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寧夜使
胡志跟著陸捕頭踏進這煙氣之中，門板重新閉合。
這屋子略顯陰暗，沒有窗戶，只靠側面的通氣口採光。投過來的光線，煙塵的軌跡就非常明顯。
「請坐」沙啞的聲音招呼道。
胡志這才看清說話的人。非但不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反而和這聲音極不相稱的是個微微發福的中年小胖子。
體態輕盈，腳下生風，只是這脖子上有一道駭人的疤痕，從下嘴唇一直延伸到鎖骨。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這疤痕就像一個吸鐵石，總會吸得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難怪說話聲音如此沙啞，當時的傷一定很重，這是撿了一條命的劫後餘生。
「封師兄，不坐了」陸隊說到，原來這個人竟然還是陸捕頭的師兄，「縣裡接了一個刑案，需要靜夜閣出面，一個痴靈回來謀害了兩條人命。」
陸隊沒有瘋，自己也沒有瘋，那瘋了的就是世界，乾脆將瘋就瘋。
「好，我跟你們走一趟，完事了可要記得請我吃飯。呵呵呵」這呵呵的笑聲還真是讓人身上的寒毛都立正起來，胡志用手掃了掃胳膊上的寒毛讓他們稍息。
封師兄站起走出房門，對門口的葯童說到「好好看門，我去趟蘭溪縣。」
「是，大人」葯童恭敬的拱著手，一點都不似先前對待陸明和胡志二人般無理。
三人兩馬，這又絕塵奔蘭溪縣而來。
路上需要不少時間，胡志有說不完的問題「那個葯童對這個封師兄，哦不，封師叔叫大人？」陸捕頭叫封師兄，自己差一輩，叫封師叔才正常。
「是的，封師兄是有官銜的，五品，號稱寧夜使，辦公機構叫靜夜閣，閣主和大理寺卿平級。尋常人不知道很正常，靜夜閣專門負責處理妖異案件。」
明朝除辦事機關外，相應的輔助機關有很多，萬曆年間西廠已經關閉，只剩下最有名的錦衣衛和東廠，這些都是歷史書上明寫的，這靜夜閣，確實史書上未曾記載。
但以明朝的治理架構，有這樣一個機構太正常不過了。
陸捕頭接著介紹到「而妖邪大多在夜間出沒，守衛夜間的安寧，所以叫寧夜使，封師兄只是上百個寧夜使中的一個，但絕對是這一帶最出眾的一個。」
胡志想起之前陸捕頭的話「陸捕頭，所以，其實你早就斷定這是邵青的靈體作祟了，但你一直跟大家說要斷案，還讓大家都留下掌紋，就是不想讓大家實際也是為了安撫百姓，從另一種維護大家的安寧。」
陸捕頭沒說話，封師兄先接過話茬「算你小子聰明。」
「為什麼他要叫你師兄呢？你們是師兄弟嗎？」
「說來話長，二十年前，我和你陸捕頭都在五仙觀修行」
「就是我們來的時候路過蘭溪後山隱約看到的那座破廟？」
胡志就是這愛插嘴的急脾氣。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忍不住吐了吐舌頭，說師叔修行過得地方是破廟，總還是不合適的，雖然它看起來真的很破。
封師兄不置可否，接著娓娓說道「家裡人送來學藝，但陸捕頭跟當時的你一樣，覺得自己學的都是些殺龍之術，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惡鬼，最惡不過人心，所以學了三四天就拜別而出，下山做了捕快，用他當時自己的話說，就是去跟真的罪惡作鬥爭。
可他那時候不知道，這世界上的朗朗乾坤，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其實還有很多無名的英雄，而這五仙觀，為什麼建立在這裡，也是為了保這一方太平。
陸捕頭當了捕快之後，果然能力出眾，頭腦清晰，而且英勇無畏，很快就做出了成績，沒多久就作為主力破獲了幾起大案，官位也是一直做到大理寺少卿，但隨著這幾年辦的幾件離奇案子，徹底的扭轉了陸捕頭的想法。
為此你們陸捕頭還得罪了更高層的領導，職務也是一降到底，但陸捕頭保衛人民的初心沒變，所以就又回到了蘭溪縣，一個捕頭的浩然正氣，有他鎮守蘭溪縣，不誇張的說，等於在戰場上守住一整個縣城。」
胡志聽得十分震驚，這些話讓陸捕頭自己說出來就好像自誇一樣，也失去了可信度，果然還是借封師兄的口說出更加妥當，這麼看來，這瀾溪鎮可能也鎮壓著什麼不得了的事物。想到這胡志不免頭上冒汗。
「那您，又怎麼在藥鋪里辦公？」胡志措辭了一下，覺得還是用辦公這樣的詞問顯得比較禮貌要是問，您怎麼在藥鋪看病，太有歧義。
「因為有些人的中了邪，用醫藥的辦法就能治療妥當，可以減少人們不必要的恐懼，而且現在醫學在發展，很多人的中邪，其實根本就是心理問題或者激素問題，所以慢慢我就開始額外的研究些醫學和精神。」
想不到封師兄還有如此高的前瞻性，比西方認識到這個問題糟了兩三百年，難怪歷史上評價明朝是中國科技最有希望的朝代。
這樣沒有什麼比披著大夫的外衣更方便的了，何況有些事，真的只是精神問題。
看得出胡志聽得很有興趣，封師兄接著介紹到：「比如鬼上身這件事，有真有假，有些可以用多重人格的精神障礙，或者說，精神分裂，或者臆想症來解釋，而有些輕度患者，吃點葯就能解決，久而久之人們就容易相信這種方法。
那麼即便一個人真的被上身，患者跟我一對一治療，我把上身的邪祟趕走，不就等於治好了么？你說是不是。」
「我明白了，」胡志這下子茅塞頓開「所以我們也不能當著眾人的面降妖，到最後還是得落到斷案上。」
封師兄點點頭輕嗯一聲算是肯定。
兩匹馬已經開到了王家溝，密密麻麻的圍著一圈人，只見孫捕快聽到汽車聲，轉過身來招呼著。
胡志下了馬先跑了過去。
而後面，陸隊輕聲問道「師兄，你看這個小胡怎麼樣？」
封師兄毫不掩飾的輕聲說「有些奇怪，待會兒拿出傢伙我仔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