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四章 別離歡
君臨道瞳孔微縮，目光一凝，就瞧見遠處一道朦朧幻影如水煙般裊裊散開。
下一刻，聚散無常的水煙就在君臨道千丈處凝練成形，露出文萬年的身影。
此人雙眸中似有晶光閃過，目光灼灼地盯著君臨道，猶如守候許久的獵人終於尋到了中意的獵物。
「在遇到左千秋之前先碰上你，正合我意！你算是一塊磨刀石，讓文某小試牛刀。」文萬年傲氣十足道。
君臨道毫不示弱道：「文道友未免過於自負，小心磨刀石太硬，反過來磕壞刀刃。」
如今已身處論道法會之中，他無需再像之前在群仙樓中一樣對此人客氣。
以君臨道強橫無匹的神識，短時間內都無法辨認出文萬年的本體所在，彷彿那無數道虛影每一道都是文萬年的真身。
「此人身法的確高明，能將神識與空間之道融合得天衣無縫，叫人無跡可尋。空離洞不愧是古老傳承！」面臨此等強敵，君臨道反而在心中暗贊一聲。
他早先就聽聞空離洞以身法和幻術聞名於諸多古老傳承之中，如今親眼目睹此人的無上神通后，深感棘手。
文萬年冷哼一聲后，身形渙散，分出無數虛影，隱沒於虛空之中，與此地的空間徹底融合。
「虛空幻身，離合無常！」
君臨道只聽得文萬年吟唱神通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重重疊疊，不知哪一個才是他的真身。
密密麻麻的劍氣看似繁雜無序，實則每一道劍氣都對準了文萬年的一具虛影。
君臨道的這一劍，純屬試探，欲要將文萬年的真身逼迫出來。
「雕蟲小技，能奈我何！」一個不屑的聲音悠悠傳出。
他手中灰光一閃，混沌長劍顯化而出，朝著四周斬出一劍。
「沖虛劍道，無量殺劫！」
這一劍斬出，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霎時間，無數道混沌劍氣朝虛空斬去。
這些神通威能平平，都不過是普通神通，算不上什麼大神通，可勝在數量奇多，數十數百道同時轟擊中某一要害的話，就能輕鬆擊潰金剛不壞之體。
君臨道不敢託大，任由對方神通轟擊自己的萬劫魔體，而是識海中綠光一閃，暗中調用起天元寶珠的力量來守護自身。
天元寶珠與混沌之力結合后，防禦力之強，遠遠超出尋常天人的想象。
只見那每一道劍氣逼近虛影之時，虛影周圍頓時空間錯亂，瞬息間就在虛與實這兩種狀態間切換數萬次，君臨道犀利無比的混沌劍氣落到虛影身上后，直接穿透而過，並不曾傷到虛影分毫。
劍氣四射后，文萬年終於出手。
無數道朦朧虛影，都朝君臨道發出一道神通，並且每一道神通都各不相同，分別攻向君臨道的要害處。
他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不過眼珠一轉，稍作思量后，再次笑道：「尋常的殺伐之術或許奈何不了你，可我空離洞還擅長幻術困敵、惑敵，你如何可擋？」
「空歡一場別離夢，海誓山盟憑誰訴！」文萬年此時好像化作了世俗中多愁善感的女詩人，口中吟唱起哀愁幽怨的詩詞，無數法則朝君臨道纏繞而去。
哪怕君臨道早有準備，全力守護住自身心神，聽到文萬年吟唱的神通后，依舊元神顫動，被勾起了心中遐思。
文萬年無數道神通如雨點般落在君臨道身上，猶如雨打芭蕉，打得他的魔體噼啪作響，可偏偏無法傷其分毫。
「哈哈，文道友，你是在給我撓痒痒嗎？」君臨道譏諷道。
文萬年見一擊無功，便知道對方的體魄強悍無比，擁有的護身寶物亦是超乎想象，彷彿玄武殼一般。
普通的幻術只能出現幻視，稍強一些的還能出現幻聽，唯有真正高深的幻術方能徹底迷惑六識，讓人通過各種手段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幻術所化。
倘若五感被迷，六識被惑，那麼連大腦和元神都無法分辨出真假虛實。
幻術修鍊到這種境地，已與真實無異。君臨道之前所作的防守準備，面對文萬年無孔不入的幻術，根本形同虛設。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千月寰的身影，此女眼中泛起凄迷之色，正幽幽望著自己，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給他聽。
「怎麼回事？我手段全出，竟還會被他幻術所迷？」君臨道自然知道眼前的「千月寰」不過區區幻影，可他依舊不忍對此女出手。
「封閉六識，眼耳鼻舌身意，給我封！」君臨道深知一切幻術都是依託於「眼耳鼻舌身意」這六種感官來對敵。
末那思量識，是唯有仙聖強者方能明悟的力量，文萬年以天人境界，能夠稍稍掌握這一力量，實在是驚才絕艷，怪不得敢口出狂言，爭奪「第一人」的尊號。
掌握了末那思量識的文萬年，施展出的幻術足以迷惑初階仙聖。只要他精心布置幻境，甚至能夠讓大意的仙聖失去神智，任由其擺布，從而被他殺死。
以此無上神通，文萬年確有向千秋教主報仇雪恨的資格。
是以他當機立斷，徹底斷絕六識。
如此一來，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耳中無限寂靜，鼻中無氣，舌中無味，身體對外界全無感知，甚至他的心意都沉寂了下來。
文萬年瞧見這一幕後，心中哂笑：我空離洞的幻術，乃是道界一絕，超出了一流幻術的限制，可以在六識之外，通過更深層次的末那思量識和一切種子識來施展幻術。以我如今的修為，雖無法臻至最後的「一切種子識」，但也超出了六識，堪堪達到「末那思量識」的層次。
除此之外，與千月寰相對的另一邊，赫然浮現出一道白色身影「妙法天」，此女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君臨道同時見到這兩大絕色，頭疼萬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已然忘卻了他尚在與文萬年鬥法之中。
外界的文萬年見到君臨道身上氣息凌亂，頓時心有所悟，明白這灰袍男子在幻境中泥足深陷，再難自拔。
「你自以為聰明，妄圖封閉六識后，就能抵禦我的幻之神通，實在是作繭自縛。我等的就是你封閉五感六識！末那思量識，給我開！」文萬年低聲喝道。
「人心自古貪不足，不負卿來不負我！」
君臨道斷絕六識之後，本以為幻術不攻自破，豈知「千月寰」的身影越發清晰，瀰漫出的哀怨之情愈加濃烈。
一刺之下，金剛崩壞！
一刺之下，仙聖喋血！
傳說中，曾經有空離洞的前輩，手持此刺，誅殺過仙聖強者！所以此刺，稱得上「誅仙」之器。
「給我死吧！」文萬年手中出現一柄長刺狀真靈器。
這一真靈器，中間粗兩頭細，呈錐形體，頭端略扁，菱形帶尖，中間則有一圓環套在文萬年的中指之上。
此刺氣息內斂，全無半點能量波動，彷彿世俗兵器。只有它的主人——文萬年——才知道這一真靈器究竟擁有怎樣恐怖的威能！
文萬年的臉色浮現出一絲快慰的笑容，彷彿已經看到君臨道敗亡在自己手下。
豈知，就在分水刺離君臨道眉心一寸距離時，君臨道的身體忽然一動，腦袋微偏，險之又險地躲過了這兇險的一刺。
文萬年驚訝萬分，轉頭一看，見君臨道雙目緊閉，六識斷絕，依舊沉浸在幻境之中，並無半點蘇醒的跡象，他心生疑惑，喃喃道：「怪事怪事！他都沒有蘇醒過來，如何能躲過我的分水刺？」
「能死在『分水刺』下，你也足以瞑目了。此物本是我用來對付千秋教主的殺手鐧，今日小試鋒芒，先誅殺一名至人立威！」文萬年眼中寒光一閃，惡狠狠道。
分水刺的速度並不如何迅疾，相反，它對準君臨道眉心后才緩緩刺出。
三個呼吸后，分水刺終於逼近君臨道，離他的眉心處不過三寸距離。
君臨道修行《非天論》這一無上煉體魔典后，久經錘鍊，體魄通靈，早就擁有「身在意先」之能。
不見不聞，覺險而避。
這正是君臨道如今萬劫魔體的層次，哪怕他六識封閉，身體依舊通靈無比，擁有不可思議的玄妙力量，能夠自行催動無上戰技。
文萬年一刺不中，仍是不信邪，接著手腕一抖，連續朝君臨道身體各處死穴刺出一擊。
可每當分水刺逼近君臨道身體一寸之時，其身體就自發而動，總能於千鈞一髮之際避開分水刺的絕殺。
多次無功而返后，文萬年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了什麼，自語道：「莫非……他達到了『身在意先』的層次？據說這是唯有專精體術的修士，千錘百鍊後方能僥倖擁有的境界。」
「哼，看來唯有施展那一招了。反正你在幻境破除的那一瞬間依然無法自如行動，面對我苦修多年的無上神通，決計無法可擋。」文萬年念頭一動，就準備使出另一門無上神通擊敗君臨道。
而文萬年乃是純法修，他在體術上的造詣淺薄得很，便是手持分水刺，都無法擊敗自行發動無上戰技的君臨道。
如果換做雲輓歌這種強橫體修，估計一招就能擊殺此時的君臨道。可惜文萬年在武道方面的修為，比之九星宮天樹都相差不少。他的武技在世俗中算是超一流，在天人修士中則屬平常，如何能擊敗掌握了無上戰技的君臨道？
如果他修行再進一步，還能在「身在意先」之上，臻至更為神妙的境界——料敵機先。
然而如果要施展那一門神通，他就無法令幻術保持在末那思量識的境地，可能會被君臨道破開，一時間，心中頗感為難。
正當他下定決心，要一擊必殺時，忽然眼中精芒一閃，扭頭瞧向他處，望見了某個突然冒出的身影后，他頓時渾身劇震，口中怒吼道：「左千秋，你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