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深山師與徒
敢與天下也敵,需是何等人物,才能有這般氣魄。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孟離首次生出過於輕視的感覺。
也許他這位師父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師父,您究竟是誰?」孟離痴痴問道,雙目中神采綻放。名師之下無弱徒,這讓他又生出不少遐想。
燕姓男子道:「若你執意詢問,為師告訴你也無妨,只是切記以後行走江湖,千萬不要提起為師的名諱,否則萬劫不復。」
孟離雙手抱拳,洗耳恭聽。
男子哈哈笑道:「為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燕名行觀,有人稱我為大漠刀客,也有人稱我為亂世小魔頭,江湖中六大魔頭之首的伏背老人,便是我的父親。」
聽到燕行觀自報家門,孟離嚇得心頭猛顫,孟家村位置偏僻,江湖傳聞少有流傳,可六大魔頭的名頭,還是會經常聽到,尤其是其中的伏背老人,那可是小兒止啼的座上客。孟離小時,也沒少被父母恐嚇。
亂世小魔頭,燕行觀之所以會有此名號,是因為一段十餘年前的往事。
十二年前,由此人一手促成的神兵案,引得江湖動蕩,上萬名江湖人士因此喪命,除八大門派能保住元氣不傷之外,無數中小門派紛紛重創,使得剛穩定不久的江湖勢力重新劃分。
孟離年齡尚幼,未曾聽過燕行觀的傳聞,不知其中厲害,不過倒也記住了自家師父那句話,日後行走江湖時,對其名諱絕口不提。
燕行觀手扶刀鞘,步至洞外,望著群山峻岭外的極北之地,內心感慨。
在這偏壤之地,他將用兩年時間塑脈換命,也不知兩年之後,還有誰記得我燕行觀。不過也好,江湖多紛擾,這些年無休止的廝殺,已讓他心神疲倦,教一個徒弟調劑一下,倒也是一件趣事,更何況還是那個人的兒子。
孟昔寒你明知我刀法更勝劍法,還要讓他隨我學劍,怕的就是他繼承了我這份惡業,不過世事無常,你的兒子最終還是選擇了刀法之路,這是他自己選的,你可不要怪我。
想到這裡他又忽然搖頭苦笑,內心暗道:不過,你有天道可觀,這世上的一切都逃不過你的算計,想必這一幕早就在你的預料之中。
天下共分十二州,南唐以北,同南唐一同各分六州的便是歷史更為悠久的北梁。
南唐是從馬背上打下的天下,立國至今不足五十年,相比之下,北梁卻已擁有近六百年的悠久歷史,文化綿長,人才輩出。
此時,北梁境地,一片雲霧繚繞群山中,隱藏著一座深不見底的天然山谷。就在這山谷之下,一陣朗朗的讀書聲悠然回蕩。
山谷之下,玉璧成牆,在這如同天幕的曠世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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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堆積著一座宛如小山般的書堆。竹簡、鐵劵、紙籍、絹帛圖紋,這世上一切可以記載文字傳承的方式在這裡都能看到。
在書山之下,盤坐著一名十歲孩童,孩童手握竹簡,搖頭晃腦,隨著竹簡上記載的內容大聲誦詠,那回蕩於群山之間的朗朗讀書聲,便是出自他的口中。
曠世玉璧之側,是一張寒鐵鑄就的鐵台,台上鑄就五條粗如手臂的鐵索,索鏈的盡頭竟是一名黑髮轉白的中年男子。
被困於五條索鏈之下的白髮男子雙目緊閉,滄桑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錶情,只能讓人感到一股英雄遲暮的壯烈之感。
英雄未老,人已先衰,這股衰敗,不僅是來自他的軀體,更來自他的靈魂。
彷彿是聽到了極遠處的內心呼喊,男子忽然睜開雙眼,從長久的閉關中蘇醒過來。
鐵鏈嘩啦啦地晃動,金鳴聲頃刻間傳遍山谷。讀書孩童專心書籍,同時也能分心二用,察覺到谷內異常,便向那鐵台看去。
見男子已然蘇醒,孩童興奮道:「師父,您醒來了。」
「聽到了故人感慨,提前醒過來了。」被索鏈束縛的白髮男子點了點頭,見到孩童手中的竹簡后,笑道:「你這孩子,讀書雖好,你卻也不能把心思全然放在這上面,文雖有道,卻不如武路坦途。我為你寫就的《武道天經》,甚玄甚妙,為何不見你去練啊?」
孩童將竹簡藏於身後,委屈道:「師父的《武道天經》是煉心之法,徒兒天性散漫,實在沉不下心啊!」
「唉!你這孩子,要我說你什麼好!」白髮男子嘆一聲道:「這《武道天經》乃是為師窮極一生的成就,除了比不上有逆天改命之能的《無漏經》,比之九大功法中的其餘八大功法皆不遜色,多少人想學都學不來,你卻還嫌棄。」
聽到「無漏經」三個字,孩童眼前一亮,連忙撲向書堆,從堆積如山的卷籍中挑出一張鐵劵刻本。
他捧著這張薄鐵刻紋的典籍,疑惑道:「師父,我看這本《神功秘要》上寫到,天下功法萬千,唯有九大神功稱尊,其中《無漏經》冠絕群功之首,可為何頂尖門派的傳承功法中獨獨缺了這《無漏經》?」
九神功是頂尖門派的傳承根本,但這天下最頂尖的門派卻只有八座。換而言之,這八座門派之所以能從眾多門派中脫穎而出,位列八大,靠得便是各自傳承的八大神功,其中獨缺《無漏經》。
「無漏壁上無漏經!」白髮男子輕嘆一聲道:「徒兒你可知道,當初《無漏經》下也曾誕生過一絕頂宗門。」
孩童沉吟道:「師父說的可是那曇花一現后被列為禁忌,使得天下間無人再敢提及的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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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男子道:「正是傳說中的逆命宗,四十年前此宗門已一己之力橫壓江湖,壓得八大門派也抬不起頭,不得不報團取暖。逆命宗行事毫無顧忌,最終引得極北的神秘之地降下仙力,一夜之間宗門盡滅,從此逆命宗便被列為江湖禁忌,無人再敢提起這三個字。」
男孩駭然道:「凡仙兩隔,最後竟引得那個地方出手,這個逆命宗實在是了不起!」
白髮男子冷笑道:「一山難容二虎,逆命宗的存在的確是對那個地方構成了威脅,當年若非逆命老祖推演武道極致,以自身氣數為這世間留下十份武道機緣,致使修為倒退,逆命宗也並非沒有一搏之力。」
男孩目光向書山中一掃,似是又想起不久前看到的一份辛秘傳記,向自家師父請教道:「師父,聽說逆命老祖的修為已經達到武破虛空的極致境界,曾引開天界宮闕而不入,這是真的嗎?」
白髮男子道:「世人皆說,宮闕之內便是仙界,那個地方的人也都是由此而來,但那畢竟只是傳說,逆命老祖當年是否真的打開了宮闕?為什麼又過宮門而不入,反倒留下武道機緣?這就不得而知了。」
「師父,逆命老祖如此了得,可曾留下傳人?」
被自己困於鐵台上的男子笑了笑,這個問題本是禁忌,但在自家這個極會讀書的徒弟面前,他卻沒有什麼好隱瞞。
「逆命老祖的親傳弟子只有兩人,這兩人也是他的得意之作,其中一人,便是如今名震江湖的伏背老人。」
「伏背老人!六大魔頭之首?」孩童愕然,忙又問道:「那另一人呢?」
男子笑道:「另一人的名頭也不小,你可聽過這幾十年來替南唐鎮守邊關的無敵鐵將?」
孩童道:「就是那已一己之力鎮壓兩界邊關三十萬冤魂的無敵鐵將?」
「無敵鐵將韓嶗山,他便是逆命老祖第二位真傳弟子。」白髮男子感慨道:「伏背老人,無敵鐵將,這兩人一個在江湖,一個在廟堂,都是人中龍鳳啊!」
「師父比他們又如何?」孩童忍不住心中好奇道。
「和他們比?」男子拖著困住自己的索鏈自嘲道:「我一個廢人又如何能與他們比?不過他們都在局中,反而不如我來得逍遙。」
「局?什麼局?」孩童迷茫。
「破仙之局!」白髮男子將雙手猛然向上一甩,困住他雙手的兩道索鏈被他灌注於手中的真氣甩到兩側,狠狠撞擊在山谷中的玉璧上。索鏈與玉璧相撞,發出的竟不是爆裂的聲響,反倒是猶如奏鼓般的低沉之音。男子冷冷一笑,用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細聲道:「等著吧,《無漏經》的傳人,很快就要出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