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人與猴
夕陽將西邊的天空照的通紅,雲華夫人帶著一個侍女登上了長野的外城牆。一隊士兵手持著長槍從她的面前默默走過,領隊的小校向她施禮,她略一側身,向小校點頭。等士兵們走過後,她繼續向西門城樓走去。長野城的城樓建的很高大,等走上城樓來到上官清流身邊時,她甚至喘了口氣。小侍女張開雙手護在她的身後。
上官清流身穿甲胄在身,站在箭垛前指著城下的京觀說:「大亂之前,當行血雨腥風,那怕錯殺一千,也不能使一人漏網。」
「長野城的風還是炙熱的能將人化了去,」雲華夫人開口說道。上官清流轉過身來,他是一個五十左右的男人,一雙藍色的眼眸如同寶石般鑲嵌在他的臉上。「夫人,你怎麼來了?這裡可不適合你來。」上官清流忙將華雲夫人攙扶住,慢慢的坐在城樓上原本屬於他的位置上。
「草原上的女子,可是和男人流著同樣的血液,我還不至於會怕這麼一點血腥氣。」
華雲夫人左手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聽說你在這西門下造了一座京觀,我在家閑來無事,正好帶著你上官家的子孫也來見識見識。」上官清流咧嘴一笑:「夫人此言甚合吾意,等金雪將那邪教的狗屁聖使莫林兒擒來,就交給夫人發落。」華雲夫人笑吟吟的看著上官清流,心中暗想:「這狗東西,雖說是年紀大了些,卻也不是草包一個,自己嫁給他也算沒有辱沒天狼一族。」她從侍女的手中接過一杯水一飲而盡,這才說道:「金雪?是開國大將軍金語的後人嗎?」
上官清流介面道:「是呀,去年我去王城為天子祝壽,不想竟碰見了這金雪。誰能想到堂堂大將軍的後裔居然淪落到賣身救母的地步,我看他還算有幾分本事,就帶回長野城做了一名校尉。」華雲夫人並不將金雪放在心上,她將水杯遞給侍女。
「該網羅的人才,夫君你儘管放手去做,只要夫君能再立幾件大功,我會讓我父親助你再升一級。」
上官清流大喜,忙湊到華雲夫人面前,將一堆肉麻的話像潑水似得仍給了華雲夫人。華雲夫人微微鄒眉,但也只是一瞬即散,她手搭在上官清流的左手上,沖著城下的景觀面露苦澀。一股噁心勁猛然間返了上來。她忽然明白,自己到底還是不能像男人們一樣可以直面血腥。上官清流忙將華雲夫人扶住,讓她又一次坐在椅子上。華雲夫人手扶胸口,喘息了好一陣這才好受一些。
一個士兵匆匆爬上城樓,沖著上官清流,抱拳就是一個軍禮:「城主,有緊急軍情。」上官清流的眉毛猛地向上一挑,語速極快說到:「講!」士兵看了看華雲夫人,似有不忍,嘴唇喏喏就是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上官清流大怒,聲音不由的提高了幾分:「夫人又不是外人,有什麼不敢講的?說!」士兵咬了咬牙,這才說到:「雲水縣被攻破了,叛軍已經佔據了縣城。」
「你說什麼?」上官清流額頭上青筋暴起,「雲水縣破了?」上官清流手扶著城牆,牙齒緊咬,臉皮一陣顫抖。華雲夫人沖著士兵呵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王福瞳的叛軍……」
上官清流不由得吃了一驚,「王福瞳……?他不是被金雪剿滅了嗎?怎麼會……」隨即他的臉色一變,「金雪誤我……」他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血珠子濺在華雲夫人白色的裙擺上,分外妖艷。
「夫君……」華雲夫人不顧自己身懷六甲,慌忙抓住上官清流的手,「切莫生氣,不就是個雲水縣,奪回來就是了。」上官清流喘息了一聲:「嘉義怕也是不保……」華雲夫人這才變了臉色,「你是說我們的兩千狼騎也完了……」上官清流點了點頭,微閉著眼睛,長長得嘆息了一聲。
華雲夫人略一沉思,隨即繼續安慰道:「不就是兩千狼騎嗎?我們大不了再招募就是了,為今之計趕緊派人與金雪聯繫,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話音剛落,城頭上一個士兵忽然大喊:「敵襲,敵襲。」弓箭手紛紛從箭壺裡抽出長箭,搭在弓弦上。上官清流忙放開夫人的手,一邊喘息一邊飛快的走到城牆邊。他瞪圓了雙眼望著士兵手指的方向。那是嘉義縣的方向,滾滾煙塵中似有無數人影。近了,近了,終於一騎從煙塵中奔了出來。「是雲桂城的虎賁!」上官清流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就要打開城門迎接。
華雲夫人卻是一把拉住他的鎧甲,「夫君,小心有詐。」上官清流倒也不是草包,雲水縣城的壞消息讓他亂了方寸,一時看見希望就忘記了謹慎。他沖著華雲夫人點了點頭:「多謝夫人提醒,差點就誤了大事。」
楚羽醒來的時候,山洞裡空無一人,莫柔已經不知道去哪了。他忽然想起自己昏迷前聽到洞外的敵人,不由得快步奔了出來。此時已是黃昏,林子靜悄悄的,只有遠處的不時傳來的野獸嘶鳴。洞外的草地上,人踩過的痕迹很嚴重,一棵山橘樹甚至被劈成兩半。
他四處尋找良久,卻是怎麼也找不到莫柔的痕迹。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剛一坐下,肚子就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不行,怎麼也得先填飽肚子再說,再這樣亂奔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條。他在樹木之間四處打量,只見山洞北邊的一棵巨樹上,紅彤彤的掛著一片朱果。楚羽忙走了過去,順著樹榦爬上朱果樹,伸手就摘了一顆放在嘴裡。不想,這朱果上已經被什麼動物咬過,白脆脆的一個口子。楚羽也顧不了那麼多,三下五除二就將這顆朱果啃得一乾二淨。很快他就吃了十幾個,肚子鼓鼓的再也吃不下,又摘一堆扔到樹下,這才下了樹。
此時天已經暗的下來,只剩下頭頂薄薄的一層光亮。楚羽回到山洞裡,他在附近撿了許多枯枝,升起了一堆篝火。夜裡的山林是猛獸的天下,他可不敢在這樣夜裡四處亂闖。頭頂很快就徹底變得烏漆嘛黑,連星星都顯得格外的明亮。楚羽想了一會莫柔,又想一會弟弟楚六,心亂如麻。他向火堆里又填了兩根粗大的枯枝,將火燒的格外旺盛。怎麼辦?回家?找莫柔?還是去火焰山找慶慧法師完成莫柔最後交代的任務?還是去無極道宗尋找弟弟?他一時沒了頭緒,抓起自己的頭髮扯了扯。
就在這時不遠處滾過來一隻黑影,他下了一跳,立馬從火堆上撿起一根木頭,高高的舉起。火光下,他這才看清原來竟是一隻小猴兒。他對著小猴兒揮了揮手中帶火的木棒,小猴兒向後退了幾步,等他剛坐下,猴兒又走了過來。如此幾回之後,楚羽這才發現這隻猴兒竟然缺了一隻耳朵,是一隻獨耳。「莫非這貨也想進這個山洞?」楚羽搖了搖頭,他被自己這想法都逗樂了。
小猴兒又湊近了一些,它對著楚羽比劃了起來,不時的指著自己耳朵。楚羽看到小猴兒的左耳不知被什麼削去,血肉模糊。他明白了猴兒的意思,似乎要自己幫忙清理傷口。可是林中的野獸那個不是自己舔傷口,這猴兒著實有些奇怪。猴兒又向他走了幾步,又一次指著自己的耳朵,楚羽這才看清,猴兒耳朵邊的傷口處,一根長長的木刺斜刺里穿過猴兒的腦皮。猴兒自己拽了幾次,都不能講木刺拔下來,疼的它只抱著頭顱。原來如此,楚羽明白了。這猴皮子怕是要自己幫他講木刺拔下來。
楚羽沖著猴兒招了招手,那猴兒吱吱吱的沖著楚羽一陣亂叫。楚羽白了它一眼,小猴兒這才又向他走了幾步,隨即又退了幾步。反反覆復好幾次,小猴兒這才走到楚羽身邊。楚羽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乾草,示意猴兒到這裡來。不想猴兒猛地向後一跳。楚羽收回的自己手,又沖著小猴兒招了招手。猴兒猶豫了一會,三步合成一步,緩緩的走到楚羽身邊的乾草邊,它探出一隻手拍了下乾草,立馬後跳。見沒有什麼異常,這才站在楚羽身旁,將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耳湊近楚羽。
火焰畢畢剝剝的跳躍著,楚羽緩緩的抓住木刺,他對猴兒說:「會有些疼,你可忍住了。」猴兒未必聽懂了他的話,但似乎卻理解了他的意思。猴兒甚至在自己的嘴裡緊咬著一個樹枝。
楚羽左手按住猴兒的頭,右手猛然發力,瞬間就將木刺拔了出去。猴兒又一次跳了出去,飛快的縱上一棵大樹,血液流了一地。楚羽無可奈何,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至於猴兒以後如何他是管不著了。他在乾草里擦了擦手上的血跡,拿起一顆朱果咬了兩口,味道還真不錯,早前吃的急了一些,竟然都沒有注意到這朱果竟然如此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