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你先反省一下自己

有李俊熙鬧這一出墊底，之後再上演什麼更奇怪的戲碼，似乎也都能讓人見怪不怪了。

顧一樣甚至忍不住懷疑，這搞不好都是沈磊這個蔫壞的傢伙出的鬼主意餿點子，就是他在後面攛掇著太子爺，先下樓來鬧這麼一場，好給他自己後續的閃亮登場做個鋪墊。

所以當沈磊滿臉堆笑地也跟著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的時候，顧一樣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沈磊探頭探腦地在門口站著，一副想進來又不敢的樣子。

顧一樣當然不肯主動招呼他進門，就也和他一起抱臂站在門口，感覺自己靠著門框一臉警覺的模樣像個門神。

「昨天那個你還生氣嗎？我真的知道錯了……」沈磊嘴上道歉，臉上已經完全是一副吃死了這把火超不過一天去的雞賊。

顧一樣根本都懶得問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

用腳趾頭想也能明白這傢伙肯定是不知道，他要真能知道，打從一開始就不能這樣辦事。

但既然事已至此了，好像再如何計較，和他生氣或者和自己生氣，也都是徒勞的。

有那麼一瞬間，顧一樣甚至忍不住想，不然就算了吧，就這樣吧。

改變一個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難了。且既不正義也無意義。畢竟她又不是周師兄，有那麼旺盛的挑戰慾望，享受某種塑造一個人的獵奇快感。她對把沈磊變成她想要的那個樣子，根本毫無興趣。也不覺得自己有資格這樣做，哪怕她著實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因為他與自己的設想截然不同而惱怒著。可那又怎樣呢？那不過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惱怒罷了。不如放寬心態，放開懷抱。就做個渾渾噩噩，懵懂不知的普通人。不要試著追究得那麼明白，看得那麼透徹，豈不樂哉？反正這世上絕大多數人，不就是這樣每天笑嘻嘻樂呵呵地過活嗎？既然大家都可以，憑什麼就她不能？

然而如是想歸如是想，心裡始終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反覆固執而又頑強地怒刷存在感。

她知道這世上確實有很多其他人都能做到的事，偏偏她就做不到。

父母給她起名叫做顧一樣，希望她能隨大流，和其他人一樣，偏偏她就是和所謂其他人都不太一樣。

這種不一樣給她的人生平添磨難，讓她吃了許多在其他人看來根本莫名其妙毫無必要的苦頭。

可他依然覺得，她沒有錯。

做自己沒有錯。

不一樣，沒有錯。

如果有什麼東西，是務必要把每個人全都磨平，變成相同的樣子，才允許人得以安穩存在，那一定是這東西自己錯了。每一個還在咬牙堅持，拒絕被磨平的人，都盡可以驕傲，可以給自己一枚勳章。倒也不為什麼特別偉大高尚的理由，而僅僅是為了見證這做自己都能被迫成為反抗的荒誕世界。

於是顧一樣就對沈磊說：「昨天的事我當然是生氣的，正常人都會生氣的，你要是覺得不值得生氣，那你先反省一下自己到底正不正常。從現在開始，以及將來，我還會不會繼續生氣，不在於你昨天做過什麼說過什麼，而是你接下來將要說什麼做什麼。我不會用昨天的你，評價現在以及將來的你。你現在以及將來到底要怎麼做，是你自己的事兒，我不管，也管不著。」

她說完就靠著門一站，也沒明確表示到底讓不讓人進屋。

沈磊明顯整個人都是蒙的，琢磨了好一陣，才勉強琢磨明白她這一串話究竟都是什麼意思。

「那我能先進屋說嗎？老這麼站在你家門口……給鄰居看見了影響不好，回頭人家誤會了把物業叫過來多尷尬。再說了這老開著門，蒼蠅蚊子什麼的飛屋裡去了也不合適，回頭還得滿屋噴葯……」。

他掙扎了一下又委委屈屈地這樣說，給自己找了十分充足的理由。

顧一樣想了想，覺得關於蟲子有可能飛進屋的這一部分，還是很有道理的，於是側身讓了一步，給了他一個「恩准進門」的眼神。

沈磊好不容易狗腿狀走出玄關進到客廳，抬眼看見李俊熙正在圍著陸鹿瘋狂搖尾巴，一副要為自己大前年咬破的襪子撕壞的拖鞋作出深刻檢討的蠢狗樣。

沈磊無語凝噎地剛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回頭就看見顧一樣看自己的眼神，趕緊端端正正在沙發上坐好，不敢管李俊熙的閑事兒。

「其實吧，我就是想來想去覺得……你們那個新項目，如果一時半會兒周轉不起來的話，要不要換一個思路呢？」

他先喝了一口水，努力作出嚴肅、正直的表情，證明自己確實是好好來和顧一樣說正事兒的。

顧一樣倒是不想把私人的情緒帶到工作里，於是就也坐下來問他：「換個什麼思路啊？有話要說你就一次說明白，別吞吞吐吐的。」

開了口才發現自己的語氣里仍然難免浸著一股火藥味。

沈磊就像滅火一樣，趕緊又喝了一口水。

「我就想到這麼一主意，隨便說一說，你就也隨便聽一聽，要是覺得合適呢，咱們再仔細琢磨，你要覺得不合適那就算了，你也別生氣，好吧？」

他像是要先給顧一樣打預防針一樣，小心翼翼地好一番鋪墊，眼看顧一樣眼中多少又流露出「嫌棄」的神色，才趕緊接著說下去。

「我就是在想，做原創這個事兒就是很艱難的，整個行業都知道，既然如此，你有沒有想過，事業剛起步的初期，你沒有必要非得逼著自己去走最艱難的那條路？咱們也可以先找一條來錢相對容易的路，把錢先賺起來，然後你真正想做的作品，可以再慢慢做嘛。」

但話這樣說，也依然還是太迂迴婉轉了。

顧一樣看著他眨了兩下眼睛，隱隱約約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又不太敢確定。

於是顧一樣給了他三個字：「說人話。」

沈磊只好說：「我有一個跟大廠合作的手游項目，想找人做同人漫畫，說是同人，但實際上就是宣傳營銷的一個環節，是有錢拿的。只要你們願意做。就給你們做。」

他說完以後就直勾勾地看著顧一樣，連大氣也不敢喘，等著她的回應。

這模樣哪裡像是上門來談合作呢，倒像是上門見債主的。

顧一樣也安安靜靜地看著他，腦子轉得飛快。之後確認一樣反問他：「你這意思是說，你要給我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