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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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一邊在樺山義政的伺候下披掛甲胄,一邊對大炮炥說道:「我馬上要進堺城,營地歸你指揮。明日不管寺地町發生什麼,謹守營壘即可,不得主動開壘求戰,敵退也不得追擊。。。除非有我的口諭。」

大炮炥李啟乾嘴張的能塞進拳頭,好一會兒才說道:「你瘋了不成,勝利在望,你卻黑燈瞎火深入不測之地。城外還有近萬幕府士卒,你哪裡進得去城!」

崇文一邊繫上大帶,一邊說道:「你從海上進住江的時候,看見一條仴船么?」

大炮炥撓撓頭,說道:「那倒是沒有,都入娘的沉在海里了。。。可是這個時候你不在軍中,軍心動搖怎麼辦。」

崇文笑道:「動搖個屁,天亮了,那些小矮子就要想辦法逃跑了。明日中軍賜酒,允許營中大飲大賭一日,他們連親娘都忘了是誰,還軍心動搖吶。」

大炮炥大聲說道:「那你也不能去,你要有個意外,那些契東非吃了我不可。」

崇文背上太平寨弓和撒袋,冷冷說道:「我要做什麼,還要你來教我么?滾一邊去。」他一把推開大炮炥,大步走出軍帳。大帳外,崇文的親衛們已經結束停當,昏暗的營火下看得出來,臉上全是入娘的喜色。

這些傢伙都是弓馬嫻熟,目高於頂之輩,白天一場大戰基本全是在看戲,心裡像有小貓抓一樣技癢難耐。跟著大出海夜襲內城,豈不是大顯身手的機會來了,哪個不歡喜。

大炮炥跑出中軍大帳,追著屁股大喊:「入娘的大笨牛,樺老二!大出海有個三成兩短,我把你們剁碎了喂狗!」

黑暗中傳來樺山義政歡快的聲音:「放心吧,都交給我們了,狗鼻子!」

一行10餘好漢趁著夜色離開仴局大營,一路向西。那是大海的方向,海岸一塊礁石上有一個燈塔,被稱為大濱燈台,戰亂無人管理,現在看不到火光。

燈台下有一片半礫石灘涂,海灘上扣著兩條小艇,這是二出海派來與寺地町大營聯絡的交通艇,正好讓崇文拿來做潛入堺城的工具。

月色朦朧,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大海的濤聲。雖說離敵軍越來越遠,但是這一帶有不少被打散的幕府軍散兵游勇,也可能遇到仴人的伏路軍,一行人必須小心。他們沒有打火把,摸黑前進,樺山義政當先開路,來財牛殿後,幾個親衛把崇文保護在中間。

一行人小心謹慎,迎著高懸的上弦月躬身前進。

小徑北側是一片濱海密林,借著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一座林間木屋,像是個小小鳥居。沒有燈火,裡面隱隱傳出**和哭泣,屋中有人。戰亂中的荒野,不太可能藏著良民,更大的可能是潰散的幕府軍士卒,慌不擇路躲到了海邊絕地。

樺山義政揮手止住隊伍前進,獨自一人悄無聲息的摸上去,他趴窗觀察了一陣,扭身向崇文微微點了點頭,右手握住了刀柄。其餘幾個親衛也緊張起來,悄悄從背後撒袋中取出棱葉箭,崇文搖搖頭,向前揮了揮手,示意不要理他們,繼續前進。

一行人回到小徑,繼續悄悄向前走,大約走了一里地折而向北。道路右側有一個水塘,映著蕩漾破碎的月光,樺山義政敏銳的注意到,水塘邊有隱約晃動的黑影。

他毫不猶豫的拔刀向前,一些親衛搭上箭,隨時開弓射殺敵人。幾個人彎腰散開,悄悄的圍了上去,忽然犬聲大吠,幾條野狗躥起來狂奔而去,消失在密林方向。緊張的親衛們長吁了一口氣,有人低聲罵了出來,入娘的野狗吃人吃出狗膽,都不懼活人了。

崇文大步走上前去,借著微弱的月光,隱約看見水塘邊倒卧著幾具屍體,血肉模糊,腸子被野狗拖出老遠。一個武士披著當世具足甲,首級不見了,似乎是在這裡切腹自盡。他的幾個家臣陪著殉葬,有一個給這位武士介錯以後,取走了首級,以免落於敵手。

濃姬說的對,仴國背叛太多,但是忠義之士同樣不少。

他低聲罵了一句:「入娘的,哪裡都是死人,須仔細打掃戰場,不然這鬼天氣非起大疫不可。」頓了一下,他揮揮手說道:「我們走吧。」

又走了一炷香工夫,眾人趟過一條小溪,摸到大濱燈台之下。一行緊靠岩壁,隱在岩石的陰影中,義政獨自一人來到礫石灘,他腳步輕靈如同狸貓一般,即使踩在礫石上也沒有發生聲響,漸漸靠近了兩條倒扣的小艇。

他向四周觀察了半晌,確認安全,才揮手招呼同伴上來。後面的傢伙就沒必要小心翼翼了,大家嘩啦啦拖著小艇入海,抄起船槳向北面劃去。

晚潮已退,海上風平浪靜,夜風習習。離開充滿泥濘和屍臭的殺戮戰場,實在是令人心曠神怡的事情,這一帶海域不可能有敵船,大家都很放鬆,低聲談笑著。

借著微弱的月光,2條輕舟沿著和泉國舒緩的西海岸悄悄行駛,短槳有節奏的破開海面,船行甚速。不到半個時辰就行駛了6裏海程,這些夜行者靠上海堤,翻身爬了上去,曾經繁盛的港口出現在面前。

朦朧月光下,港內沒有船隻,只有稀稀落落的桅杆露出水面,說明海底鋪滿了沉船。一道道鐵鏈鎖住了海面,海船沒有可能進入港內。如果敵船趁漲潮登上那幾道狹窄的石埠頭,將擁擠在一起,被堺城守軍亂箭射殺,或者被擠落大海。

大內義弘做的很徹底,即使幕府水軍坐擁3萬之眾,也不敢在這裡強行登陸。不過一小隊人馬則不同了,10幾個人不可能撼動城防,也不會有人防備。

尤其是現在,堺城守軍來了強援,把幕府軍打的龜縮城外,大內軍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宿院幕府軍,準備明天一早打他們個稀里嘩啦,誰會在意屁股後面的一小隊人馬吶?

來財牛指著不遠處的海岸,低聲說道:「看,燈火,有人防守,就是被我們摧毀的那個入城關卡,看來他們又修復了。」

崇文笑道:「還能退回去不成,既來之則安之。義政,拿著滾海龍王旗去和他們接洽,就說我們是東海商團使者,來和他們商談明日合戰。」

「是!」樺山義政轉身一溜煙跑向遠處的港區,一行人簇擁著崇文在後面緩步跟隨,保持著一箭距離。

遠處傳來厲聲喝問,樺山義政高舉滾海龍王旗,大聲答話。來財牛大步向前,用雄壯的身軀擋住崇文,也攔住一眾親衛的腳步。黑暗中雙方對答幾句,樺山義政迎著火光快步走過去,來財牛依然把大家擋在一箭之地以外,靜靜等著交涉結果。

不一刻,樺山義政跑了回來,向崇文說道:「殿下,他們說要向四天王寺稟報,讓我們在這裡等候。」

一個親衛粗魯的罵起來:「入娘的,好大的架子,我們跑了千餘裏海路來救他們,他們竟敢無禮,真是天不蓋地不載,該剮的賊子。」

樺山義政嚴厲的喝道:「閉上你的鳥嘴,戰時謹慎些沒有錯,老實在這裡侯著。」

崇文說道:「不錯,等等死不了人。」

他在石埠頭上來回踱步,10幾個親衛卻不敢大意,手按在刀柄上,警惕的盯著遠處晃動的人影。來財牛湊過來,低聲說道:「我不太信任大內義弘,那老傢伙太狡詐,誰也不知道他想什麼。」

樺山義政不以為然的說道:「到了這步田地,他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來財牛目光閃閃,沉聲說道:「不太對勁,這裡離四天王寺不過隔了兩個街町,如果他感念商團恩德,應該立即出迎,早就應該到了,怎麼會這麼久還沒有回話。」

樺山義政也瞪著來財牛,說道:「你想說什麼?」

來財牛猶豫了一下,說道:「如果要我說,我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樺山義政說道:「你怕了?」

來財牛怒道:「怕你個鳥,仴人何等狠毒,大出海已經幾次遇襲,還要在這裡遇險不成。」

樺山義政也怒了,抬高聲音說道:「我也是仴人,你也不信我么!」

崇文喝道:「吵吵吵,吵個鳥!」他手一指城內方向,說道:「有人來了。」黑暗中一隊火把蜿蜒而來,似乎是奔城關而來。

果然,不一刻有大內軍漢跑過來喊話,讓他們可以過去了,樺山義政和來財牛把崇文擋在身後,眾人大步來到城關前。只見一隊僧兵簇擁著一個老僧,一圍火光下看的真著,正是四天王寺主持僧絕海中津,土黃僧袍,木棉袈裟,只是面頰清瘦,眼窩深陷,顯得十分憔悴。

老和尚遠遠看見來財牛雄壯的身軀,以為他就是商團使,單手合十行禮,用流利的華語說道:「原來是來財牛大人,貧僧這廂有禮了。」

崇文從後面的暗影中轉出來,拱手道:「絕海大師別來無恙,還認得在下么?」

絕海中津吃了一驚,半天才說道:「大出海殿下親來內城,一定是有要事相商,此處不是講話所在,我們城裡詳談,請。」

崇文一伸手,說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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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國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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