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三號殿
「這是?」盧愚的心在顫抖,但是他仍舊忍受著巨大的反感問了出來。
回答他問題的是一群嬉笑著闖入的陌生人,對盧愚而言是陌生的,他們其中有著各種種族的生靈,有樹人,有石頭人,連之前碰到的那個影子也在期間。他們扛著一些失去意識的人,跨進了大門,向管事稟報了今天的收穫。
「這些人都沒什麼用處了,拿來廢物利用!唉,什麼時候能去外面捕獵就好了!」石頭一會高興,一會沮喪,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似的。
「今天就到這,你們散了吧。」管事命他們放下獵物,他們如獲自由一般,轟然散開。
有的沿著門口的小徑去了側院,有的則約好到外面去晃悠一圈。
「阿愚大人,請!」管事請盧愚往後院去,以便讓他繼續視察,可盧愚卻圍著鍋爐走了一圈。
「你們用他們的血肉做什麼?」盧愚見入鍋的人瞬息間便化作了血漿,連骨頭都沒剩下。
「阿愚大人見怪莫怪,這可是謎城經久不衰的傳統!」
「傳統?以生命為代價!」盧愚的語氣鏗鏘了起來,然而管事並未將他放在眼裡。
「這龐大的宮殿,要在這萬惡之地長存,就需要血肉的供養!這可是謎城亘古不變的法則,人人皆知,人人皆倚仗於此!」管事說得激動,冰冷的眼神也布滿了紅血絲。
盧愚擰著眉,問著丘,丘給予了他同樣的回答。
「我看阿愚大人對我們的事物還不大了解!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大人,請吧,如果你還想繼續視察,我們的後院始終為您敞開。」
盧愚只覺今天看到已經足夠了,原本為了將空落落的腦袋填滿美好的記憶,結果卻硬塞進了一副恐怖而血腥的畫面,他深受震撼,已無暇再顧忌其他。
盧愚穩住身形,匆匆往門口走去,卻差點撞上從後院端著一簸箕血紅果子的老太太,只見她半張臉盡毀,雙手也殘破不堪,見盧愚擋住了去路,她輕巧地側轉過身,繞過了他這個障礙,領著身後的姑娘去到那鍋爐邊,將血紅的果子悉數倒了進去。
枸骨一入血漿,鍋中便響起了冤魂的慘叫聲,那聲音令人汗毛直立,盧愚不由渾身顫抖,腦海里響起了一片類似的慘叫聲,同時他身心俱裂,如同被什麼給撕扯,熔化一般。
盧愚趕緊扶住門框,額頭大汗連連。他回望那口鍋,心頭一緊,彷彿自己在裡面被熬住過無數次,每一次都被不同的人抓住,被不同的生物丟下去…
管事鄙夷地看著他,為這樣不為大局著想的人而感到羞恥。唯獨盧愚體內的丘感受到了他所受的震撼。
「你也曾下過此鍋嗎?」
「我不記得,可是我好像深有同感!太難受了,我得先離開這了。」盧愚匆匆離開,丑婆身後的妙兒感激地目送他離開。
「不可能,你的枯骨沒下過那口鍋,不然在寂靜之境,你的靈魂怎麼可能那麼清晰!」
「不知道,我告訴過你,以前的事我已經記不得了。」盧愚扯著自己那疼痛欲裂的腦袋,走出了好遠才漸漸平息下來。
「我剛剛看到很多畫面,在同一個地方,朝著不同的方向,有時是灰暗的天,有時是烈日,有時是屋檐,有時又是一張張怪物的嘴臉…接下來便是痛苦,只有痛苦,再也看不到感受不到其他東西。」
盧愚努力抓住那些記憶的碎片,將看到的悉數講了出來,害怕那些東西一晃而過,無法讓別人知曉。
「那個屋檐,跟剛剛那間屋子的屋檐一模一樣。」
丘渾身一震:「難不成你有了別人的記憶?」
「我怎麼會有別人的記憶呢?」
「你在虛無之境做了什麼?」
「我去過虛無之境嗎?」
「瞧我,你啥都不記得了,我還問你這個。」
「告訴我,虛無之境是什麼地方,它在哪?」盧愚迫切地問到。
「它是什麼我可以告訴你,至於它在哪我無可奉告。」丘說著便講起了虛無之境的過往:「五百萬面前,地球停止轉動,從此天地分為兩端,一端是無盡的白晝,一端是永久的黑暗。然而就在這晝夜之間,頓生處一道屏障,它沒有厚度,沒有長度,看不見摸不著,卻實實在在地存在著,所有死去的東西,它們身上所附著的靈魂最終都去了那裡,這就是虛無之境。」
「那麼他們還有救么?那些靈魂!」既然他去過那個地方,又重生了,不然他為何會好端端地活在當下,盧愚便想著其他人是否也還有救。
「不知道,很多靈魂都枯萎了,活著的能有幾個,就算活著,誰又會去救他們呢!」
「枯萎?靈魂也會枯萎嗎?」盧愚驚訝地問。
「那當然,靈魂受到傷害就會枯萎,就像經過熔煉的那些靈魂一樣,你剛剛不聽到了他們的慘叫聲嗎!」
「就沒有活著的可能?」盧愚放慢了腳步,低垂著頭,聲音開始顫抖起來。
「活著也不過是個記憶碎片,脆弱而飄渺,輕微的振蕩便會使其消失於無形。」
「丘,帶我去那裡看看可好,不知為什麼,我很想去那裡看看!」
丘搖了搖頭:「沒有聖主的命令和指引,誰也到不了那裡。」
「這麼說來,聖主掌管了這一切,生與死?」
「你說對了,所以我絕對服從他的旨意,他就是萬物的主宰!」丘堅定不移地說,聖主在他心中是唯一的存在,是他肝腦塗地都願聽命於他的神。
「可是他與我們並無不同啊?」盧愚靠近一旁的牆壁,恰好坐落在三號殿堂門外的石階上。
他這一坐,驚動了三號殿堂的所有人。大門轟然打開,守門的人低頭哈腰跑了出來,竟然跪在了他的側手邊,那淡漠的眼如今冒著金光,既興奮又驚訝地偷瞄了眼盧愚。
「你這是做什麼?」
「我想他是在敬仰你!」丘說。
「大人屈尊我這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門檻之外,讓小的我受寵若驚!」那人說話間渾身都因激動而顫抖著。
「敬仰?」盧愚沒有理會那人那異常的舉止,問著丘。
「你周身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能量,讓人可望而不可求,他既想得到這樣的能量,又恐懼擁有這般能量的你!」丘解釋到,如今他成了盧愚的嚮導,解釋著這個世界盧愚不明白的事情。
「阿愚大人?」頭頂上響起了一聲疑問,盧愚起身回頭,高高的個子很快就超越了眼前的女人的身高。
「這張臉!」雙面人心中駭然,聽到盧愚點頭就徑直往裡走來,便趕緊讓開了路。
如今她卸去了濃厚而怪誕的裝束,整個人看上去溫柔了許多,體內那個男面孔也極少再出現,只要她願意,她可以隨時在兩者間切換。
「這裡面是做什麼用的?」
「火焰沒跟您解釋?」雙面人問。
「我沒問他,我是心血來潮,進來看看的。」這裡面同剛剛那個偏殿迥然不同,這也是盧愚為何要走進來的原因。
「我們在這裡培養戰士!優秀強悍的戰士!」雙面人回到,盧愚驚奇地打量起她那弱小的身板來。
「既然大人好奇,我便帶您去秘境看看吧!」
跨入那景色優美的秘境,盧愚剛剛的煩躁與噁心一下子便消除了。
「一個是天堂,一個竟如同地獄,相差可真大呀!」盧愚感嘆。
雙面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指引著他在那塊草地上四處走走。
遠處一行人盤坐於溪邊,身子一動未動。
「那裡還有條河!」盧愚欣然走去,對於水他感到異常的親切,就像乾涸的魚渴求雨露一般。
「大人不能碰那水!這是禁忌!」雙面擋住了盧愚探出的手。
「既然不給碰,留著它做什麼?倒不如填埋得好。」
「所有的秘境都有這樣的存在,它與這片草地共生共滅,對於我們,只有在這草地之上才能生,而一但涉及到這水,那麼一切都將幻滅。我這是在救您的命呢!」雙面緊緊盯著盧愚的眼,想從中看出些除了驚訝以外的熟悉的表情。
「她說得可對?」盧愚向丘求證,丘點了點頭。
「我就像個傻瓜,什麼都不知道的笨蛋!」盧愚又開始煩躁起來,他討厭對周圍的一切毫不知情,而偏偏那些人都聽命於他。
「猴子呢?」打坐結束,盤坐的人已經爬了起來,其中一人摸了摸旁邊冷卻的,殘留著一絲血跡的草皮問。
他成功引來了所有人的注視,盧愚也被他吸引了過來。
「他是不是乘機就出去鬼混了?」雙面人開口揣測到,「這猴精,最愛躲懶!」
「那這裡怎麼會有血跡呢?」那個不合群,盡愛躲著人的小個子說到,說話間還狐疑地將在場的每個人掃視了一遍,但是大家臉上都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他便冷冷地看著雙面人。
「收起你懷疑的眼神,阿冷,他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我可是脫不了干係的!」雙面生氣地回到,「要不是阿愚大人來訪,我就要先教訓教訓你了!」
這時他們才將眼光投降了在一旁悶不做聲的大塊頭。
祈信的眼裡閃著不可思議,雙面沖他點頭笑了笑,又搖了搖頭。
「不是他嗎?」祈信想著,盧愚那枯骨的位置他尚且記得清楚,眼前這人不過跟他有著相同的一張臉皮罷了。
祈信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盧愚突然出現的刺激,這個身子突然膨脹了起來,害得他趕緊捂住身子,向後退去。
「你怎麼了?」雙面人第一個上前拉住了他,她扣住他的脈搏,駭然地盯著祈信,祈信慌亂的眼神一閃而過,想要推開那隻纖細的手,卻被雙面人扣得死死的。
一股暖流從她指尖流出,平息了祈信體內的躁動。
「看來你的功力有所長進了,不過且不可太過著急,以免控制不住自己,走火入魔。」雙面人說著,緩緩鬆開祈信的手,將他擋在了自己身後。
「阿愚大人,我這些手下個個都不安分,是我管教不嚴,還望您多多見諒!」雙面說罷大喊一聲身後的祈信:「小帥,去把那猴精給我找回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祈信掉頭便走了,時不時回頭頭來看盧愚。
盧愚望著這片世外桃源,覺得一切又風平浪靜了,世界也安靜了下來,於是他學著剛剛那些人盤腿而坐。雙面人不想打擾,便支開所有人去了另一頭,將溪邊留給了阿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