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章:隕落龍邦崖

此刻，陳夜的眼淚潺潺如流，但內心卻不知不覺平添了几絲溫情，因為在陳家三兄弟的眼裡，自己和四姨太其實根本什麼也不是，他們壓根就對進陳家一事耿耿於懷，以前他們多半是出於對自家老爺子的情面才沒有做出過多出格的事……，而現在就不一樣了，因為老員外已死，這就更顯得自己和四姨太與他們格格不入了……

在陳夜心裡，四姨太一直是一個難以割捨的痛，他已經虧欠這個給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女人太多了！……每當想起平時母親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總是把最好的飯菜，最好的衣服留給自己，……而自己卻沒能在她身邊盡一天孝道，陳夜就感覺到自己的內心隱隱作痛……

「老四，你是不是沒有埋呀？……這可不好，時間還早，你趕緊回去鏟上幾掀土也好，那可是你的母親……」，

這時老大陳平對正在趕過來的陳夜說道，

「你剛才不是說別耽擱了你們的行程嗎？……怎麼?又變卦了，是不是還沒歇過來？還是另有打算？……這棺材里，裝得可是你們的親爹！……」，

陳夜沒好氣地說道，

「好了好了，別逼逼了，……咱們走吧！」，

陳滿不耐煩地嚷道，

時值正處在秋冬交接，然上午的太陽依然火辣辣，正如人們形容的那樣，頭帶圍巾，上光衣，下穿皮褲還膽寒……

陳安抬頭望了一眼那熾熱的火球，嘆道，

「真想把他和那老婆子一起葬在亂葬崗！瞧這鬼熱的天，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嗤！這還沒走多遠呢，就這麼多牢騷……這可能關係到你們陳家的興旺，就這樣沒信心？……」，

陳夜瞧了一眼那三個鱉孫，

「走吧！真是的，這都是弄得啥，人死了，也不讓我們安生……」，

陳平嘆了一口氣道，

咱長話短說，陳家兄弟一路上走走停停，打打鬧鬧，話癆不斷，嘮騷有餘……

這說來也怪，時間就在這無聊中竟也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一天就過去了……

第二天，不知怎麼，他們的話明顯比以前少了許多，好像這肚子里話越說越少似的，就是偶爾蹦出個話題，也多半是昨天說過的，讓人乏味，……

昨天他們是沿著大道走的，因為平坦，所以也沒有覺出個累來，而今天就有所不同，隨著離城的路程漸漸變遠，道路也變得窄了許多，不平了許多，但總的感覺還不錯，起碼能走……

這就是能讓他們繼續走下去的理由，因為他們是四人抬棺，需要二人並排在棺材兩側，所以這小路有時候走起來讓他們特別彆扭，但到最後還是能夠順利通過，只不過，陳家兄弟這一天就覺得特別累，……

所以，第二天他們過得有點長。

話說第三天，由於是限定西南方，這裡已經沒有了路，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彎彎的山樑，

「大哥！……你看……這還能嗎？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陳滿喘著粗氣說，

「啊……哈……咱，咱，咱們爬上山樑歇歇，歇歇腳……啊……哈……再說……」，

陳平看上去有些體力不支，也許是年齡有些大了的緣故，

突然，「咣當，嘩啦……」，一聲，棺材被摔在了地上，

「斷了！……？」，

陳夜心頭一緊，

這個念頭還沒等落地，陳夜就被一股斜斜的拉力墜落在地……他一個踉蹌，緊跟著肩頭的杠子一下就把他帶在了棺材上，陳夜趕緊順勢扶住了即將要翻滾的棺材……

這時陳夜才看到陳家兄弟三個都已撂了挑子癱坐在地上，一臉的狼狽……

「大哥，……咱就埋這兒吧！……我實在走不動了！……」，

陳滿又開始打退堂鼓，

…………

陳夜從杠子底下爬了出來，四下打量了一下，

這座山樑，光禿禿的，連根猴子毛都沒長，到處都是亂石，其中有一塊高聳在那裡，像塊石碑似的，特別顯眼，陳夜走近看去，石柱上有幾個已經發暗的大字:龍邦崖。

「大哥，……前面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再說，咱帶的乾糧也快沒有了，……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再走，……我們的命恐怕也快沒了！……」，

陳安抱怨道，

「是呀！……你問問，這方圓多少里，……有哪一家不是老人老后，都儘快入土……有誰家，抬著棺材到處溜達的！……真是的，我看這純粹是讓我們兄弟在別人面前丟人現眼……」，

老三陳滿更是直言不諱，

「再這樣走下去，……的確不是個長法，……這都三天了，……如果再不下葬，……恐怕這屍體……也快腐爛了！……」，

老大陳平冷靜地說道，

「老四！你看？……」，

「屍腐的確是個問題，但，……」，

「你就別但是，較真了……，在這兒埋了，不就完事了，……一個死人，他知道個啥！……」，

陳滿強硬打斷陳夜說道，

看到陳家三兄弟心意已決，再爭辯也是徒勞，

「那，咱就一致通過，……把老爺子葬在這龍邦崖……以後逢年過節，也就三天的路程，也好有個奔頭……再遠，恐怕他就孤零零了……我想老爺子也不會同意的……

咱們動手吧！……」，

陳平作為陳家老大，終於做出來決定，

龍邦崖，也不知道為何而得名，就看地上寸草不生的這個勁，地下肯定是岩石，果不其然！一鎬下去，就聽到「哐！嚓！」一聲，好傢夥，只見火星四射，塵土飛揚，……

由於不知底細施蠻勁，陳滿手中的鎬，一下就被震得腰斷兩節……

「奶奶的！吐！……」，

陳滿一個踉蹌，差點被彈了出去！

陳滿一扔手中已殘的鎬頭，索性坐在了那裡，

「這下好了，你們挖吧……」，

「還挖個啥？傻子才挖呢！……」，

陳安壞笑道，

「咱還是找個現成的坑吧，……」，

陳平說道，

「你看！那邊有個亂石坑，……就那兒了！」，

陳安尋摸了半天，終於找到一處低洼地帶……

「那兒太髒了！樹葉糞便到處是……你們都走吧！……這以後的事就交給我吧！……」，

陳夜淡淡地說道，

「你總算還有點良心！……老爺子沒白撫養你成人……我看，這是最好的安排！……」，

陳平終於泄了一口氣道，

「那就辛苦你了！……」，

陳滿和陳安敷衍著幾句都已經急不可耐地走遠了！……

…………

陳夜靜靜地坐在棺材旁，默默看著陳家三兄弟漸漸遠去……

忽然一陣秋風掠過，不知什麼時候淅淅瀝瀝飄起了雨，

秋風蕭蕭，秋雨細細，微微涼意撕扯著，晚風之中，那點點滴滴曾經的思緒，一如這紛紛零落的細雨，黏連著凄涼，黏連著曾經的沁人的幽香，它慢慢的堆砌著，厽成了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悄然迷離了曾經的斷斷記憶……

微暗天邊的血色殘陽依然映照著那不倫不類的慘淡，久久不願帶走它剩下的幾抹餘暉，

龍邦崖的那邊傳來幾聲也不知是歸雁還是過雁的叫聲，遼闊深邃的天際下，彷彿只剩了它們悲哀孤獨掠過的身影……，在這道大地的山樑上，它們又能留下些什麼呢?……

深秋的最後的幾滴雨，悄然無聲的飄落著，像是無數蠶娘吐出的銀絲，白白的，密密地斜織著，凄涼幽怨，……早已顯露出來它們的無奈與悲哀，它們的雨簾是那樣的密，那樣的細，為天地間掛上了一道珠簾！酷似死人靈床前那道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