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就憑我
在這一瞬間，無數人盡皆伏地，不住叩頭，山呼萬歲。
直到半柱香后，三道龍影方才再度散開，各自返回蘇雪瀾、衛子越和蕭楚體內，而蘇雪瀾隨即轉過身，率領一眾人等登上章華台。
章華台的頂部，已然設下五張桌案，正中一張，左右分設兩張。
蘇雪瀾與衛子越走到正中一張落座，而蕭楚、英北川、薛君璨與東方鍛則分別走到兩旁坐定。
「自大熙皇朝分裂，天下諸王並起，爭端不休，繼而形成四國鼎立之勢，但彼此之間的摩擦從未間斷，數年之前，四國會盟，公推蘇某為天下盟主，蘇某不才，西抗鬼門，東平天道谷，而今天下大局已定，是以有意禪位於炎君，望天下一統，再無戰禍，不知諸君以為如何？」
「本君願從盟主之命。」東方鍛率先站起身來，朝著蘇雪瀾徐徐下拜。
「本將軍也無異議。」英北川亦站起身來，大手一揮。
「本君……」薛君璨看看東方鍛，再看看英北川，也站起身來。
「蕭貴君。」蘇雪瀾這才轉頭，望向蕭楚。
蕭楚緩緩站起身來：「楚原為炎國皇子，無權亦無勢，幸得盟主不棄，傾力佐之，方有今日，昔時在聖龍山中，楚曾答應蘇盟主，將來若得天下，必恩澤四海，普惠蒼生，施仁政，愛百姓，不使一人受饑寒之迫，不使弱小遺於荒野，不使老無所養，幼無所依，定讓四域昇平，天下歸心。」
「好。」蘇雪瀾點頭，「今日我等六人，便在這浩浩蒼天之下立誓，若有違誓，必定天誅地滅。」
「願天下太平，四海歸心！」
六人話音剛落，一聲冷笑驟然響起：「好一個天下太平，好一個四海歸心！」
六人皆是一怔，不由得抬起頭來，卻驚見六團烏雲滾滾而來，分為六個方向，停在半空之中，繼而緩緩浮出一道相同的身影。
「西風狂焰？」衛子越率先回過神來，臉色為之一變，「怎麼會同時有六個？」
「只是傀儡術而已。」蘇雪瀾面色平靜，「在這六個人當中，或有一人是西風狂焰，或者，六個都只是受他操縱的傀儡。」
「傀儡？」東方鍛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即使是操縱傀儡，也要耗費大量的心力，可是突然就有六個，這是不是太誇張了？」
蘇雪瀾眉頭緊皺，她隱隱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但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帝君，且讓屬下去會一會他。」高台下方忽有一人朗聲道，接著一道人影縱上半空，揮劍劈向其中一個「西風狂焰」。
然而那人還未靠近，「西風狂焰」忽然抬起右手，重重往下一壓，只聽得「撲」地一聲悶響，那人竟然化成了一篷血雨，紛紛揚揚灑向四面八方。
天上地下，剎那間一片靜寂。
短暫的沉默后，又一道人影徐徐升上半空，卻是蘇雪瀾，卻見她皓腕一翻，掌中已然多出一幅捲軸。
蘇雪瀾運足全力，將捲軸拋向空中，捲軸展開，一束束金光從捲軸中飛出，化成一條條繩索，將六道人影牢牢縛住。
蘇雪瀾懸在半空，飄飄如仙，字字分明地道：「西風狂焰，本盟主儘管不知道你的真身在何處，不過今日，有本盟在，你……」
她話未說完，卻聽下方傳來一聲冷笑：「蘇雪瀾，你且睜大了眼睛仔細看看。」
蘇雪瀾微愣，低頭看時，卻見章華台上不知何時多了數十道黑影，已經將蕭楚等人盡數制住。
蘇雪瀾臉色先是微微一變，隨即道：「西風狂焰，莫非你以為，這些人能對付得了本盟主？」
「能否對付。不是你說了算。」一道冰冷的聲音忽然從下方傳來，緊接著，一人邁出隊列，沿著石級緩緩地走上章華台，長身而立。
「那，那不是上官烈將軍嗎？」有士兵高聲大嘩道。
蘇雪瀾低頭注視著「上官烈」，忽然道：「你不是上官烈，你，你是西風狂焰，上官烈呢？」
「上官烈」嘿嘿笑了兩聲：「本谷主既然站在這，那上官烈當然是死了，蘇雪瀾，本谷主以這樣的面目出現在你面前，很讓你吃驚吧？」
「吃驚？」蘇雪瀾唇角微微勾起，「確實有些吃驚——鎖！」
她話音未落，章華台四周驟然閃亮，出現一座弧形的光幕，將章華台與外界隔絕開來。
「這果然是個陷阱。」西風狂焰見此情形，卻沒有半絲慌亂，反而顯得格外平靜，「蘇雪瀾，看來你是打算讓此地的人，為本谷主殉葬了。」
「你說這樣的話，還太早。」蘇雪瀾不為所動，「我不管你有多少花樣，但是西風狂焰，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哈哈哈哈。」聞聽此言，西風狂焰忍不住仰頭大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本谷主喜歡。」
言罷，西風狂焰用力一震，身上的盔甲頓時變成粉末，灑落於地，與此同時，他的面容也發生了變化。
「他，」無數士兵驚恐地睜大了雙眼，「他，他真地不是上官將軍。」
「很好。」蘇雪瀾點頭，「西風狂焰，你總算以這樣的面目，現身於人前了，本盟主今日就給你個機會，我們倆當著天下人的面，公平較量一次，如何？」
「公平較量？」西風狂焰冷笑，「可惜本谷主向來討厭的，就是什麼公平，這天底下，哪來的公平？」
西風狂焰衣袖一揮：「想當初，本谷主也是堂堂漠風部族的少主，卻被族人謀害，幾欲喪命，后落入黑焰教的魔爪，受盡折磨，那個時候，可有人為本谷主討一個公平？」
「所以，你仇恨世人，想屠盡天下人？」
「天下人？」西風狂焰冷笑，「天下人視本谷主為魔頭，本谷主視天下人為草芥，若有不服，便殺之滅之，有何不可？」
「是啊。」蘇雪瀾點頭，「若有不服，便殺之滅之，確實夠氣魄，夠痛快，那本盟主也代表天下人，對你殺之滅之，如何？」
「嗯？」西風狂焰神色微微一凜，繼而仰頭哈哈大笑，「就憑你？」
「就憑我。」
「你——」西風狂焰雙眼圓睜，他原本有極大的底氣與蘇雪瀾相抗衡，但是此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個女人面前，竟然是那樣地弱小。
這種感覺讓西風狂焰無比惱怒，他臉色先是一沉，然後冷聲道：「蘇雪瀾，你大概忘記了，蕭楚他們可都還在本谷主手上。」
「那又如何？你根本殺不了他們。」
「殺不了？」西風狂焰先是一愕，接著朝其中一名天道谷眾使了個眼色，那天道谷眾立即持劍沖向薛君璨。
薛君璨的臉色剎那之間慘白如紙，本欲出手反抗，但對方的劍實在太快，瞬間便洞穿了他的胸口……
但是，沒有鮮血，也沒有痛的感覺。
薛君璨睜大了雙眼，無數人也同時睜大了雙眼。
「幻影？」那名天道穀穀眾臉色大變，驀地收劍後退，一臉獃滯地看向西風狂焰。
西風狂焰顯然也是極其意外，繼而轉頭朝四周看去，目光最終落在蘇雪瀾的身上，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驀地高舉雙手，無數銀芒自手中射出，穿透了四周的一切，繼而消失。
「幻影，全是幻影，蘇雪瀾你——」
『實而虛之，虛而實之，你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本盟主讓你看到的，若本盟主不讓你看到，你便什麼都看不到。」
「蘇雪瀾，你——」西風狂焰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無比地暴戾，繼而寒聲道，「蘇雪瀾，莫非你覺得，憑這小小的障眼法，便能阻止本谷主？」
「阻止你的，並不是本谷主，而是天下人。」
「狗屁的天下人。」西風狂焰再次發出無數銀芒，但是四周的一切卻只是像水波一般，短暫蕩漾之後便恢復了平靜。
西風狂焰狀若癲狂，不住地在光幕之中衝突來去，那樣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見此情形，蕭楚快速靠近蘇雪瀾，壓低聲音道：「西風狂焰不會是瘋了吧？」
「瘋了？」蘇雪瀾搖頭，「憑他的心智，絕不可能發瘋。」
「那他——」
蘇雪瀾話音未落，章華台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嘩，緊接著，冥月一頭沖了進來：「盟主，有叛軍。」
「叛軍？」
「是。」冥月呼吸急促，「是，四國軍隊之中，都出現了叛軍，現在已經分成兩派，開始廝殺。」
蘇雪瀾剛要說什麼，轉頭卻見光幕之中的西風狂焰已經停了下來，正睜著雙眼冷冷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嘲諷。
「傳盟主令，凡是參與叛亂者，一律誅殺。」
「可是盟主……」
「你不必多說。」蘇雪瀾擺手，「還有，你去通知徐坤，啟動親衛營，執行屠殺令。」
「是。」冥月領命而去。
光幕之中，西風狂焰一臉冷寒，光幕之外，蘇雪瀾默然而立，兩人沉默地對峙著。
約摸過了兩盞茶的功夫，西風狂焰嘿嘿冷笑了兩聲：「蘇雪瀾，你說，是你的蘇盟厲害，還是本谷主的天道軍厲害？」
「誰厲害，殺過不就知道了嗎？」蘇雪瀾面無表情。
西風狂焰定定地看著她，終於忍不住道：「蘇雪瀾，知不知道你這副模樣，實在太不像個女人。」
「女人？」蘇雪瀾轉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愈發奇怪，「你覺得，我是個女人嗎？」
西風狂焰語塞。
他其實很想說上一兩句話，來擊碎蘇雪瀾的心理防禦，他想看到蘇雪瀾跪在自己面前，無能為力地縱聲大哭，可是他失望了，自從和這個女人交手以來，他就從未在她臉上，見到過一絲一毫的軟弱與怯懼。
她太機智，也太果斷，干煉果決得令人心寒。
確定自己無法在氣勢上戰勝蘇雪瀾之後，西風狂焰終於將目光轉向高台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