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貴子臨
近來宮裡比過年還熱鬧,陛下登基以來的頭一個貴子給一個美人懷上了。陛下封了劉美人為妃,賜福壽宮,就在我的福寧宮後頭。
今兒雲枝來傳話,說皇後娘娘要舉辦一個席面,仿的是民間盛行的流水席。庭韞是吃了早膳後來的,似乎有些不開心。我想也是,她千盼萬盼想盼一個李敬珩的孩子卻是沒盼到。
「來了?」我招呼她。
她有氣無力地應我:「來了。」說完拿起我小几上的一盤瓜子就坐下開始嗑。
「怎麼蔫了吧唧的?病了?用不用我去替你請溫太醫來摸摸脈?」我明知道她是羨慕琅嫿有了孩子但還是打趣她道。
「若是摸出個喜脈就好了。」庭韞長長嘆了口氣說:「偏偏我是沒輪上這等好事兒。琅嫿是個有福的,近幾日陛下也都是歇在她那兒。」我是明白她的,她這輩子唯一的兩個心愿就是父母安康,和生一個李敬珩的孩子。
「也不知道琅嫿那兒怎麼樣了,聽聞頭兩個月會害喜。」我坐在她邊上的貴妃椅上。庭韞撇撇嘴說:「我可不大想去,每每看見琅嫿的肚子我就生氣!」
我只好勸道:「該有的總會有的,後宮這麼無聊的地兒,有個孩子來一塊兒養著多好。你又與琅嫿的肚子置什麼氣?」
雲枝來奉茶的時候稟了:「陛下請了京城極有名的畫師盛先生進宮,說是待皇後娘娘辦席面的時候去給娘娘們畫像。」
庭韞聞言問:「可是那個京郊隱居的盛駒先生?」
「嘉娘娘知道盛先生?」雲枝又添上了些桂花糕和櫻桃煎。
「我從前聽我爹提過,說那盛先生年少時中過舉,但似乎他不怎麼喜歡筆墨文字,就拜師當時宮裡的老畫師白先生。學成后留在宮裡給先帝做事,後來說是違反了宮規,不服處罰故而逃出宮去隱居于山林,靠販賣畫作為生。」
我不禁問道:「既然已經隱於山林,怎麼做到在京城久傳盛名?」
庭韞朝我擺擺手道:「當時那場盛先生掀起的風波可不小,京城裡是婦孺皆知的。他這個不服宮規的精神倒是引起了許多清流墨客書畫大家的人爭相模仿,這幾年過去了,他的名號在京城也是響噹噹的。」
在一旁聽了許久的步月說:「我從前也聽嬤嬤說過,那盛先生可不是因為犯了什麼宮規被罰的,是得罪了同僚,被設計了。因不滿被冤枉所以才出宮去。」
「竟然是這樣的!我還未聽爹爹說過的。」庭韞咬了一口桂花糕,奇道。
「竟是因為得罪了同僚,這盛先生還真是冤得很。」我捏著小小的汝窯燒的白瓷茶盞與庭韞敬茶道。
這畫師一職原先是聖祖皇帝發揚的,聖祖皇帝愛美人,便請了畫師來把美人們入畫。後來學畫的人越來越多就成了這樣一個風雅的官銜,既沒有權利,也沒有爵位的。但聽聞畫師這個官銜向來官俸極高,且若的重用欣賞,還會被賜宅子田地,子孫若有當官也會有所助益。
庭韞托著下巴嘆道:「陛下還為琅嫿另請畫師,宮裡那些不成嗎?偏要再請一個。」
「宮裡那些老先生的畫你喜歡?上回梅園畫景也不知是誰來與我咬耳朵說老先生們的畫迂腐守舊,沒新意。」我點著她的額頭笑罵道。
庭韞直起身子撒潑:「那陛下早不請晚不請,偏挑琅嫿有喜了請了來。」
她向來遇了不順心的事兒就會同我和絮棠娘娘耍耍大小姐脾氣,絮棠嫌她麻煩,我卻覺得她還是挺可愛的。我還是勸道:「那宮裡來了頭一個孩子,怎麼,還不允許人家做父親的慶賀慶賀?」
「我也想要一個孩子。」
「會有的,老天爺總不會小氣到只給李敬珩一個孩子吧,總會有的。」
我不禁想我這輩子會不會也和李敬珩有一個孩子,好好撫養他長大,陪他寒窗苦讀陪他習得琴棋書畫四書五經六藝。罷了,若我真的有一個孩子,就盼他康健快樂,平安順遂就成。
我忽然想起自那日去京城聽戲回宮后見了琅嫿一面,我也是有日子沒見著她了,我問雲枝:「皇後娘娘可有吩咐下來了何時小聚?」雲枝答我:「皇後娘娘沒親說,但我聽了皇後娘娘身邊的宴玉公公說大抵就是這幾日了。」
「我忽然又想去了。」庭韞在一旁哼唧著說。
我白了她一眼:「到底你還是貪嘴絮棠屋裡的糕點。」
她撲過來就要咬我,我靈巧地躲開了。她學著我方才訓她的口氣說:「去去去,才不是呢。這宮裡頭一個孩子,還不允許我去與他混混熟?到時候他打他娘肚子里出來,我定要量身給他縫一件小兜子,畢竟那可是陛下的孩子。」
是啊,這後宮要有新鮮氣兒了。大家盼了這麼久的孩子終於來了,不止後宮女人們高興,前朝大臣們也開始蠢蠢欲動要為李敬珩充實後宮佳麗了。
光我聽說的,在後宮人人皆知的就有邕親王府的嫡長女,國相爺也就是庭韞的父親也要塞一個庭韞的遠房表妹來,還有什麼鎮國公齊國公昌平侯府都紛紛上了摺子要送自家女孩兒進宮,為皇族繁衍後嗣。
要我說李敬珩瞧這也不是什麼閑人或是好色之徒,這些女子他應該是不會收的吧。我很心疼像庭韞,琅嫿這樣的女孩。她們生的比我好,不是侯府公府王府,就是國相府將軍府出身的。但她們從一出生就註定了不是嫁給當朝皇帝,就是嫁給有利於家族發展的世家聯姻。我若不是被李敬珩瞧上了也成了娘娘,我大概會好好伺候主子們熬到二十五歲出宮找個人嫁了,照顧嬤嬤,再生個孩子。
怎麼琅嫿懷上了我也開始想小孩兒了呢?
我忽然有點想李敬珩了,近來他都歇在了福壽宮,就算是宮中安排的侍寢也沒來福寧宮點個卯。其實我不太想見他,沒什麼原因的,純粹覺得見了他我心裡就難受。他不來也順了我的意。
步月今日出宮去替我採購了些布料絲線,我想著在琅嫿生之前做幾件小衣服做兩雙虎頭鞋,圖個吉利。庭韞問我到時候參加席面李敬珩會不會去,我也不知道,但琅嫿去他也會去的吧。
令我沒想到的是當晚李敬珩來了。他依然還是等我睡了才來吵醒我的,儘管我感覺到他卻是是小心地上床,但我還是被吵醒了。,所以我睜眼看見他的時候嚇了一跳,還以為鬧鬼了呢。
他問我:「我許久沒來你可有念我?」
我驚魂未定,緩了緩問道:「陛下今日怎麼沒去福壽宮?」放著自己懷了孕的媳婦不管,跑到我這兒來作甚?
不料他戲虐地笑了笑問:「喲,嫻妃娘娘可是醋了?」
醋你個大豬頭!誰醋了?你才醋了呢!我惱怒著不理他,接著閉眼睡覺。可我怎麼也睡不著啊,意識模糊間一隻覺著有人在盯著我看。我慢慢睜開眼睛,正正就對上了李敬珩那雙眼睛。我支起軟綿綿的身子問他:「怎麼不睡?陛下是睡不著嗎?不如叫步月進來點一隻安神香?」
他卻冷冷地說:「你還真是體貼入微。」
我以為他是同意點安神香來助眠的,就要招呼門外守夜的步月進來,還沒開口就被他壓回床榻上。他直直的看著我狠狠道:「我不需要你因為我是皇帝而體貼我,你明白嗎謝易安。」
我雙肩被他的大手緊緊壓著,我艱難地扭了扭身子,盡量讓自己舒服。我回嘴:「不明白,不點香就不點,你壓著我算怎麼回事?」
聞言他似乎有點無奈得鬆開了我,他沒有躺下來,而是坐在床上發獃。我實在是困了,但他這樣不睡覺像鬼一樣坐在我旁邊我是睡不著的,於是我挪了挪位置,去攬他的腰。他察覺到了我回頭來看我,但沒有說話。我只好求道:「不點香不點香了,陛下您明兒還要上朝呢,早些安置了吧。」
他還是沒說話,黑漆漆的屋子裡安靜的很,只聽得見窗外梧桐樹上蟪蛄的叫聲。當我要再求他兩句的時候他忽然就躺了下來,一把攬我的身子,將頭埋在我頸窩上。
半晌他在我耳邊沉沉地說了一句:「算了,來日方長。」
我不懂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不過李敬珩有時候是挺莫名其妙的。雖然被他抱著是熱了些,但我實在太困了,很快就睡著了。夢裡我又夢見了奇怪的故事,可是自從我開始吃溫太醫給的方子后我就沒再做過古怪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