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他媽的睡覺前講鬼故事全應該拉去槍斃——2009.5.2
我記得那時候2010年,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10年,那時候手機還都是諾基亞這些,沒觸屏什麼的。
就能來打電話,沒什麼用。
我那時候剛來公司上班一年不到,就像你們一樣剛實習完。
公司叫我一個人住在太平間。
就真的一個人,待了半年你知道么。
而且那時候公司還沒那麼有錢,太平間又破。
就一層平房,跟市一的那個差不多。
但還要差的多。
那房子,就門口的第一個房間是辦公室,我就給安排睡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床都沒有,辦公室又破又沒裝修什麼的。
晚上就一根燈條在天花板那裡,外面又黑,辦公室裡面有條走廊。
那裡面也沒燈的,你知道么。
就只有辦公室是亮的。
辦公室裡面有條走廊,特別窄,又特別黑。
走廊的兩邊有那種一排排的小房間,裡面全是放無名屍的冰棺,有六十多個。
很長很長的,那條走廊。
他媽的,我剛出來工作一年,叫我一個人睡在那。
哇,我跟你講我是真的怕。
老是想,要是睡到一半睜開眼,看見走廊裡面有個人影在裡面走怎麼辦。
我他媽那時真的怕的不想干。
每天晚上都咬咬牙睡覺,對自己說,我沒怎麼樣他們,他們幹嘛搞我。
我身子正不怕影子斜,他們沒道理會搞我。
後面慢慢,可能幾個月了習慣了。
就沒那麼怕了。
後面,後面那天。
哇,我他媽這輩子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真的把我嚇死了。
那天。
凌晨十二點多,估計快一點。
我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突然停電。
辦公室直接黑了。
我嚇得直接坐起來,往外面走。
外面也是黑的,大半夜又沒人。
打電話問公司,他們說可能是跳閘了,叫我進去拉下電閘。
我手機又沒像現在這樣有閃光燈會亮。
就找找有沒有手電筒,在辦公室里找了半天,全部抽屜找遍都沒找到手電筒。
公司的人叫我進去拉電閘。
那個電閘在走廊最裡面,最最裡面,越往裡面越黑。
現在又停電,又沒有手電筒,我看到走廊都怕。
我當時矛盾的要死,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進去。
進去吧,他媽這麼黑,等下我要是遇到什麼東西我看又看不見,要是突然給搞了,都不知道怎麼還手。
不進去吧,那冰棺是要通電的,跳閘沒電,裡面肯定會化。
我就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進去。
後面真的賭了。
告訴自己進去了要出什麼事遇到什麼,那叼毛要是搞我,我絕對會拚命用拳頭跟他幹起來。
他媽的那鬼真的要搞我,我絕對要搞回去。
真的,那時就真的想好把自己命交在這裡。
那時候剛入行,跟你們差不多大,十九歲那時候。
真的想好,自己就是死在裡面,也要干回去。
就找辦公室裡面的商品櫃,就我們賣的那些東西。
找到根蠟燭點起來。
然後一個人往裡面走。
我當時剛進去走廊一步。
我就後悔了。
真的怕了。
他媽的太黑了,我操這走廊又窄又長,跟走投胎路一樣。
掉頭回去吧,我當時又感覺好沒面子。
咬牙就往裡面走。
都不敢看兩邊,就一直看前面。
真的走一步,怕一步。
怕旁邊跳出個什麼東西。
一直走到裡面拉電閘。
後面有電了,直接撒腿就往外面跑。
「哇,真的,那次真的,我活了快三十歲了,現在想到這事還是有點害怕。」
吳哥在客廳,一手抓著啤酒一邊對東仔說。
深夜他買了一箱啤酒,和東仔聊天。
兩人明天都放假。
「我到現在想到那時候,是真的年輕真的敢,一個人點個蠟燭往裡面走。」
吳哥回憶著,到現在都有點后怕。
「尤其是當時一點聲音和光都沒有,我在那猶豫到底進不進去,那感覺真的就,真的忘不掉。」
東仔看著吳哥喝酒喝的臉紅,聽他說的事情笑了起來。
「你現在還怕么?」
東仔跟他碰了下杯,問。
「現在不會了,真的,幹了十年多了,感覺死人就那樣了。」
吳哥醉醺醺,平靜的回答。
「我記得公司還有個你們出名的事情,聽戴維哥說你跟香姐和彬哥,幾個人去接那個自殺的遺體。」
東仔回想著。
「那個也是,哇,我幹了十年,就這兩件事是忘都忘不掉。」
吳哥知道東仔說的這件事後,他搖搖頭嘆口氣。
「是恐怖么?」
東仔想著吳哥這樣的人會給嚇到。
「不是恐怖,也有點恐怖,主要是那個味道。」
吳哥抬起頭,那副表情就像換冰棺時候戴維哥和老表一臉陶醉的樣子。
「你現在應該也上手了不少了,最臭的是哪個?」
吳哥問。
「快二十個了吧,就前兩天去養老院接的那個,腹水都是黑的。」
東仔想起這事皺眉,那滿屋的紙尿褲味和死人味,真的是讓他受不了。
「黑的算還好了,我還見過綠色藍色,我操紫色我都見過。」
吳哥回憶著。
「跟他媽調色板一樣。」
「其實你干久了,看再噁心的都還好,畢竟是視覺而已。看多了也就那樣。我告訴你,味覺是真的,我到現在都怕。」
吳哥一臉痛苦的說,東仔聽的發笑。
但還是點點頭贊同。
他現在看見的七十多具遺體,讓他噁心到受不了的,只有前天養老院的那個老人家。
那股氣味,是真的生理心理都是折磨。
「我當時幹了六七年,公司叫我和阿彬,還有你們香姐,老黃上去接這個遺體。」
吳哥再開了罐啤酒。
「那次真的是,那個味道和畫面,真的有心理陰影,尤其是那股味道,再有這樣的事情求我,我都不會再去了。」
「他媽的,還沒上去。就那人死在四樓,我們剛走到樓梯下面都聞到味道了。」
「這雞*警察也不敢進去,叫我們進去先。他媽的。」
「你香姐剛到四樓,聞到那股味道,她直接受不了就跑了。」
「那出租屋的人也是有病的,大夏天,臭了半個月,就臭到整個屋子都臭了才報警。」
「哇,打開門,哇。」
吳哥連忙喝了口啤酒,東仔坐在一旁看著他表情大笑。
「整個屋子全是蒼蠅,真的全是蒼蠅,飛滿了,加上那股味道撲過來。我當時差點就忍不住了。」
「那個人就吊在那,整個人都爛掉了,全是蛆在那爬,白花花全身都是,還一直滴血水在地板上面,整個地板都是流乾的黑血,一大攤。臭到爆炸,我們當時全部都受不了。」
「而且那個人上吊是用跟繩子吊在風扇下面,整個人斜著懸空在那裡,那個姿勢就這樣。」
吳哥站起來示範那個姿勢,雙手展開,立在前方。
「就死了半個月,他那個手還是立著的。拿下來,那手還是立著,裹屍袋都拉不上,用了兩個裹屍袋包住。」
「我操,聽的我有點怕啊。」
東仔聽的忍不住說,喝了口啤酒緩緩。
「我們那時候才難受啊,整個房間都是那個味道,蒼蠅一直在那飛,我們都沒一個人想上去拿下來,你香姐早就跑了。」
「後面只能我跟阿彬兩個人,拿個裹屍袋套在上面,但那個遺體是吊在上面,有個繩子綁死在那,根本不知道怎麼拿下來。」
「就只能拿剪刀來剪,剪掉上面那個繩子。」
「結果,啪!!!」
「那個遺體掉在地上,濺了我一身屍水,褲子上全是。」
「我他媽那時跟阿彬兩個人,直接把裹屍袋拉上,丟在車上然後就跑回宿舍洗澡。」
「在路上邊走邊脫,脫的只剩一條內褲走回去。拿洗髮露洗了幾遍頭髮,還是有那股味道,就出去理髮店把頭髮全剪了。」
「他媽的那個味道我到現在都還記得。」
吳哥搖搖頭,跟東仔碰杯。
「哥,你幹了十年,有沒有遇到特別靈異的事情,像鬼之類的。」
東仔好奇問,他知道沒有,但還是想問,得到個證實。
「說實話,沒有。要真遇到這種事我直接收拾行李跑路了,他媽的哪裡還肯繼續做這行。」
吳哥如實回答。
東仔看著他那表情,忍不住又笑起來,也知道吳哥沒騙他。
「但說實話,自從我幹了這行。」
吳哥思考著。
「我到現在都不敢看恐怖片,真的。」
吳哥看著東仔說。
「嗯,我以前最喜歡看林正英的殭屍片,但現在叫我看裡面哪一部我都不敢看一眼。」
東仔愣了愣,跟著說。
那些電視電影里的殭屍和鬼怪,真的。
太像他們平時看見的那些遺體了,雖然不會動,但真的很像。
可能是他們看的遺體太多,甚至心裡下意識會覺得恐怖片裡面的鬼怪殭屍是真的。
那是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你說,你看完恐怖片,然後來單了,你本來看遺體沒那麼怕,但你看完再去看遺體,總會想到恐怖片裡面的樣子。」
吳哥說。
「你現在叫我半夜去抬棺,一個人去做入殮我都不怕,但真的。」
「我到現在真的不敢看恐怖片,哪一部,他們說多不恐怖,我都不敢看。」
「就感覺,好像,職業病吧,真的有點怕。」
「我知道是心理作用,但就是,真的有點怕。」
吳哥對東仔說。
吳哥是個很酷,膽子比大部分人都大的多。
十九歲能一個人點只蠟燭走在漆黑的太平間裡面,去接個爛在盛夏,滿臉蛆蟲的遺體。
東仔連正常死亡的遺體,身上滑落的糞臭味和散發的氣味都受不了。
何況吳哥說以前去江里撈巨人屍的經歷。
就膽子這麼大的一個人,卻不敢看明知道是假的恐怖片。
自從東仔實習以來,他也不敢看,就是連每個人物台詞都背熟的林正英殭屍電影,也不敢看。
那種膽寒。
也不是說我們膽子小,也能說我們膽子小。
和吳哥聊天,東仔才知道。
在殯儀圈工作的這些人,其實他們也都是普通人,只是因為這個環境慢慢適應了。
甚至也改變了。
東仔喝了口啤酒,想到這皺起眉。
這想法多麼像馬克思說的,人的本質其實就是人的社會本質。
這就是他到現在都不理解的問題。
就像人們口中都說相信科學,卻又懷疑世界上有鬼。
人們寧願相信山裡有千年的妖怪,也不相信科學家。
明知道答案沒用,需要去證實。
東仔喝醉酒,發獃的看地板。
疑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