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 朋友
「我不是來聊天的。」
莫御聲音冰冷的說道。
「我知道。」顧尺璧淡淡一笑,提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指了指對面的石墩,「但不管你要幹什麼,至少可以先坐下來。」
莫御哼了一聲,走過去,在石墩上坐下。
看著顧尺璧一臉風輕雲淡的表情,便覺得自己也不能落他太多,當即拿起茶碗,正要喝時,被莫嫡鋒阻住,望過來的眼神里明晃晃的透著四個大字:小心有毒。
他能看出來,顧尺璧當然也能。
顧尺璧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拿起喝了一大口,以示茶中無毒。
莫御瞪了莫嫡鋒一眼,不顧他的阻攔,也跟著喝了一大口,咚的一聲,將茶碗重重的放在青石上。
他冷冷的道:「你約我來,是什麼意思?欺騙我一次還不夠,還想來第二次嗎?」
沒見到顧尺璧前,因為被他欺騙,莫御恨不能殺了他。
可真正見面之後,他忽然發覺,自己似乎比想象中要冷靜了許多。
顧尺璧也坐下來,嘆了口氣道:「莫御,我今天來,是來向你道歉的。對不起,我騙了你。」
莫御望著他誠懇的臉,猛地笑出聲來,「道歉?對不起?呵呵,你以為,這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就能當一切都沒發生嗎?」
顧尺璧搖頭,「我沒有這樣認為。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不錯,晚了!從你欺騙我的那一刻,就什麼都晚了!我以前當你是朋友,那麼相信你,可你卻欺騙了我,你還給我偽造了書信!」
莫御猛的將一張信紙摔出,憤懣難平的道:「你可真行啊!」
顧尺璧看到那信紙,不知道怎麼想的,竟於愧疚悲傷的情緒里笑了出來,「被你看出來了?」
莫御見他竟還有心思笑,氣得怒道:「你還笑?」
顧尺璧笑容更深了幾分,他能看出來,便證明莫御對他確實非常的熟悉,也間接證明兩個人的友情其實是多麼的身後。
也是啊,他和莫御,差不多在一起十年。
十年的時間,感情早已經不亞於親人了。
他拿過那封書信,看著上面自己偽造的字跡,笑容也漸漸收斂,「莫御,今天約你來,便是來給你謝罪的。」
「你要如何謝罪?」莫御哼了一聲,都懶得看他。
顧尺璧道:「蘇姑娘的事情,我對不起你,但你也不能否認,蘇姑娘和我六哥心意相通,兩情相悅,你就算硬插在他們當中,將蘇姑娘奪回去,除了讓她恨你之外,也沒有任何的結果。」
莫御面色一冷,「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顧尺璧也不理會他,只是繼續道:「百餘年前,辛國復辟,大夏也元氣大傷,這麼多年,我們兩國都在恢復之中,如今剛剛有些起色,實在不宜如此大動干戈。你應該也知道,這場戰爭,真要打起來,除了讓民不聊生以外,無論誰輸誰贏,都沒有贏家。」
「這場戰爭,是因為我對你的欺騙而挑起的,既然如此,我願意用我的這條命,讓你出氣。趁著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你殺了我,出了這口氣,便退兵吧。」
顧尺璧將佩劍抽出,倒轉劍柄,遞到莫御面前。
莫御望著遞到面前的劍柄,又抬頭,看他臉上帶著溫和笑容,眼神里不僅沒有半點懼意,反而生出一股放鬆之感,如同死亡是他所追尋的解脫。
莫御緩緩的伸出手,緩緩的握住了劍柄。
顧尺璧收回了手,唇角含笑,閉目等死。
他的身上,有著如同當年的「七皇子」一樣的狠絕,慣常用溫雅的氣質將這狠絕包裹掩蓋,欺騙莫御是,壓抑對蘇沐沐的情感也是。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從他決定欺騙莫御,從他走出皇宮的那一剎那,他便為今日的赴死做好了準備。
「動手吧,能死在你的手中,我以心滿意足。」
顧尺璧催促著。
動手吧,能用自己的一條命,換兩國百姓安居樂業,換蘇姑娘一生幸福,此生足矣。
雖然還有些小小的遺憾,但,蘇姑娘和六哥雙宿雙/飛,不用在一旁看著,似乎,也更好一些吧。
他感覺到胸口被尖銳的硬物頂住,劍尖上傳來的力道,已經刺穿了衣衫,只差一點,便足以刺穿。
「動手!」顧尺璧大聲道。
莫御唇角緊抿,劍柄被死死的握在手中,手臂卻彷彿灌了鉛,明明拼盡全力,可劍尖卻像是有千鈞之中,竟沒有向前半分。
如此僵持半晌,莫御猛的將手中長劍縮了回來,咣當一聲扔在地上,大聲怒斥,「你想以一條爛命便抵消一切,你做夢!」
顧尺璧睜開眼睛,很是失望的望著他,「你不殺我,你會後悔的。」
莫御惡狠狠的道:「殺了你我才會後悔,我要讓你活著,對我愧疚一輩子!」
莫嫡鋒看兩人這模樣,忍不住皺眉。
真是要看不下去了,沒來之前,莫御明明那麼生氣,結果現在有機會了結對方,竟不動手。
什麼退不退兵的,殺了他,退不退兵他也管不著了,還不是你說了算?
這不比讓他活著愧疚,更加解氣?
他騙了你一次,你也騙他一回啊。
莫嫡鋒正在這感慨,忽然就見莫御臉色一變,竟踉蹌著後退幾步。
「你怎麼了?」
莫嫡鋒吃了一驚,連忙伸手扶住莫御,見他臉色肉眼可見的灰敗,更是心驚。
莫御此刻也是震驚詫異,他體內猶如火燒,也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難受,渾身的力氣也在不斷的消散。
他咬牙說道:「茶里有毒?」
這確實是中毒的表現。
莫嫡鋒大驚失色,目注青石上的茶杯。
莫御剛剛之喝了一口,茶杯里還剩下一大半。
「沒錯,這茶里有毒。」
顧尺璧坦然的說到,他的臉色也不太好,身體晃動了一下,乾脆在石墩上坐下,這茶,他也喝了。
「茶里的毒,叫做一炷香,意思便是,只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就能致人死命。從我們喝下茶水之後到現在,半炷香的功夫已經過去了,還剩下半炷香的時間。」
「這是解藥,」他笑著,攤開掌心,露出藏在裡面的一顆藥丸,只給兩人看了一眼便收回到腰間,「你若想要,只能殺了,從我的屍體上拿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