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章 為奴
()飯廳的燭芯一跳,夏辰終於從半睡半醒中睜開了眼睛。時太太做人最是省事,取名只憑春、夏、秋、冬,另配地支的『子丑寅卯』,因為之前伺候時太太的人有叫過春辰,所以拾姐順次叫了夏辰。雖然時太太的女兒茹姐有些想要夏辰,但被時太太駁回了,時太太把她調到了手邊,對比還能去適應新環境的帶弟(現已被二小姐改名做玉寒),還有沒有改名的尺素,悲催的夏辰已經開始上工了。時老爺還算恪盡職守,夏季的平江城並不太平,清平江的江水水時常過堤,海水偶爾返潮,身為專管水利的同知,每年夏天,都是時老爺最忙的時候。戌時已過,時老爺才回來,換了衣服,太太早傳好了飯,一家人這才上桌。雖說這時老爺官聲尚可,做人不錯,可惜做男人卻著實不夠地道。夏辰還擔心自己新來的丫鬟不會今天就要服侍太太吃飯,哪知根本沒她什麼事。時府的三個姨娘,兩個通房已經牢牢地圍住了飯桌,常人根本插不進手。一口要買夏辰的二小姐時茹,此刻真做在飯桌左邊快速的吃著飯,她上首坐著清麗的時芸,時芸的臉同她身後的梅姨娘彷彿一個模子刻的,梅姨娘雖然挨著太太和大小姐時芸布菜,舉手投足間婉轉了無限風情,時老爺偶爾吃吃菜,時不時就被她吸引過去。太太咳了一聲,他才緩過神。時茹下首的是時家三小姐時蕊,時蕊從出現就沒出過一聲,好像生來就是個啞巴,她身後有人給她搛菜她就吃,沒人搛,她就吃白飯。而且無論她身後那個花枝招展的通房給她搛什麼,她都吃,好像什麼菜都是一個滋味。時蕊無所謂,她的生母蘇姨娘卻心頭大急,時蕊如今剛滿十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偏偏在吃飯的時候蘇姨娘被安排服侍太太,由得那通房香露隨意作踐自己的女兒。老爺在時還好,若是老爺不在,香露一頓飯頂多只給時蕊搛三次菜。飯桌正中太太吃得倒香,時不時囑咐身後的蘇姨娘舀湯搛菜,時老爺出身行伍吃飯也快,他擱下碗筷,眾人也停了,他看了看右邊的兒子時謙浦和時謙渡。時謙浦還好,早早吃完了飯喝了湯,每到正房吃飯時,謙浦的養母葯姨娘必定隨行服侍,這也是老爺點頭答應的,所以時謙浦一直表現尚好。而他唯一的嫡子時謙渡,吃飯跟數米似的,多吃一粒好像要毒死他,時老爺皺了眉。太太立刻道,「春卯給二少爺添湯!」立刻有丫鬟應了,上前給二少爺添了湯。時老爺哼哼,「慈母多敗兒!」又向兩個兒子詢問些學業近況,得了還算滿意的答覆,才離了桌。春卯立刻過來拉著夏辰上前收了膳食。夏辰打著呵欠跟著一通亂忙,幾個丫鬟提著食盒魚貫而出。春卯不禁抱怨道,「太太說你以前在上京官家做過仆婢,讓我們跟你學學,怎麼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還得我們提點。」夏辰只是笑笑,確切地說,她還並未想好怎麼做這個丫鬟。一切收拾完畢,春卯自回了正屋伺候太太,另著了一個三等丫鬟秋酉領著夏辰去熟悉環境。繞到大院角落一個小院子,才見一排三間耳房,是時家下等仆婢的住處。秋酉給夏辰指了邊角的屋子后,就回了自己的那間大屋。還未進門,就聽見大大的一聲噴嚏聲。夏辰輕輕推了推門,感覺並不對勁。於是強行掰開了窗戶,見屋裡黑洞洞一片,翻身進了去。一陣一陣的咳嗽聲很是熟悉,夏辰慢慢摸到了邊角的鋪蓋。「姐姐?」黑暗中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尺素?想來她們共同進來,鋪蓋也接近了。她摸了摸尺素旁邊果然沒人,於是挨著尺素躺下。被褥很薄,夏天還沒過完,鋪蓋上只墊了一卷草席,有些糙,還有些水漬。她有些奇怪,又想起今天剛進來的時候尺素還是好好的,不由得將手伸到尺素那邊。竟然全是濕的。「尺素?尺素?」她小聲喚著尺素。只得來一聲嚶嚶的回應。她摸了摸尺素的腦袋,倒沒發燒,只是裡衣全是濕的。夏辰趕緊手腳並用幫尺素扒了衣裳,尺素還迷迷糊糊,她又用自己的干被褥擦乾了她的身子,又換了一麵包緊了尺素,尺素還想掙扎,夏辰死死得抱緊了她。尺素怎麼會這樣?她心裡有些疑惑,隨即又釋然了。官宦人家后府多的是這種手段,她又不是沒見過。那個瘦小的女孩子第二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胳膊不是全被掐得烏紫。只是她實在想不起那個女孩的名字。只是有人追在自己身後一直笑眯眯地喚著,小姐,小姐。如同現在的尺素一般,緊緊跟著自己。她的眼眶不知道為何又濕了。只能緊緊抱著尺素,把頭頂到了她得脖頸,汲取著血脈流動的溫暖,一邊又一邊的重複,不要拋下我,不要拋下我。「伊蘭,不要!」夏辰驚呼了一聲。光線已經刺痛了眼睛,尺素背對著她,已經套上了半干半濕的衣裳。「你衣服怎麼濕了?」尺素看了看周圍,也都是剛剛醒來,只好欲言又止。「呀!哪個促狹的小蹄子乾的。」第一個推門而出的丫鬟罵道。門抵得死實,強行拉開,門上放的一根木棍頓時砸到了她的後背。眾人挨著她笑了一遭,都捧著自己的洗漱用具出去了,也不會有人承認,也不會有人告密,不過都是心照不宣的。「你不是和帶弟一起跟去了二小姐那屋,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這?」夏辰二人抓緊這一天難得的碰面時間,趕緊交流了信息。「她如今給二小姐改名叫玉寒了。二小姐說明年是她曾祖母七十大壽,她現在就趕著給老夫人綉腰帶,她的大丫鬟前日被放出去了,想尋個人分線,玉寒大約是陪著小姐分線了。」尺素神色有些暗淡。夏辰心下明了,尺素怎麼會是那玉寒的對手,三兩句估計就被擠出了二小姐的屋子。兩人跟著其他人一起汲上了一桶井水,簡單潔了面,見旁人還有牙刷挑了牙粉刷牙,她們沒有,只好鼓著腮幫子漱了口。尺素的手還有些涼,夏辰心道,她不像自己這般有武功底子,身子又虛弱,經不住折騰,還是儘早幫尺素升成二等丫鬟,住去小姐們的院子為妙。見眾人都散了,各自尋各自伺候的院子忙活了,夏辰才拉了尺素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尺素才苦著臉道,「是二小姐屋裡的玉霜,昨日我蹲在這洗臉,她說沒瞧見,一盆洗腳水就潑了過來。」「光明正大的拿水潑你,說明還是個直腸子,可比那些背地裡使壞的好多了!」尺素有些不明白,「我可恨死她了,我才到二小姐屋裡什麼都沒做,她就拿洗腳水潑我,這麼可惡的人,姐姐怎麼還說她好。」「那我問你,昨天到底為什麼小姐留了玉寒,卻沒留你?」「玉寒說,玉寒說我的手藝自是極巧的,她也比不上,不過小指腫著,再連夜分線,怕腫得更厲害了,還是先養好手,否則手指廢了,什麼手藝也用不上了。」「然後二小姐就讓人送你來這了?」尺素點點頭。夏辰又問,「你再想想,昨天那些沒被買走的女孩,現在在哪裡?」「玉寒不是說,張媽媽還要賣一批人到城外富戶家裡做工?」「你看過那拉車的驢沒,還有車軲轆,這一個月經常下暴雨,那驢蹄子和車軲轆一點泥濘都沒有,肯定是慣常在城裡拉活的車家,怎麼可能去外城?玉寒那麼說,不過是怕大家出頭,若太太挑你的時候,你畏畏縮縮猶猶豫豫的,太太肯定不喜,哪裡還能留在官家後院里。玉寒是本地人,嘴皮又活,肯定知道些消息,昨日那個賀府太太,肯定不是個好伺候的,否則她也不會到了時府才出頭。」尺素嚇得有些哆嗦,她從小哪見過這種算計之事,「聽姐姐這麼說,玉寒竟是這樣可怕。」夏辰不以為意,「她有什麼可怕,不過是仗著年紀大些,心眼有些多。真正的壞人,你永遠都認為她最好!」她側眼看著尺素,尺素的表情有些沉重,想是害怕了。她又握緊了尺素的手,「別怕,有姐姐呢!」面前尺素的身影卻和記憶里的人重疊起來。「別怕,伊蘭,本小姐給你撐腰!」她晃了晃腦袋,這個伊蘭又是誰?是那個瘦小的女孩子嗎?腦袋猶如被箭射穿了,頭皮一陣撕裂的疼。「伊蘭,不要!」她被人捂住了嘴,心中想喊的聲音卻發不出來。嬌小的身影一下越過人群,直直地投進了水裡。她落水后,江面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不久青天之下,那漣漪也不見了,那孩子猶如根本不曾存在過。她驚起了一頭細汗。那是誰?誰落水了?又為什麼落水?尺素見著夏辰魂不守舍的模樣,趕緊拉著她收拾了一番,各去了正房與小姐院子。------------------------謝謝點擊,喜愛請點收藏_目前日更,每晚19:30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