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頭嶺伏擊戰
「政委,據我了解到,袁晨銘這個人倒是不壞,就是有點貪圖享受安逸。在新一團的時候,跟李雲龍打賭做手榴彈,要求竟然是天天開小灶吃肉。」
說話的政治部李幹事頓了頓,「我看,他吃不了苦,咱們也不能強人所難。」
三八六旅的王政委,是高度近視,他往上推了一下厚重的眼鏡框,頗有些無奈的說:
「是啊,咱們不能強人所難啊!但你也知道,一個懂軍工的人才是多麼重要,放他走了,是巨大的損失。」
二人都沉默了。
放走一個懂軍工的稀缺人才,就是老總也會覺得心疼。
可是沒辦法,他們磨了半天嘴皮子,人家就跟他們打太極,死不鬆口。
且不說強行留下來是違反紀律的,就是不違反紀律,恐怕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不會踏實的。
要把人留下來,就得交心,就得讓人心甘情願,才行。
王政委沉吟了片刻,說:「我看這樣吧,先讓他在旅部住下,咱們慢慢想辦法。
如果他真的是鐵了心要走,咱們也儘可能的為他提供便利,就當是交個朋友了。」
李幹事點點頭:「也只好如此了。」
……
鬼子掃蕩終止了,進山躲藏的百姓,也都回來了,村莊重新有了煙火氣息。
袁晨銘挎著盒子炮悠閑的在村莊里漫步,剛當上民兵副隊長沒幾天,官癮還沒過完,就已經卸任了,隨著宣傳隊來到旅部。
還沒見到大名鼎鼎的陳旅長,只見了旅里的王政委。戴著一個厚厚的黑框眼鏡,是挺年輕,挺和藹的一個人。
說起話來也是和和氣氣的,比李雲龍強出百倍來。
對於勸他留下來,袁晨銘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但他還是堅持以前的想法,打鬼子不缺他一個,還是去做生意,更自由也更能享受一些。
所以,談了半天,他半點沒有鬆口。
至於王政委請他幫忙,指導手榴彈工坊建設的事情,他倒是一口答應了。
召集人手籌措物資,用不著他來煩心,索性就在村子里逛逛,散散心。
走到旅部大院附近,袁晨銘被兩個人的針便所吸引了。
其中一人四方臉,看起來有點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可又想不起來。
他跟另一人說:「大口嶺伏擊戰,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比起旅長指揮的神頭嶺伏擊戰,無論是規模上,還是開創性上,都相差甚遠。
旅長不願意拿以前的功績來說事兒,這倒是讓你們覺得,他李雲龍就比旅長厲害了。」
書生模樣的八路軍,面露尷尬之色:「是這樣的啊?邢參謀,那你能不能給我講講神頭嶺伏擊戰,我調到咱們旅晚了些,很多事情還不清楚。
這不就鬧了個大紅臉。也怪我,在旅長面前替他李雲龍吹牛,把自己給兜進去了。」
邢參謀,姓邢的不常見,一旁聽二人對話的袁晨銘回想著,邢捕頭,邢參謀,刑副團長。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仔細的打量著那人,哦,是了,是後來給李雲龍當副團長的那位,全名叫邢志國。
他這個副團長中規中距,沒什麼特別的,很容易就被忽略過去。
沒見過的就剩趙剛了,獨立團三巨頭已見其二,有點意思。
對於邢志國所說的神頭嶺伏擊戰,袁晨銘有所耳聞,但細節並不太清楚。
偷聽不是君子所為,何況站在這兒有一會,說話的邢志國已經注意到了他。
袁晨銘走上前去自我介紹了一下,也正式的認識了這二人。
邢志國現擔任旅參謀,是作戰會議室的一員。另一個書生叫邊小衛,是上半年從三八五旅調來的,也擔任旅參謀之職。
部隊有句順口溜,參謀不帶長,放屁也不響。
就是說別看參謀這個職位聽上去不錯,級別也挺高。但是手裡面沒有實權,指揮哪一個也指揮不動。
當然,當參謀也不全是壞處。這是一個軍師一樣的職位,天天跟軍隊主官在一塊,能學到很多東西。
而且也能被首長記住,一旦有機會下放到下面,起步就很高。邢志國後來被派到獨立團當副團長,就是一個例子。
邢志國他們二人剛才在旅里,也聽說了袁晨銘的大名,都拿新奇的目光看他,似乎都在想:「哦,原來造手榴彈的是這位。」
袁晨銘不想多談個人的事情,直入主題問道:「邢參謀,神頭嶺伏擊戰,我記得好像聽過,但具體不知道是怎麼樣,你能詳細講講嗎?」
「當然沒問題,那場仗我也是親歷者,李雲龍也是,我給你們詳細講講這兩場仗,你們就會明白我並不是虛言了。」邢志國說。
他覺得事情應該實事求是,不能因為旅長不好虛名,就讓李雲龍這隻猴子稱大王。
邢志國陷入了回憶。
神頭嶺伏擊戰發生於一九三八年三月份,當時丟了太原的閻錫山,對於把老巢丟了的事情耿耿於懷。
於是突發奇想,炮製了一個反攻太原的計劃。並由八路軍總指揮,負責東路軍,率領八路軍及東路中央軍行動。
一二九師的劉師長,根據當時的形勢,做了決定。孫子兵法上說,攻其所必救,殲其救者。
具體到一二九師的策略,就是攻擊日軍所佔領的黎城縣,引誘敵人來援。
三八六旅的三個團,奉命殲滅由潞城來援之敵。
「又有仗打了!」命令傳達到三八六旅,整個旅部頓時緊張,繁忙起來。所有人異常興奮,摩拳擦掌。
然而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首先面臨的一個問題就是——伏擊戰場選在哪裡?
在十五日上午,各團領導幹部都趕到了旅部,參加作戰會議。
旅長和王政委傳達了師首長的意圖后,會議的中心很快就轉到了伏擊地點的選擇上來。
邢志國回憶道:「同志們為圍在地圖前,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十多雙眼睛,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地圖上的一個地方:神頭嶺。」
神頭村是潞城東北10餘公里處的一個小山村。從地圖上看,一條公路從村西的神頭嶺下穿過。
把伏擊部隊擺在嶺上,居高臨下,既便於隱蔽,又便於出擊,是打伏擊的理想場地。
大家議論一陣,最後都望著局長,等著他下決心。
旅長望著地圖,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問道:「神頭嶺的地形誰看過?」
眾人搖搖頭,都不吃聲了。
「這不是紙上談兵嗎?師長常講:五行不定,輸得乾乾淨淨。靠著國軍的老地圖吃飯,要餓肚子啊!」
旅長說道,「我看,會暫時開到這裡,先去看看地形再說。」
一行人立刻跨上馬,直奔神頭嶺而去。
到了神頭嶺一看,眼前的景象令他們大吃一驚:實際地形和地圖上標示的根本是兩回事,公路不在山溝里,而在山樑上!
山樑寬度不過一二百米,光秀殼的。路兩邊,地勢比公路略高,但沒有任何隱蔽物,只是緊貼著路邊,還有過去國軍部隊構築的一些工事。
山樑北側是兩條大山溝,溝對面是申家山。山樑西部有個十多戶人家的小村子,那就是神頭村,再往西便是微子鎮、潞城了。
「這樣的地形怎麼能打埋伏?差點上了地圖的當。」大家議論說。
旅長用鞭梢朝公路指了指說:「怎麼樣,這一趟沒有白跑吧?粗枝大葉要害死人哪!」
顯然,這裡是不大適合打伏擊的,因為部隊既不好隱蔽,也難於展開;北面又是深溝,預備隊運動不便,搞不好,還可能使自己陷入困境。
這裡不合適,一路走來也沒有看到理想的地方,怎麼辦?眾人沒了主意。
而旅長卻呵呵笑著說:「走,回去討論好啦!地形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吃肉,還怕找不到個殺豬的地方嗎?」
一行人回到旅部,接著開會討論,有的主張在這裡打,有的主張在那裡打,形不成統一的意見。
旅長一邊聽著大家的發言,一邊認真思考著。待大家發言告一段落後,他用洪亮而堅定的聲音說:「我看,這一仗還是在神頭嶺打好。」
「神頭嶺?」大家有些驚訝。
旅長明白大家的心思,說:「向志們,看問題要從全面看,不要只看一面,對不對?
不要一說伏擊就只想到深溝陡崖,天底下哪有那麼多深溝陡崖?沒有它,仗還是要打。」
說著,他走到地圖前,給大家分析說:「一般來講,神頭嶺打伏擊的確不太理想。但是,現在卻正是我們出其不意地打擊敵人的好地方。
正因為地形不險要,敵人必然麻痹,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打伏擊,而且那些工事離公路最遠的不過百來米,最近的只有20來米,敵人早已司空見慣。
如果我們把部隊隱蔽到工事里,隱蔽到敵人鼻子底下,切實偽裝好,敵人是很難發覺的。再說山樑狹窄,我們兵力確實不易展開,但敵人更難展開。」
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問大家:「獨木橋上打架,對誰有利呢?」
七七一團的團長笑道:「當然是先下手為強。」
旅長道:「對哇!只要我們做到突然、勇猛,這不利條件就只對敵人不利,而對我們有利了。」
接著,旅長又問七七二團團長:「如果把二營放在申家山,能不能在40分鐘內衝上公路?」
七七二團二營以快速運動著稱,這次是準備作為預備隊使用的。
他們團長蠻有把握地說:「半個小時保證衝到。預備隊運動問題不大。」
當時李雲龍就急眼了,連成家的都撈到仗了,他還沒分配那還行,「旅長,我們團呢?」
「放心,有你打的時候。」旅長一瞪眼兒,李雲龍又乖乖的裝起了孫子。
聽了旅長的分析,大家覺得有道理,但還是有人擔心:「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冒險?」
當時王政委說:「看來最危險的地方,實際上卻最安全,這樣的事還少嗎?」
旅長也說:「打仗嘛,本來就是有幾分冒險的事。有的險冒不得,有的險卻非冒不可。
諸葛亮唱空城計不也是冒險嗎?如果一點險也不敢冒,他只好當司馬懿的俘房,還有什麼戲好看?」
旅長和政委都同意的情況下,其他人的工作就很好做了。
根據旅長的意見,大家又展開討論,最後,終於統一了認識。計劃就這樣確定了:仗,就在神頭嶺打。
具體部署是新一團在左,七七二團在右,都埋伏在路北。大口嶺伏擊戰,李雲龍帶隊所在的也還是這個位置。
七七一團設伏於對面的鞋底村一帶,並確定由他們團抽出一支小部隊向路河村方向游擊警戒,相機炸毀濁河上的大橋,切斷兩岸敵人的聯繫;
由七七二團三營擔任璐城方面的警戒,斷敵退路。
回憶講到這兒,邊小衛一對比已然明白了,大口嶺伏擊戰就是這一戰的翻版,地形相似,布置的也相似。
只是李雲龍手上的兵力就一個團,只有當初旅長手上的三分之一。
那麼……
看他還有點為李雲龍打抱不平的意思,邢志國笑了笑說道:
「你要知道,當時日軍出動了步騎兵一千五百餘人,最終只有百餘人逃走,其餘全被殲滅。
敵我傷亡比是一比六,那些可都是戰爭初期的日軍,沒有任何水分。
況且,這一場戰鬥被師長譽為「吸敵打援」的極好戰例。就連日軍也把這場伏擊戰,看成咱們八路軍典型的游擊戰。
當時在伏擊戰中逃走的日本《東亞日報》隨軍記者,寫了一篇題為《脫險記》的報道。
說神頭嶺戰鬥大聲皇軍元氣,八路軍的靈活戰術,實在使人難以琢磨。
記得還有一名日軍汽車部隊的伍長,寫在日記里的一段話,也被報紙報道了出來。
說第一零八師團這樣的損失是從來沒有的,潞安到黎城的道上,鮮血這邊那邊流著。我們的部隊通過其間,真覺難過,禁不住流下滾滾的熱淚。
神頭嶺,被日軍說成了傷心嶺。能讓日軍記憶如此深刻,還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嗎?
所以我說,李雲龍學的挺快,能根據情況靈活應變。但他到底還是比不上旅長,你也就不必給他在旅長面前吹牛皮了。」
邊小衛不由得臉紅了,現在想想,他為之前在旅長面前說的話而覺得羞愧。
旅長是給他留了面子,沒當面說他。但他還是覺得自己這真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魯班門前弄大斧——自不量力。
袁晨銘聽完之後也大感意外,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場戰鬥。
還有就是他想起了李雲龍,平常在新一團吆五喝六的,把誰也不放在眼裡。但是一遇到旅長,就跟受氣的小媳婦一樣,乖的不得了。
為什麼,因為旅長比他更有能耐。他李雲龍在旅長面前,還真沒有小母牛倒立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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