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百草堂(十)
庄清曉提著一口氣,她本不屑置辯,卻見不得有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由冷笑道:「只是把疑惑說出?」她走進桃繁一步,張狂的笑了一通,才道:「你若只是疑惑,為何北梔神將出手打我時,你一句分辨也無?在結界之中,我為了抵擋朱厭,耗盡修為,而你一根手指頭都沒事,這事我不想、也難得分辨,反正你我心中清楚得很,你一個空靈之境,能被我一個耗盡修為的人打飛?」
桃繁聽了這一篇話,面色卻是難看的擺了擺手,語聲冷硬道:「庄少微,且就這樣吧!今日之事本宮不欲與你計較,你請來的府衙仙吏,本宮會同他們說明情況,你回去吧!」
庄清曉聽了這話,面上神色未變,無甚情緒的說道:「卑職可不敢一走了之,否則明日傳出卑職要暗害公主的話,這罪名卑職可擔不起!」
眾人卻覺這人當真不知所謂,桃繁公主分明是在給她台階下,她卻還沒看清行事,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桃繁這時看向庄清曉,說道:「少微大人,本宮已經決定不再追究此事,不要得寸進尺!」
庄清曉冷笑:「一開始是公主殿下懷疑卑職暗害於您,卑職這才建議請大夫診治,不能因為有法子驗證卑職無罪,公主就不追究了!」
桃繁面色難看,指著庄清曉忍無可忍道:「給臉不要臉!」
庄清曉面色不改,神色依舊自若,只衣袖下的雙手緊握,指節發白:「卑職人微言輕,不需要公主殿下紆尊降貴給臉面,卑職也要不起殿下給的這張臉……不過大夫必須請!」這句話之前,她的話音都甚為平淡,直到這一刻才顯露出不卑不亢的表象。
姬微陽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得挑了挑眉,心說:「這性子可不內斂!」
北梔這時上前,一把揪住庄清曉的衣領,說道:「要不是看在太微星宮的面子,直接將你送上誅仙台,嘗一嘗真正屈打成招的滋味有何不可,你到底滾不滾!」
庄清曉扒開北梔的手,她已不是初生牛犢,旁人直言就是要欺負人,而她如今連扯淡的都不一定能贏,何況打架,她看了眼神色嘲諷的北梔,往外走去。
眾人自覺往兩邊退開,留出一條小道,朝著庄清曉投去打量的眼神,暗夜中,她纖細的身影從眾人眼中緩慢走過,不知是眼花還是何故,那背影竟然更加筆直了。
南懷玉這時上前扶著庄清曉說道:「我送你回去!」
庄清曉只覺前所未有的委屈,因為身份緣故,看也不看身邊的人,抓過那隻手放開,說道:「不必了!」
觸手是一片冰涼,南懷玉看著她蒼白面頰,說道:「清曉,我……」
庄清曉眼眶已經紅了,她卻拚命忍著情緒,這才看向南懷玉,語氣不耐煩道:「我知道你很為難,所以不要再說了,否則我也會很為難的!」
他的家庭在那擺著,又不像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她只是有點難過,這不是她的那片林子,怎麼活都不得勁。
南懷玉猶豫道:「清曉,你可是生我的氣了?」
庄清曉本不欲多言,心裡極度不耐煩的說:「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這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她看向眉眼都透著疲憊的南懷玉,當時就後悔了。
可她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徑直往前走,直到四下再無人聲,方覺眼前一片水澤模糊了眼前景緻!
庄清曉甩了甩頭,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抹了那未及跌下的淚,暗罵自己沒出息。
費力的挪動步子,行至廣白院,姜柚已經眼巴巴的等在那裡,見她走過來,就笑呵呵的迎上來,卻見庄清曉渾身血污斑斑,面色卻白的可以提前預定墓地,不由緊張道:「大人,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這是哪個王八蛋,這麼不知天高地厚。
庄清曉微笑著說道:「遇上了朱厭,姜柚幫我請個大夫!」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有功夫去看握了骨鞭的手,上面血肉模糊,有黑色煙霧在其上流竄,害了瘟病似的,叫人不忍直視。
姜柚連連點頭,也沒空噓寒問暖了,忙著讓人去請大夫,又吩咐人扶著庄清曉回房休息,庄清曉卻對小丫頭說:「你送我去溫泉房,我泡一泡再出去!」
她一身被汗濕,又被烤乾,如此輪了幾回,那味道她自己都受不了,溫泉房內是一處活泉,不必折騰著換水等事物,很是方便,她直接一頭扎進去,連衣服一道洗了。
等她回到房間,蘇葉已經等在那裡,她有氣無力道:「有勞蘇大夫跑一趟!」
「庄大人可別說這些,一來這也是我的職責,二來咱們也算早就相識,很是不必如此客氣!」
說話間,她讓小丫頭扶著庄清曉上了榻。
庄清曉不等她檢查,已經把手伸出來,說道:「蘇大夫幫我看看這手!」
蘇葉只看了一眼,便道:「你怎麼惹上了北梔那個霸王!上次不過聽葯童議論了幾句,就將人打了一頓,那傷勢與你也差不多。」
庄清曉疼得冷汗涔涔,只道:「有頗多緣故不方便透露!」
蘇葉也不再多問,只召來一隻晶瑩剔透的鳥兒,說道:「這是用清靈練就的靈鳥,得能傷口處的怨靈驅除。」
靈鳥輕輕落那血肉模糊的手上,黑霧像一條條扭曲的蟲子,被靈鳥趕盡殺絕。
蘇葉又拿出一隻青玉瓶,揭開塞子,握著庄清曉的手,說道:「你可忍著點,這修復露雖藥效奇好,可遇上傷口,也是疼。」
庄清曉最近什麼疼痛沒有經受過,總以為世間苦痛大多如此,卻不想這修復露的痛感卻是別出心裁,據說傷勢越重,疼痛感越強,傷處也會好得越快。
她眼看著血肉模糊的一團肉,以眼可見的速度長出新肉,再打量蘇葉向來從容不迫的面容上那吃驚的神情,想來此番這葯是超長發揮了。
等葯上完,庄清曉已疼得腦袋發昏,就連蘇葉什麼時候走的也沒留意。
她迷迷糊糊間聽房門被人敲響,一時不知身在何處,睜了眼許久才想起今夕何夕,然後起身去開門。
「受傷了。」
「一點小傷!」她手上如今上了葯,沒什麼感覺。
庄清曉行事謹慎小心,最怕被人惦記,被人算計,那樣活著特累了,可她也不怕事,今夜她輸了一輪,對方有組織有紀律有預謀,是明目張胆的欺人太甚,她的報復若是草草了事,如何對得起對方如此精心設計。
她如今情緒已經平復,真心實意的想要睡覺,不過也曉得姜長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作風,只得側身請人進來。
姜長源繞過屏風,行至羅漢榻前坐下,看了庄清曉一眼,瞥了眼她的手,這才示意她在旁邊坐下。
照明珠的光透過薄紗,輕柔平和,將屋內一切都變得柔和,平日里冷冽的眼眸,都似在春日暖陽中融化。
庄清曉在旁邊坐下,半靠著小几,看向姜長源,他還是宴會時那身紫色素紗衣,心想他定然知道了方才的事,不過還是恭敬道:「先生,這麼晚了過來,可是有事?」
姜長源點明來意:「姬微陽可有說什麼?」
庄清曉點了點頭,仔細回想與姬微陽的對話,將此複述了一遍,之後不禁問道:「姬微陽說這些究竟是何意?幽冥魔君真的是天宮的太子嗎?」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要帶你回魔族!」姜長源語氣不善。
庄清曉聽得一驚,還來不及顧慮,話已經脫口而出:「他們有法子取出桃花封印?」
姜長源看她一眼,冷冷道:「把它取出來可能沒法子,把你魂靈弄出去有的是法子!」
「先生,接下來該如何?」
姜長源起身,沒甚情緒的說:「一切照舊,等離火封印破了,我們就上明鏡台!」
庄清曉跟著起身,疑惑道:「先生,我們何不現在就上明鏡台,也就不用防範這些?」她已經等不及想離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姜長源看了她一眼,竟然很有耐心的解釋到:「首先,以你如今的修為,上去風險太大。其二,十月的蟠桃會,六界君王都將出席,這麼大的場子,惟明與阿川鎮不住,一入明鏡台,所耗費時間幾年到幾百年不定,我已在同他們交接手上事情,等蟠桃會後看你的修為如何。」
庄清曉原就是隨意問問,只以為他也就隨意回答,不曾想他竟這般鄭重,一時也沒反應過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