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紙軍火 4

第三章 紙軍火 4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一行人騎著快馬出了新京的東門。其實誰都不知道去哪兒,出城找找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

路上,「地耗子」突然伸直了脖子看了看方向之後,一拍腦袋道:「你瞅瞅我這腦袋,怎麼這都沒想起來啊?東家,這龍卧烏拉、洲水方圓、八旗之祖,應該說的是吉林府,也就是現在的吉林省公署!」

「哦?」張濤一愣,連忙問道,「這話兒怎麼講?」

「地耗子」解釋道:「當年乾隆爺到吉林府時,見此處四面環山三面環水,曾說此乃是龍卧出巢之地。而吉林府在古時則稱為烏拉,即滿語中的河流,洲水方圓,正是說的這種自然地貌,這裡又是滿族的發源地之一,故稱八旗之祖也不為過!」

「難道是在猴兒山裡?」鄧龍身邊的一個男人突然開口道。

張濤一愣,指了指那幾座大山問道:「那地方叫啥?猴兒山?怎麼叫這麼個名字?山裡猴子多?」

「俺的老家就是這附近,他們要去的地方叫猴兒山,那裡就是一片子深山老林。那猴兒山裡可沒有什麼猴子,只不過山上有一種小樹,也長不大,就是指頭粗細,是一節一節的,每一節的節骨眼上,都有一個好像猴子臉兒的圖案。因為漫山遍野都長滿了那種植物,所以才叫猴兒山。」男子答道。

「哦?原來是這樣,還有這種植物么?」張濤猛地一愣,轉身對「地耗子」道,「那青木之林,猴木之邊,想必就是說的這裡吧?」

「地耗子」點了點頭,認同了張濤的看法。

「嗯,我看就應該是這兒了,咱們得趕緊跟上去,別讓小鬼子得了頭彩!四叔,你在後面斷後,聽風看雨!」張濤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抽出了****,開始爬山。

四叔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唐曉雲對他嘿嘿一笑,然後也緊緊地跟上了張濤。

「地耗子」和鄧龍,以及鄧龍所帶的那些人也都陸續將韁繩塞進了四叔的手中,隨即緊跟了過去。

「不……我說……」四叔鬱悶地看著漸漸遠去的張濤他們,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站著的十幾匹馬,嘆了口氣坐在了路邊,「這少爺真是的,總是這種火急火燎的脾氣!」

張濤一邊走一邊說:「怎麼好像總是來迴繞著圈走,我說兄弟,這山上有啥顯眼地方沒有?」

「這就是一座禿山,除了這些個樹呀、草呀的啥都沒有。那年大帥的兵封了山,撤走以後早就傳說這山裡面藏了寶貝,正經哄哄了幾年呢。結果,誰都沒找著啥,現在也就沒人提起這事兒了,要說這顯眼的地方……」那個人想了想,「就是山上有一座破山神廟,就啥也沒有了。」

「好!」張濤眯著眼睛舔了舔嘴唇,「那咱們就先上山神廟看看去。」

「可是那廟都多長時間了,沒有我的時候就有那座廟,原來香火還挺盛的,現在估計都該塌了。那地方才偏呢,不是經常來的人都找不到。」那人絮絮叨叨。

「我覺得也應該上那裡看看,總不能隨便找個地方挖個坑就把那麼多的軍火給埋了。」唐曉雲說道,「『二猴子』,叫你帶路你就帶路,別那麼多的廢話。」

「好好,長官,我不說了,不說了。」「二猴子」乖乖地閉上了嘴。

這個山神廟還真是不好找,只有一條小路通向這裡,四面全都是樹,後面就是一座陡峭的大山。「地耗子」四處看了看,興奮地說:「東家,就是這兒了。」

「你怎麼知道?」張濤和唐曉雲異口同聲奇怪地問道。

「嘿嘿!」「地耗子」得意地笑著,「咱干這行,都多少年了。干我這行的,不懂得風水可不行,我雖說不知道啥地方能埋著軍火,但是這個小廟的風水正是潛龍出淵的格局。要是我想弄點啥東山再起的東西,我也一定放這兒。」

「要是這麼說,咱們可能還真是蒙對了,別的就先別說了,咱們先進去再說。」張濤的眼睛亮了起來。

唐曉雲吩咐道:「你們幾個,『二猴子』進來,剩下的,在外邊警戒!」

說著,幾個人就推開了門走進了這座不大的山神廟。這座廟裡早就是破敗不堪,人走在地上都能騰起來很高的塵土。

適應了屋裡的光線,張濤頗感失望。這座廟就是老林子裡面常見的小山神廟,裡面空蕩蕩的,唯一能看得到的,也就是一個布滿了灰塵的香案,還有一座拿著山神叉威風凜凜站立的山神塑像,只是全身布滿了蜘蛛網,給它那威嚴感增添了幾分猙獰。

小小的空間,好像他們幾個進去以後都沒有地方轉身。

「地耗子」從他的破包裡面拿出了一個小鎚子,在地面上、牆壁上開始敲敲打打,大家也不知道他要幹啥,只好各自四下尋找著所謂的「軍火庫」。

「地耗子」甚至還拿著小鎚子在山神像的身上敲打起來,就在大家還在瞪大眼睛觀察每一處突起甚至每一個地縫的時候,「地耗子」說話了:「大伙兒都別忙活了,這裡沒有啥地下通道,也沒有啥地方能藏槍。」

「剛才不是你說的找對地方了嗎?」張濤疑惑地問,「咋又說啥也沒有了?」

「東家,我說找對了地方是說這地方的風水是那麼回事。可是你們也看著了,我這都敲遍了,也沒有空心的地方呀。我這鎚子是問路錘,一般空心的地方多少都能出點動靜,可是這裡,連這個山神像都是實心的,總不能把槍直接蓋在房子裡面吧?」

看著大家有些失落的神情,「地耗子」也嘆了口氣:「唉,沒法兒了,還是求求山神讓他告訴咱軍火在哪吧。」說來也奇了,這「地耗子」的話音剛落,「啪嗒」一聲,這座山神像剛才被敲過的地方掉下一小塊來,露出了裡面的泥胎。

張濤眼睛一亮,大步上前看了看,就是普通的泥胎,沒啥稀奇的,不由得又失望了一次,回頭對眾人搖搖頭。「地耗子」卻躥了上來,拿起地下的碎片仔細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上聞了聞:「『二猴子』,你說這廟多少年了?」

「我出生之前就有呀,咋了?」

「呵呵,那就沒錯了,原來真是這麼回事!」「地耗子」兩眼放著光,「這泥胎,肯定不到10年,就是這座雕像有古怪。」

「可是這裡面能藏幾條槍呀?」鄧龍皺著眉頭說。

「大伙兒看,這個山神的臉咋被擋上了?」唐曉雲突然說道。

大家這才注意到,山神塑像的臉上被一層厚厚的蜘蛛網遮擋著,根本看不清本來的面目。「地耗子」一拍大腿:「哎呀,這是神仙遮臉,我咋沒看出來這事呢?快點,找一個長點的傢伙把蜘蛛網挑開。」

「二猴子」拿了一根長樹枝回來了,在神仙臉上胡亂攪和了一通,終於山神的模樣被大家看出來了。張濤、唐曉雲和「地耗子」他們幾個同時驚叫起來:「大帥!是大帥的模樣!」

「地耗子」沒有像眾人一樣瞠目結舌,爬上了塑像仔細看了看:「大帥眼睛,沒有看向廟門,而是在看山神叉!」還沒有等他再說什麼,幾個人就七手八腳地將山神叉從手上卸了下來,平放在地上。

「地耗子」又拿起了小錘,叮叮噹噹地在大鐵叉子上敲打了一陣子之後,指著中間最長的尖刺:「空心的,快,想辦法卸下來。」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尖刺是後來裝上去的,依稀還能辨別出接縫,可是後來都銹死了。幾個人費盡了力氣,最後還是「地耗子」用小錘一下一下地將鐵鏽敲開把尖刺拿了下來。

張濤晃蕩兩下,在裡面倒出了一個嚴嚴實實的油紙桶,打開一看,裡面包著幾張發黃的紙,也都捲成了紙筒。張濤看了半天,一個字也沒有看明白,只好遞給了唐曉云:「你看看這是啥,咋都是外國字呀?」

唐曉雲看了幾張:「這是軍火的提貨單,有美國的、英國的,這個字不認識,不是義大利就是德國的,唉,還有日本的。數量不少,都是已經成交沒有提貨的。」

「乖乖!」張濤驚訝地說,「原來這就是軍火庫,也就是說,拿著這個提貨單找洋人就能拿出軍火來了?」

「理論上說是這樣,可是誰也不知道洋人會不會耍賴,比如說提貨的人不是簽約人啥的,你們不知道,法律在洋人那裡,就是強詞奪理的武器!」唐曉雲嘆了一口氣,「這就是國民**擔心的事情了,我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天都黑了,趕緊,咱們得趕緊回去了。」唐曉雲小心收起了那疊武器提貨單。

「唉,這就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事兒了,最起碼鬼子是別想要那批武器了!」鄧龍搖了搖頭。幾個人快步走出了小小的山神廟。

但是讓張濤他們大吃一驚的是,在門外警戒的弟兄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早就沒有了氣息

「嗖嗖嗖!」還沒等張濤他們明白過來,有暗器破空的聲音轉瞬就到了他們眼前。鄧龍左躲右閃,肩膀上還是中了一鏢。「二猴子」也中了一鏢。唐曉雲手中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了金錢鏢,不停地打出,打落射向自己的暗器,勉強自保。張濤躲過了幾枚暗器,馬上發現又有五枚分別射向自己的眉心、咽喉、小腹、左右胸。按說以張濤的身手躲過去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自己剛剛躲過幾枚,身體已經失去了平衡,再難做出動作。

「東家!」一個黑影衝過來,撲到張濤身上,任憑五枚飛鏢全都射在自己的背上。張濤看清那人的臉以後,不由得大叫起來:「『地耗子』!」

「地耗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臉色成了詭異的青色,張了張嘴,鮮血從嘴裡、雙眼、鼻子和雙耳流出,頭一歪就死了。

「明人不做暗事!誰暗算我?滾出來!」張濤把「地耗子」的屍體放在地上,掏出手槍就對天放了3槍。

「呵呵,日本忍者。看來今天能見到活的,出來見見吧。」唐曉雲手裡夾著1枚日本忍者特有的星鏢,慢悠悠地說道。

草叢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七八個穿著黑衣服的忍者出現在他們面前。張濤心裏面一驚,現在只有自己和唐曉雲還能一戰,鄧龍身中毒鏢,僅存的「二猴子」護在他旁邊。那幾個忍者拔出了戰刀,卻並不進攻,只是冷冷地看著張濤和唐曉雲。

「呵呵,你們頭兒呢?」張濤靈機一動,很顯擺地拿出了自己的****晃了晃,「這上面是天皇的御賜菊紋,你們不會不認識吧?」幾個忍者就像沒有聽懂一樣,還是獃獃地立在那。

「忽!」在前面的樹上飄下來一個人,這人卻不是一身忍者的裝束,而是一身武士服,臉上蒙著面巾,手中是一長一短兩把***,都沒有護手。

此時的鄧龍已經昏迷過去,「二猴子」看見元兇出現,大喝一聲也不說話,揮著匕首就沖了上去,那武士卻不躲不閃,待「二猴子」的刀刃已經到了頭頂的時候,突然手一揮,長刀架住了匕首,接著短刀一揮,隨即飛起一腳把二猴子踹了回來。只見「二猴子」軟軟地倒地,雙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嘴裡泛著血花發出「咯咯」的聲音。鮮血從指縫不停地湧出。

好快的刀!

張濤心裏面咯噔一下,隨即查看「二猴子」傷勢,脖子的傷口不大,卻恰恰割斷了喉管,手法似曾相識。

「混蛋!」張濤大怒,「啪啪啪!」連著開了3槍,武士身影晃動,還是被子彈從寬大的衣服上開了兩個洞。

「我們有九個人,你們現在只有兩個,還是談談吧。」武士沒有任何感情地說,「而且,我們也有槍。」隨著他話音落地,忍者們的手中都多了一把黑漆漆的手槍。

「你想談什麼,我就是不談你敢殺了我嗎?」張濤的手槍又一次地瞄準。

「張參議,你還是省省力氣吧,現在我殺了你又怎麼樣,你為什麼在這兒?呵呵,我們還是做朋友的好。」蒙面武士慢悠悠地說道。

「你是賀川!」唐曉雲大喊一聲,趁著幾個忍者愣神的工夫唰唰扔出了五枚金錢鏢。她知道賀川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過去,所以瞄準的對象是後面的忍者,兩個忍者倒了下去。賀川一抬手,制止了正要開槍的下屬,稱讚道:「真沒有想到,唐小姐的身手如此之好,死在這裡可惜了,還是勸勸你表哥吧。」

「張先生不夠朋友,到新京來也不找我,給我個機會儘儘地主之誼。」武士一邊說,一邊拉下了臉上的面罩。果然是賀川!

張濤看起來也是笑呵呵地拱了拱手:「我還真是有福氣,交了你這麼有能耐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究竟是誰,要幹什麼?」

「按照你們中國人的叫法,你還是可以叫我賀川,只不過是前面少了一個字,我叫伊賀川,是伊賀家族的傳人。至於為什麼找你,你應該知道。」賀川一邊說著,一邊晃了晃手中的刀。

「哦?我知道什麼?和我有關係嗎?」張濤故作疑惑地問。

「我們一直在監視司徒教授,他果然被你們救了出去。不管你們在這裡拿出了什麼,都最好交給我。」賀川笑呵呵地說,「如果不是這件事不想驚動關東軍軍部,你們的下場早就和這幾個死人一樣了!」賀川說完,就直直地盯著張濤的眼睛。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沒有東西交給你,就殺了我嗎?」張濤慢悠悠地問。

「呵呵,其實,我真的不想殺了你,你可是我在滿洲最欣賞的人!」賀川依然在微笑著。

張濤心思一動:「既然你這麼說,咱們就沒有什麼迴旋的餘地了么?」

賀川依舊冷笑著搖了搖頭。

「呵呵,這麼說『共榮號』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嗎?兩分鐘殺了兩個人,今天看到閣下出手,我才相信了表妹的猜測!」張濤說道。

「張濤,你在拖延時間,這是沒有意義的,還是面對現實的好。你還想有人來救你嗎?」賀川很快就看清了張濤的打算。

彷彿是對賀川推理能力的嘲笑,「啪啪啪啪」忍者身後的草叢中傳來了盒子炮連發的聲音。賀川和身後的忍者都沒想到真會有人來救張濤,結果頓時就有3個忍者躲閃不及倒在了地上。

一個鬼魅一樣的身影從賀川身後的草叢中竄了出來,這正是四叔。他兩支手槍已經沒有子彈了,索性就把手槍別在了自己的褲腰裡面,身形一矮,躲過了僅存的一個忍者手中的刀,雙手一格,把忍者手中的手槍打落在地上。

「八嘎!」賀川揮著雙刀向張濤沖了過來,距離太近,手槍已經無法發揮作用,張濤抽出了黑色的匕首,剛要阻擋,就看見身邊的唐曉雲解下了自己緊身獵裝上面的裝飾腰帶,手一抖,皮鞘落地,居然是一柄繞指軟劍!

「叮」的一聲脆響,軟劍在賀川即將劈下的長刀上繞了一個圈,劍尖準確地向賀川眉心刺了過來。

賀川急忙歪頭閃躲,索性向後猛力一拉長刀,看唐曉雲進入了攻擊範圍,自己的短刀像毒蛇一樣對著唐曉雲的咽喉刺了過來,不料卻被橫身過來的張濤用手中匕首狠命地擋了一下,「當」的一聲,匕首和短刀碰出了火花,雙方各退了兩步,看著對方完好無損的兵器都暗暗吃驚。

賀川也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本來手中的長刀和唐曉雲的軟劍纏在一起,他往後一退,把拽著劍的唐曉雲拉得一個趔趄,看唐曉雲重心不穩,飛起一腳就踹到了唐曉雲的肚子上,唐曉雲的身體在失衡的狀態,根本躲不了,張濤和賀川各自退了兩步,離得太遠也是愛莫能助。

「噗!」唐曉雲吐了一口鮮血,身體在倒下之前準確地飛起一腳踢中了賀川的手腕,賀川手一松,長刀被軟劍彈飛,直直地釘在了高高的樹上。唐曉雲也沒有了力氣,倒退了好幾步,倒在了張濤的懷裡。

這兩個回合,賀川以失去長刀的代價,把形勢由二對一變成了一對一。張濤暗暗地心驚,唐曉雲的功夫自己是領教過的,竟然兩個回合就倒在了地上。不由得把目光看向了四叔。忍者拿的是長刀,四叔卻是赤手空拳,幾個回合過去,四叔也受了重傷,一時半會兒是指望不上四叔幫忙了。

「呀!」賀川怪叫了一聲,雙手持刀衝過來,張濤放下唐曉雲,握緊了手上的匕首迎著他沖了過去,距離還有兩步的時候看賀川肩膀一動,知道他要出刀,飛身躍起,匕首直刺賀川的左胸。

賀川刺的是張濤的咽喉,刀到了跟前,張濤卻躍了起來,暴露在自己刀前的大腿沒有絲毫要後退的意思,匕首卻刺了過來。

張濤竟然是要以腿搏命!

賀川看清了張濤的招數,右手把短刀向上架起,擋住了匕首,騰出的左手狠狠向前掃去,正好掃中了騰空的大腿。張濤匕首被擋,腿上一陣痛,身體改變了方向橫著摔倒在了地下,聽到耳畔的風聲,急忙連續地翻滾起來。賀川的短刀緊隨而至,刀尖在地上摩擦出一溜火星。「嘭!」張濤的後背撞上了一棵大樹。眼見刀尖到了身前,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情急之下,張濤手腳撐地勉強讓自己的身體距離地面有一些縫隙,看到刀偏著刺向自己的身下,張濤身子一沉,正好壓住了賀川的短刀,還是被偏向上的刀刃傷到了,後背傳來一陣劇痛。

現在張濤忙著保命,不敢在乎後背的傷勢,很彆扭地將匕首向下劃了過來,賀川沒有想到自己的刀被壓住,一愣神的工夫匕首已經對著自己的右手手腕刺過來。他用腳踩住張濤的身體,死命地把刀抽了過來,張濤頓時覺得背部一陣冰涼之後又是一陣深入骨髓的劇痛。他速度一慢,匕首沒有像預想的那樣割斷賀川的手筋和動脈,只是在手背上劃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大口子。賀川本來是踩著張濤拔刀,自己一受傷,刀已拔出來,身體失去平衡,「噔噔噔」地向後退了好幾步。張濤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背部卻傳來一陣劇痛,不由自主地又靠著樹坐在地上。

「張君,站不起來嗎?」賀川將刀從受傷的右手換到了左手,「還是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吧。」同時搖了搖脖子,「好久沒有這麼痛快地打一場了,我真不想殺了你,或許我們以後可以用木劍切磋武功,之後聊聊天,喝點熱茶不比現在你我生死相搏好得多嗎?」

「呵呵,你知道什麼樣的日本人是好日本人嗎?」張濤靠著樹吃力地站了起來,強笑著對賀川說。

「我倒是想聽聽您的高見,看看我是不是張君喜歡的好日本人。」賀川慢悠悠地說。

張濤看他左手拿著刀垂下去,右手還在流著血,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突然大叫一聲:「就是死了的日本人!」說著,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匕首射了出去。右臂一甩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加上剛才的一刀已經把力氣用盡,張濤坐在地上喘著氣。

賀川沒有想到張濤突然發難,加上自己力戰唐曉雲和張濤,也是有一點脫力,身形一閃,匕首牢牢釘在了賀川的左肩上。

「噹啷!」短刀脫手掉在了地上。

「八嘎!」賀川雙眼布滿血絲,好像瘋了一樣沖了過來,抬腳就向張濤的腦袋踹了過來。

張濤勉強向旁邊倒了下去才躲開了這致命的一腳,賀川見一擊不中,改踹為踩,這一腳結結實實蹬在了張濤的面門上。

張濤就覺得腦袋轟的一聲,隨即眼前一陣發黑,鼻子上傳來了深入骨髓的酸痛,鮮血從鼻子、嘴裡不住地湧出。

「該死的支那人,說!你們到底找到了什麼?快說!」賀川的面孔猙獰得有一些扭曲,一邊問著話,一邊用力在張濤的臉上踩著。

張濤被自己從鼻子湧入嘴裡的鮮血嗆得直咳嗽,而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臉上和背部的傷口,倔強的他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少爺!」四叔一見,急忙大喝一聲,剛要過來救,忍者又沖了過來,和四叔赤手空拳地扭打在一起。

「砰」的一聲槍響,忍者的額頭多了一個彈孔,還有些不相信似的翻翻眼皮,終於雙眼一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伊賀川,向後退!」唐曉雲拿著手槍,強撐起身子,在地上半卧起來,黑洞洞的槍口閃著寒光指向賀川。

四叔這時候也趕了過來,左肩上隱隱透出血跡。

賀川慢慢退回了踩在張濤臉上的腳,自嘲地說:「唐小姐清醒得可真是時候。」唐曉雲咬了咬牙,用已經受傷的右手把張濤的匕首拔了出來,頓時血流如注。

「咳!咳!」張濤咳了兩聲,把嘴裡已經凝固的血塊吐了出來:「現在是我們應該和你談談了。把解藥給我放在地上!」

「你覺得我會嗎?」賀川雖然嘴裡這麼說,但還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畫著浮世繪的小瓷瓶。

「這個,給你們。」賀川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獰笑,猛地把小瓷瓶往地上一扔,一團耀眼的光芒瞬間將張濤他們3人的眼睛晃花。

幾人連忙戒備。

等恢復了視力以後,哪裡還有賀川的影子?只有張濤的匕首牢牢釘在自己耳邊的大樹上,張濤嚇出一身冷汗。

四叔四處查看了一下,地上連賀川逃跑時殘留的血跡都沒有,看來日本忍者逃跑的功夫真是一流。

再看他們幾個人,四叔的身上被劃了八九條很深的血口子;張濤後背一條大口子,臉上也受了重傷,看來鼻樑骨已經折了;唐曉雲雖然在最關鍵的時候清醒過來,但還是在死死按住自己的肚子,皺著眉頭輕聲**,看來是受了內傷,已經不能自己行動;還有一個鄧龍,臉色烏青,鼻子里只有出氣沒進氣,賀川沒有留下解藥,眼見也是活不成了。

「賀川這小癟犢子還真有兩下子啊!」四叔一邊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條給張濤包紮傷口一邊說道。

「這次是我命大啊!」張濤搖著頭苦笑,回頭看了看重傷的唐曉雲,「我說,你沒事吧?」

唐曉雲瞪了張濤一眼道:「這不還喘氣呢嗎?聽你這話問的,好像巴不得我有事似的!」說完,眉頭皺了皺,掙扎著坐了起來,「張濤,你……還是去看看鄧龍吧,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張濤身上的傷口已經包紮得差不多了,他拿起四叔在鬼子身上翻出來的軍用水壺灌了一大口,慢慢地挪到了鄧龍身前。

四叔上前為鄧龍把了把脈,隨即搖頭嘆息道:「唉,不行了!又一個有血性的漢子就這麼扔在這兒了!」

張濤緊鎖的雙眉動了一下,剛要說話,忽然見鄧龍的眼皮動了動,隨即,眼睛睜開了。他那烏黑的嘴唇哆嗦著,費力地說道:「余謹以至誠,發誓……獻身革命……報效國家……」唐曉雲知道,這正是復興社的宣誓詞,不禁淚流滿面,她跟著輕聲讀了起來「拯救民族危亡……」鄧龍的聲音漸漸地小了,緊接著腦袋一歪,再無聲息。

「鄧龍!」唐曉雲低下頭嘆了一口氣,拍了下張濤的肩膀,「他走了!」

「兄弟,你走吧,等等小鬼子賀川,他被我的匕首刺中,沒多長時間活頭了!」張濤一邊輕輕地說著,一邊伸手將鄧龍沒有閉上的雙眼合上。

四叔幫著張濤把鄧龍的屍體輕輕地放在了地上,抬頭看了一眼張濤,問道:「少爺,現在怎麼辦?」

「唉,能怎麼辦呀?只能在這裡過夜了,連夜下山,非得讓狼掏了不可。」張濤看了看還站不起來的唐曉雲,「這荒山野嶺的,咱們也只能臨時對付對付了。」

四叔無奈地點了點頭,攙扶起唐曉雲和張濤靠在一棵大樹下。

夜已經深了,在這人跡罕至的大山溝子里,刺骨的寒風吹起,讓受了重傷同時體力下降到頂點的三個人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一起。

而唐曉雲傷得似乎不輕,沒一會兒就已經沉沉地昏睡過去,就這麼躺在了張濤的懷裡。

「糟了,開始降溫了,再這麼下去,怕是熬過了今晚,咱們仨明天也都下不去山了!」張濤嘆了口氣,望著天空中的星斗道,「沒想到到了這份兒上,連個幫忙的都沒有啊!」

「哈哈哈!誰說沒有人幫忙呀,我這不是來了嗎?」一陣爽朗的大笑從林子中傳了出來。隨後一個人的身影出現在三人面前,他穿著警察的制服!

張濤一愣,給四叔打了個眼色,四叔把手槍暗暗握緊了。那人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同時從林子中走出來的還有十幾個人。

張濤和四叔看清了來人,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張濤笑著說:「咱們還真是有緣分,這麼快就又見面了,你不是應該跟著列車到哈爾濱的嗎?」

「哈哈哈,托您的福,因為洋人記者被害的事情我在新京就下車了。呵呵,協助憲兵找到了密件,我可是陞官了。這不是到處找你喝酒呢嗎?」王剛很顯擺地歪了歪肩膀,果然肩上的豆豆多了一個,隨即他看了看四周道:「走吧,咱們下山。您的司機還開著車在山下等您呢。」

張濤精神一放鬆,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眼睛一黑,也隨即昏了過去。

等張濤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自己的身上已經被紗布包紮得妥妥噹噹的。四叔和王剛就在他的床前聊天,看他醒了,四叔端過來一碗參湯給張濤喝了下去。

張濤笑呵呵地說:「多謝王警長相救呀!」

王剛也是哈哈一笑:「還是去晚了,聽四叔說那個賀川可是夠厲害的,功夫好不說,還把咱們都給騙了。」

張濤心思一動:「對了,唐曉雲哪去了?」

王剛點著了一顆香煙,眉頭皺了皺:「她一回來就被他們的人接走了,這一下子復興社損失了十幾個頂尖的好手,也算是傷亡慘重啊!」

張濤心頭一動,點起王剛遞過來的香煙抽上了一口:「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其實我們也是在調查一些偷偷來到新京的日本忍者,跟著他們的,沒想到被他們給甩了,晚到了一陣!」王剛嘆了口氣道。

頓了頓,王剛抽了口煙繼續道:「鄧龍的遺體我們已經掩埋了,我們也聽說了關於軍火庫的一些事情。」說著,靜靜地看著張濤不再說話。

「不過很可惜,只是個空頭支票!」張濤無奈地聳了下肩膀。

王剛卻沒有再問,只是點頭道:「嗯,如果不能為人民所用,也絕對不能便宜了日本帝國主義!」接著話鋒一轉:「張先生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夜長夢多,立刻回濱海,找點事情消消火。」張濤一拳擂在了床上。

王剛的神情卻凝重起來:「我們剛剛得到消息,濱海交通站的張來財同志,被捕了!」

儘管張濤早就有思想準備,還是感覺心裏面緊了一下:「知道不知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王剛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消息封鎖得很嚴,審訊都不讓中國人參加,全是晴川這個犢子親自來,更不要說營救了。」

張濤眉頭凝成了一個大疙瘩,咬牙切齒道:「看來這次是凶多吉少了。對了,你們有沒有賀川的消息,他到底和別的鬼子是不是一夥的?」

王剛笑了一下:「應該不是,估計是他們的門派要擴充自己的勢力,才弄出軍火的事兒。而且,我們得到確切消息,他已經死了。」

「死了就好,我馬上回濱海。」

王剛擔心地說:「那你的傷……」

張濤大大咧咧地說:「沒事,死不了。只要回到了濱海,就算是砸鬼子的憲兵司令部也不用我自己動手。」隨即回頭對四叔說道:「告訴小王他們,買火車票、收拾東西,越快越好。」

王剛站了起來,雙手一抱拳:「那就謝謝張先生了。」

張濤連忙支撐著坐起半個身子:「你要是這樣可就外道了,張掌柜也是我的朋友不是?」

王剛點了點頭,從兜裡面掏出了一疊紙:「那你就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我就不打擾了,如果您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找小王就行了。」說著把手裡攥著的紙放在了張濤床頭,「張先生有時間就看一看。注意不要讓敵人看見,看完就銷毀吧,我告辭了。」說著,大步走出了房間。

張濤示意四叔把門鎖上了,慢慢打開了手裡的紙,《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幾個大字映入了眼帘:

國內外工農軍政商學各界男女同胞們!

日本帝國主義加緊對我進攻,南京賣國**步步投降,我北方各省又繼東北四省之後而實際淪亡了!

有數千年文化歷史的平津,有無限富源的直、魯、晉、豫各省,有最重要戰略意義的察、綏區域,有全國政治經濟命脈的北寧、平漢、津浦、平綏等鐵路,現在實際上都完全在日寇軍力控制之下。關東賊軍司令部正在積極實行成立所謂「蒙古國」和「華北國」的計劃。自民國二十年「九一八」事變以來,由東三省而熱河,由熱河而長城要塞,由長城而「灤東非戰區」,由非戰區而實際佔領河北、察、綏和北方各省,不到4年,差不多半壁山河,已經被日寇佔領和侵襲了。田中奏摺所預定的完全滅亡我國的毒計,正著手實行;長此下去,眼看長江和珠江流域及其他各地,均將逐漸被日寇所吞噬。我五千年古國將完全變成被征服地,四萬萬同胞將都變成亡國奴。

近年來,我國家、我民族,已處在千鈞一髮的生死關頭。抗日則生,不抗日則死,抗日救國,已成為每個同胞的神聖天職!

……

領土一省又一省地被人侵佔,人民千萬又千萬地被人奴役,城村一處又一處地被人血洗,僑胞一批又一批地被人驅逐,一切內政外交處處被人干涉,這還能算什麼國家!這還能算什麼民族!

同胞們!中國是我們的祖國!中華民族就是我們全體同胞!我們能坐視國亡族滅而不起來救國自救嗎?

……

同胞們起來!

為祖國生命而戰!

為民族生存而戰!

為國家獨立而戰!

為領土完整而戰!

為人權自由而戰!

大中華民族抗日救國大團結萬歲!

中國蘇維埃**

中國共產黨中央

1935年8月1日

「好!」張濤一口氣讀完了,不由得大聲叫好,看著四叔疑惑的表情,把手中的《八一宣言》遞給了他。

四叔一邊看一邊喃喃念叨著:「有救了,有救了。要是按照這上面說的辦,就有救了!」說著雙手都不由激動得有些顫抖起來,「別的不說,咱趕緊回去把張掌柜給撈出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殺八方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殺八方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紙軍火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