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耗損本源

第六十四章耗損本源

夜深，人靜。

霍山家不甚結實的木門被輕輕推開，沒有半點聲響動靜驚擾屋內已然入睡的四人。

摸索著自家用了十數年的老舊餐桌，水仙落座在那個曾經屬於她的位置，冰涼涼的，終是許久不沾人氣帶了些冷冽。

臨行前那一餐歷歷在目，那時父親雖說沮喪無奈卻身心安好，髮絲也未曾花白。那時母親還是滿臉笑容，拉扯著與自己講些村中八卦。時過境遷，他們已不是當初的安康，自己也不再是那個鄉野村姑了。

輕推房門，榻上是父母與熟睡的兩個小傢伙。父母睡得並不踏實，父親緊握成拳的手指深入肌膚，佝僂瘦小的身軀微微蜷著，似乎害怕極了，母親則是眉眼不定時跳動著，似乎下一刻便會醒轉，殫精竭慮。

水仙輕柔坐在榻上，手指顫抖著撫摸過二老面頰，乾涸粗糙的肌膚還有那細密的一層冷汗，他們這一年都是如此煎熬來的嗎？何苦那，水仙無悔無恙啊。

強忍著淚水滴落，心中決然，左手疊右手，交織盤旋捻動法決，柔和如陽春白雪的微光在指尖凝聚，與此同時水仙原本紅潤黝黑的面頰頓時蒼白如棉帛，豆大的汗珠在鬢角額間浮現。身體不自覺抖栗，似乎正在承受某種不知名的苦楚。

即便如此，雙手卻穩如磐石般不動分毫，那微光在虛空一分為二魚貫入二老眉宇印堂，說來也是神奇，在這微光流入二老身體的頃刻，原本酣睡不安的兩人頓時彷彿心中卸去萬鈞重擔一般，面容慵懶愜意，身體更是放鬆到自我舒展的地步。

而這僅僅是開始，霍父蒼白如霜的髮髻神奇般變得灰黑，雖說並非如青壯年那般黝黑髮質卻也比之同齡人稍遜一籌而已。霍母劉氏更是變化不凡，不僅秀髮全轉亮黑便是肌膚也彷彿年輕數歲一般皺紋銳減。

相比於霍父霍母的驚人變化，水仙自己只能用悲慘形容，蒼白如棉帛的臉頰變得毫無人色，汗水浸透周身衣衫，此刻若是讓人看見認作是剛從水中爬出的水鬼也不無可能。

就是如此狀態，水仙竟仍然不停手上法決，目光反而流轉到父親十數年無法醫治的瘸腿上。她記得父親因何瘸了這條腿，更記得父親因為瘸腿好好的功名數十年寒窗苦讀付之一炬的心酸苦悶。

如今，便讓她彌補上父親此生最大的遺憾。

微光重新凝聚在一處，直指霍父那因長期無法行走而逐漸萎縮的小腿。定目凝神，汗水侵入眼眸有得是酸澀和疼痛，周身百竅酸軟無力如今還能站著多半是意志力在支撐。

那微光終是不凡，短短數個呼吸便讓十里八鄉多少郎中無人可醫的瘸腿恢復知覺，熟睡中的霍父不自覺發出舒爽的呻吟連帶著十數年不曾主動移動的小腿輕微挪移了一下。

噗！

五內俱焚，登臨天仙凝聚的五氣如煤油見著火星般在體內爆裂流竄，一口逆血終於是不堪重負的噴吐而出。水仙強撐身子左手如攬月，以法力接住那一口殷紅，可終歸是太勉強，太虛弱了。有一滴鮮血，從法力凝聚的網兜中流了出來，不偏不倚，正中霍父的面龐之上。

熟睡中的霍父似有所感，眼眸輕微跳動眼看便要蘇醒，水仙此刻也顧不上多看幾眼父母弟妹，轉身強行運轉法力從半遮半掩的窗戶逃離。

就在水仙奪窗而出的下一刻，霍父的眼眸陡然睜開，許久未有的輕鬆感和滿足感湧上心頭，感受著突兀變化的身體，他有些發懵，自己這是怎麼了？之前每次醒來都是被噩夢嚇醒，渾身粘膩潮濕感覺整個人彷彿經歷一場大戰，今天怎麼格外輕鬆便是年輕那時候都不曾有這樣的輕鬆舒適感。

下意識在床頭摸索拐杖想要站起喝口水，潤潤喉，卻不知怎得一溜煙竟然滾下了床，咚的一聲，摔得結實，整個人灰頭土臉卻渾然不在意反而是不可思議注視著自己下體。

聽著聲音被驚醒的霍母劉氏和一對子女，慌忙起身，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定睛細看發現是父親丈夫跌落地上，劉氏趕忙想要上前攙扶腳上有瘸的丈夫，卻被對方揮手制止。

霍母不明所以，問道：「孩兒他爹，你不是摔糊塗了吧？」

霍父搖了搖頭，手指著自己曾經的瘸腿，道：「我感覺到它了。」

霍母疑惑，道：「誰？」

霍父也不多解釋，嘗試著攙扶床邊，在其餘三人震驚不敢置信的眼神下直挺挺站了起來。沒有依靠任何輔助工具，他憑藉自己的雙腿站了起來。

「孩兒他爹，你......你的腿.....我......」霍母劉氏有些語無倫次，今夜所發生的事情讓她一個鄉下婦孺如何不驚，如何不奇。

然而，更驚更奇的事情是在他們無心睡眠掌燈之後。常聽說書先生講一夜華髮，白了頭，卻沒聽說過一夜烏髮，黑了頭。

霍父霍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敢置信，其中最明顯的尚數點綴在霍父臉頰上一抹紅，不似胭脂，不似顏料，散發著淡淡清香，根本讓人無法聯想這是一滴血。

震驚過後，恢復理智的霍父，獃獃望著半遮半掩的窗戶，呢喃道：「孩兒他娘，我夢到丫頭了。」

霍母劉氏沉默，無他自己與丈夫的感覺一般無二，她也隱約夢到了自己的女兒，水仙。

原本歡愉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霍父沒了瘸腿重獲的興奮，低聲道：「睡吧，晚了。」

燈重新被熄滅，兩個孩子不時便傳出陣陣酣睡聲，而霍父霍母今夜，註定又是難眠。

夜色，越發深沉了。

從霍家村一路跌跌撞撞跑出來的水仙已經雙眼昏花，體力難支，在離開數百米外的一處松樹下方，她在難以支撐一頭栽倒。

大口鮮血噴涌，臉上卻是笑容滿面，今日自己耗損本源為父母易經伐髓，多了不敢說無災無病多活個半甲子是沒太大問題。

至於自己留下這一身後遺症，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