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各掃自家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

話音未落，舒濤的左手已經開始發力，那無賴司機也終於開始拚命反抗。

本來隱隱興奮的圍觀者中出現了因為這瘋狂的一幕而退卻的人們，他們中有的閉上了眼睛不去觀看這個過程，有的捂住了耳朵不去聽這過程中發出的聲音，而有的則尖叫著離開了這裡，但很奇怪的是沒有人上前去阻止舒濤。只有王老闆起了那麼一點打斷舒濤的想法，只是他在看了看劉樂的屍體、他店門前的廢墟與那無賴司機的轎車后又開始冷眼旁觀起來。

舒濤死死掐住無賴司機的脖子，像堵住一個吸管一樣堵住了他身體內血液與氣體在脖子里的流動。這個過程中沒有撕心裂肺的吼叫，只有著肢體之間相互碰撞以及肢體碰撞牆壁的聲音。

無賴司機全身都在掙扎，他撓、抓、掰、踢，把各種能做出來的動作都嘗試了一遍，只是卻不能撼動舒濤的左手分毫。舒濤看著這可悲的掙扎者，腦袋裡卻是好像出現了那被搬到劉樂家的女孩的死樣。情緒明明沒有產生太大波動，但眼淚卻自己流了下來，只是舒濤沒有任何要鬆手的意思。儘管見著無賴司機的臉色由紅變紫，見著無賴司機的表情從猙獰變成求饒的可憐，他也沒有產生一點憐憫。

終於，無賴司機的掙扎結束了，幅度很輕的抽搐成了他要活在人間的最後的倔強。等到他的身體不再抽搐，舒濤才鬆開左手，任由他的身體攤到地上不再去多看一眼。

沒有哭泣的聲音，只有眼淚默默地流著，但舒濤卻不知道他這眼淚是在為那女孩還是在為劉樂還是在為這無賴司機而流。為什麼他們的生命都這麼脆弱！似乎有這麼一個聲音在舒濤的內心深處吶喊，只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華東路上的車流已經重新開始運作起來，還留在原地的旁觀者們見這裡了了事也開始一個個地離去，他們眼神中本隱隱若現的興奮在這個時候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甚至還互相傾訴起彼此的失望來：「我們還是把別人的生命在我們心裡的地位想象得太重了，怎麼都沒想到看著他死還沒有盼著他死更激動。」

「是啊，早知道就把那個人攔下來了，起碼我們一起朝那無賴發難，他怎麼都得給我們一點賠償，現在就什麼都沒有了。」

聽他這麼說的人本是來看熱鬧的，並沒有在這次事故中有任何損失，但也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是啊！」

「唉……」

這對話以嘆氣為結尾，隨後雙方分道揚鑣，此生可能都不會再見第二面。或許他們都忘了，剛才無賴的一番話讓他們所有人都啞口無言，只有舒濤對那無賴的嘲諷做出了回應。

沒過多大功夫列印店前聚集的人群便已盡數散去，只剩下了一個爛攤子和需要處理這爛攤子的人。舒濤就那樣站著，他不動王老闆和他的朋友倒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

等到眼角的淚乾掉，舒濤終於深呼一口氣然後看向了還站在店外發獃的王老闆，問道：「我可以列印一些東西嗎？」

「可以，可以。」王老闆趕緊從舒濤給他騰出來的地方溜進了店裡，他的朋友緊隨其後。

舒濤用左手從衣兜里拿出劉樂的手機然後也走進了店內，他翻出女屍的照片對著坐到電腦前的王老闆說道：「幫我列印三十張屍體認領啟事，內容你幫我編輯一下，最後在那上面加上這張照片。」說著，他便把手機放到了桌子上。

王老闆怎麼也沒想到一天時間他能目睹三具屍體的樣子，但他倒不想在此刻的舒濤面前表現出不自然的樣子來，所以他只是拿過手機連上電腦，隨後一句話沒多說開始默默地編輯起要列印的文檔來。

王老闆的朋友從另一個電腦桌下取出幾條繃帶來，卻也不敢走近舒濤，只是低著頭小聲問了一句：「你需要這個嗎？」

舒濤看一眼自己還在滴著血的右手以及又染上了新的血跡的地板便沒有去拒絕這份看似美好的善意，他接過繃帶簡單止一下血隨後把右臂通過繃帶掛在了自己胸前。

「謝謝。」收拾妥當，他還不忘對著王老闆的朋友說這麼一聲。只是對方見他如此客氣卻忙擺著雙手還口道：「不不不，該說謝謝的是我。謝謝！謝謝！」

舒濤沒再去糾纏，只是看向王老闆還在忙碌著的雙手，問道：「怎麼樣了？」

王老闆蠻尷尬地停下手看向舒濤，小聲反問道：「可不可以說一下地址或者是手機號？」

又折騰一番總算是把三十張屍體認領啟事列印了出來，完事後舒濤問王老闆需要多少錢，王老闆卻說不要錢，只是想讓舒濤幫一個忙。

「什麼忙？」

「可不可以幫忙把店門前的這兩具屍體運走？如果可以的話，那輛車也麻煩幫忙處理一下，拜託了。畢竟……畢竟那司機……」

舒濤稍加斟酌，也沒有太抵觸，只是把手機收起來然後拿起那三十張紙便向外走去，同時也是回了王老闆一句：「行。」

舒濤去看了一眼轎車的駕駛室，那車子的鑰匙果然還插在車上沒有拔下來，於是他便坐了進去先把認領啟事收了起來，然後試著給這造成事故的車子打著火。只一下車子的引擎便發動了起來。隨後他便下車把劉樂已經略顯冰冷的屍體扛起來放進了後座上，又把司機的屍體提溜著扔到了後備箱里。最後把路邊的兩輛自行車也收到了後備箱里。

在與王老闆告了別之後，舒濤開著這沒有剎車的車子駛離了華東路，慢慢悠悠地向著劉樂家開去。

王老闆看著自己店門前的廢墟很是無奈地嘆著氣：「這一天天的遇到的都是什麼事兒啊！」

他朋友從店裡出來，看到舒濤開著車拐了彎才說道：「那輛車的剎車不是壞掉了嗎？他怎麼還敢開？」

「你管他呢！為什麼還敢開，不要命了唄！」王老闆從店裡拿出打掃的工具來遞給他朋友一個掃帚，「先把我們自己家這爛攤子收拾好了再說吧！」

他這朋友接過掃帚一笑，說道：「我知道，這叫各掃自家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什麼各掃自家門前雪！那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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