她沒走幾步，就聽到了婦人轉身的動靜。
「等一下。」
慕雪回頭看著她，是面無表情的不解。
「我只知道她住在後山，你可以去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