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憶

天地間，兩個巨人頂天立地，身高億萬公里，遙遙相對。其中一神，頭戴三山飛鳳冠，身披一領淡鵝黃，縷金靴襯盤龍襪，玉帶團花八寶妝，腰挎彈弓新月樣，手執三尖兩刃槍。另一魔頭，金屬樣子的身軀，身無寸縷，虎背熊腰，全身金龍遊走，手持滅世神鋒開天斧。

那神人忽一凝眉，額頭張開一隻豎眼，剎時，風止雲定，時光禁止，一道寒光從豎眼中迸射而出，直取魔頭，魔頭毫不示弱，眨一眨眼，雙眼閃出兩道金光，直面迎上。三聲龍吟起，空間破碎，億萬公里內一切山水空間化為混沌一片。三道神光一接觸，混沌一片的虛空泛出一道道波紋。緊接著，虛空的破碎驟然間向外延展，一道道波紋劃過蒼穹大地，將一切攪碎。

神人縱身躍起，展三尖刀力劈華山，魔頭橫斧招架，三尖刀化出萬萬道刀氣，縱橫開闔，開天斧托起億億道金蓮，滴滴不漏。神人使神通，兩刃鋒化做泰山壓頂，魔頭倚胸襟，滅世斧欲要斬斷乾坤。兩人施法天像地之能，在混沌空間殊死一戰，須臾之間，萬萬招已過，竟是誰都奈何不了誰。

魔頭怒吼，身上神龍涌動，肩頭化出八大龍頭，齊吼一聲，無數道金光直射神人。神人化神手，從背後摘下神弓，百寶囊取出金丸，弓開如滿月，丸走似流星，立時金光交接。神人大怒，取二龍寶劍，抖手一劍，魔頭後背遁起元神，提周天盾罩定自我。魔頭元神再遁，一元神執擎天棍橫掃千軍，神人化出八臂，一手二龍劍，一手斬仙刀，一手縛妖鎖，一手射日弓，兩手降魔杵，六隻臂膀五般兵器迎住擎天棍。

混沌中沒有了空間，也沒有了時間，也許只是瞬間，也許已經過了永恆，兩人的交手開始得突然，結束也突然。那一刻，兩人都不動了。氣氛突然詭異得令人窒息。

「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突然在床上驚醒，發現自己渾身綁著紗布。邊上一個老人，八十歲左右的年齡，見到少年醒來，嘴角牽起一絲笑容。

「年輕人，你終於醒了。」

「老人家，請問您是誰?這是哪裡?是您救了我嗎？」

「這是我家，我們住在一個漁村，你是三個月前，我和孫女從海里撈回來的。據鎮里的牧師說，你是被仇家打殘以後丟進大海的。年輕人，你很不一般，牧師都被驚呆了，他說，他從來沒見過受那麼重傷卻還有口氣的人。如果我告訴他這三個月除了葯，你什麼都沒吃的話，他會不會嚇死?呵呵。」

少年笑笑，安靜了片刻，又說：「老人家，我遇上了一件麻煩，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沒關係的，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仇家打得你那麼狠，就算是不共戴天的仇，也可以化解了。再說，我們這個小漁村與世無爭，他們很難找過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老人一楞，把眼看向少年。

少年訕訕一笑：「我突然忘記我是誰了。請問老人家認識我嗎？」

老人的臉瞬間石化。

「呵呵，或者，給我看病的牧師認識我?」

「他也不認識！」老人抹了把汗。

半晌，老人不死心，又問：「那你有沒有隨身攜帶的物品什麼的?」

少年拿眼瞄了瞄自己，老漢一拍額頭：「老糊塗，你身上有什麼東西，我會不知道?你這全身我早都看光了。」

「……」少年一頓惡汗。

「呃，對了，還真有兩樣東西。」說著，老人翻箱倒櫃的搗鼓，拿出兩件物件。

少年一看，第一件是一把長命鎖，看樣子是純金的，上面刻四個字，少年不認識，老人給少年念：長命百歲。老人翻轉金鎖，背後兩個小字：「二郎」。

「二郎……」少年苦思不解，「莫非我叫二郎?」

老漢嘀咕了句，「我怎麼知道?」說著，又拿起第二件，少年一看，是一把摺扇。

老漢說：「老朽認字不多，但根據我乖孫女說，這扇子的主人應該是很有才華的，上面畫很美，詩也很美。你看，畫上一個美女，比老朽孫女還漂亮，尤其上題著兩句詩，我那乖孫女為之痴迷了好幾天。」

少年「啊？」了聲，「上面寫的啥呀？」

老漢搖搖頭道：「哎，可憐的孩子，被打傻了。字都不認識了。孫女說你可能是個大才子，看來，是要失望了。」

「那個，老人家，到底寫的啥?」

「聽好，小夥子。右邊這句，念作：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左邊這句，念作：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明白什麼意思么？」

少年臉上泛起一陣迷茫，「不明白。」

「不明白就對了。」

「可這到底什麼意思?」

「你想知道?」

「嗯」

「我也想知道。這兩句詩到底什麼魔力。你想知道的話，就去問我乖孫女。」

兩人又嘮了會嗑，老人將兩件物件放在床邊，囑咐少年多休息，隨後轉身出門。

少年躺在床上，雙目微閉，一個問號沉重的蓋在心頭，無法釋懷：「我到底是誰?」

窗外陽光明媚，樹影低垂，蟬聲兩兩。中間老人來過兩次，端來兩碗葯，喂著少年喝過，又離開了。

漸漸，日光見疏，天色愈暗，少年心緒雜亂，無心睡眠，一會是二郎，一會是兩句不知何意的詩句，一會是夢中景象。直到夜深，夙夜裡，卻是同樣的混沌虛空，同樣的擎天巨人，同樣的天崩地裂，同樣場景，演繹到最後，同樣夢中驚醒，卻已經日上三竿。

老人依然端葯進屋，喂與少年喝下，依然的與少年對話。聽得出，老人很爽朗健談。在與老人的溝通中，少年大致了解了些情況。

老人叫鮑伯，所在小漁村叫蘆花村，坐落在天辰島北部，村裡共百來戶漁家，打漁維生。天辰島是迷霧之海上的一座小島，佔地二三十里方圓，島上民風淳樸，人口約十萬多，多以農作打漁為主，隸屬於天辰公國。天辰國為島國，共有大大小小島嶼上百，大的如天辰島或更大，小的止得數戶人家居住。天辰國都在天國島，距離天辰島數千里水路，上面有天辰唯一的魔法學院天辰魔法學院。

老人念念叨叨著魔法學院，是因為他的寶貝孫女正在那兒試訓。老人的孫女叫安娜。漁村很窮，全村都沒有人家付得出高昂學費送子女去深造。安娜本沒有緣分去學習，多年前，曾經一次打漁，遇上一個年輕女魔法師，教授了安娜一些溝通元素的魔法知識。安娜是個乖巧的女孩，也很用功，幾年如一日學習感應元素，終於在一個月前靠自己的摸索，溝通元素，成就了見習魔法師。這也是小漁村有史以來第一個魔法師，也是天辰島有數的魔法師之一。

老人知道，魔法師意味著什麼，他召集了全村人告訴大家這個消息，全村沸騰了。大家都拿出了僅有的積蓄資助安娜去天辰學院試訓，如果成功，即會被錄取。看到老人說話的神情，少年也為之高興。

下午，老人喂好葯，慣例外出勞作。少年空下來依舊想入非非，晚上，依舊睡不著，依舊噩夢，一樣的內容，一樣的情節，一樣的懊惱和無助。

一連三天三夜，天天如此夜夜如此。少年的身體卻出乎意料的好得快。三天後，這個被牧師判了死刑的傢伙居然一個人扶著床沿站起來了。

老人第一眼看到少年站起，驚呆了。少年扶著桌子，蹭到老人近前，握住老人的手，話到嘴邊，突然竟噎住了。是啊，再造之恩，豈是言語可以表達的。望著滿眼的感激，老人呵呵的笑了，少年也只得傻笑。

「小夥子，沒想到你身子好那麼快，奇迹啊，連神仙都看走了眼。」

「神仙?」

「對啊，天辰島上光明教堂的神牧大人就是我們這些凡人眼中神仙般的人物，他都看走了眼。還是我孫女眼光好，一眼看出你的不同尋常。」

「……」

「對了，小夥子，你有什麼打算?」

「哎，我不知道何去何從，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仇人是誰。等我能走動了，我想出去走走，找我的家人。」

「可是，你都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世界那麼大，哪兒是你家?萬一被仇人看見，不是羊入虎口嗎？要不，你就留下來吧，等你什麼時候想起自己是誰再走。」

「可是，會不會連累漁村的父老鄉親?」

「怎麼會，迷霧之海那麼大，誰能找得到這裡?安心住下，聽爺爺我的。我啊，越老越怕孤單，孫女在的時候，一天到晚唧唧咋咋，習慣了。現在她走開了，心裡總是空落落的。你就陪陪爺爺我吧！」

少年楞了半晌，只得答應。老人高興壞了，連說神靈待他好，孫女離開了，又派來一個孫男來陪他。

「誒，對了，以後怎麼稱呼你呢？」老人撓頭。

「憑爺爺作主吧。」少年很謙遜。

老人高興，可是肚子里墨水太少，想來想去想不出，愁的他老臉通紅。

「要不就叫二郎吧。」少年悠悠道。

「對，就叫二郎，小子，名取得不錯，機靈，跟我孫女一樣聰明。嘿嘿。二郎二郎，好像在哪聽過，挺耳熟的還，好名字。以後你就叫二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