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心涼如水

夏語昕垂了垂眼眸，掩過眼中翻湧的情緒，再抬眼時，面上又掛上了淡雅的微笑。

她好似對幾人間的談話毫不在意，伸手輕輕拿起水壺，將燒開的熱水緩緩倒進紫陶茶壺裡，手上動作自然流暢，不多時便將泡好的茶水經過過濾倒入公道杯里，茶湯淡黃而清澈，顯示著泡茶之人高超的茶藝。

她將每人的茶杯中換入冒著熱氣的茶水后，優雅起身，趁著幾人聊天的間隙，對著林雅和顧遠柔聲說道：「叔叔阿姨，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在這裡多呆了，等以後有時間我再來拜訪叔叔阿姨。」

客廳中的幾人正聊得開心，都快遺忘了夏語昕還在一旁，突然聽到夏語昕的聲音，不禁有些嚇到。

顧遠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看我，只顧著聊天，都有些冷落你了，還麻煩你一直給我們泡茶。現在也差不多可以開飯了，語昕，留下來吃吃飯再走吧。」

林雅也在一旁點頭附和。畢竟夏語昕也算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即使不太喜歡，但也不好太過冷落她。

夏語昕聽著顧遠和林雅的挽留，其中帶有幾分勉強和刻意，她不是看不出來。她下意識地看向慵懶的靠在沙發上的顧清寒，眼裡帶有幾分期待。卻只見他正垂眸用手時不時划著手機，不知在看些什麼，似乎對於自己留不留下來吃飯，他都毫不在意。

她眼裡不由劃過一絲黯淡，勉強維持笑容道：「謝謝叔叔阿姨的好意，但是我也有段時間沒有回家陪父母吃飯了，今天就不在這裡吃飯了。」

說著，便拿起自己的小包，和眾人示意后便要離開。

「哎，語昕，你等一下，我前不久剛買到一些高品質的冰島茶，我讓清寒陪你一起去，順道給你父親送些。我記得老夏也是一個嗜茶之人啊！」

夏語昕聽到顧遠的話后，腳步一頓，慢慢轉過身對著顧遠道：「叔叔你太客氣了！那我就先替我父親向叔叔道謝啦！」

顧遠擺了擺手，笑呵呵的起身進裡屋取茶葉了。

不多時，顧遠手裡拿著一個包裝精美、古色古香的小盒子出來了。

他一邊將其遞給顧清寒，一邊道：「兒子，最近快入冬了，天黑的快，人小姑娘一個人回去也不**全，你就送送語昕，順道把這盒茶葉給你夏叔叔送去。」

顧清寒抬眼看了看顧遠遞過來的茶盒，隨手將手機揣入兜里，接過茶葉起身：「那你們先開飯吧，不用等我了。我送完就回來。」

隨後走到夏語昕身邊頓了下腳步，淡淡道：「走吧。」

夏語昕再次向眾人點頭示意后，轉身和顧清寒並肩離開了顧家。

顧家距離夏家其實並沒有多遠，沿路直走，穿過一個街心公園后不遠處便是夏家。

秋末的傍晚涼意更加明顯，昏暗的路燈使得樹影綽約，路上的行人三三兩兩，時不時駛過的車輛發出一些聲響，而後又恢復寂靜。

夏語昕隨著顧清寒的腳步亦步亦趨的走著，心裡翻滾的情緒引得腦袋隱隱作痛，一時間不知向顧清寒如何開口、從何開口。

就在兩人走到街心公園時，夏語昕停住腳步，微微偏頭看著顧清寒：「清寒，我們去公園裡坐坐吧，我有話要對你說。」

顧清寒頓住腳步，看著天色，有些猶豫。

夏語昕看出了顧清寒的想法，有些急促的開口道：「放心吧，耽誤不了多久的。」

顧清寒看到夏語昕眼裡有些焦急的神色，以為她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便微微頷首同意了。

兩人走到公園裡一條長凳上坐下，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夏語昕微微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雙眼好似在空無一物如一張黑色幕布的天空上看到了兒時的她和顧清寒。兩人兒時的經歷如放電影般一幕一幕的劃過。

她眼裡微微閃著光，面帶著笑容，似感慨又好像只是陳述一般：「清寒，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直到現在，我仍然記得很清楚。」

顧清寒有些詫異夏語昕往事重提，但他腦海里也隨著夏語昕的講述逐漸浮現出一些許久未想起過的經歷。他想不出夏語昕提起兒時的目的，便沒有開口，只靜靜的聽著。

「那天天氣晴朗，我如往常一般和我的小夥伴們在這個公園裡玩耍，卻被一個小朋友不小心推倒在路邊的綠化帶里。身上的疼痛以及衣服上的灰塵使得我直接哭出聲來。小朋友們都被我嚇壞了，一個都不曾上前扶起我。正當我更覺得委屈時，一塊乾淨清爽的手帕出現在我眼前，抬眼就看到了一個白皙俊秀的小男孩。我當時甚至以為自己痛出幻覺看到了天使。」

「清寒你知道嗎，當時你好像對我說了許多話，雖然總體字數不多，但我到現在卻只記得你對我說『我保護你』，那時候起，我就相信你會保護好我的。那時你6歲，我5歲，你剛搬到這裡便闖入了我的世界。而我和你一起度過的13年來，你的確做到了你對我的承諾。」

顧清寒聽著，頗有感觸的說道：「是啊，那時候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和紫晴一樣，都是需要被人照顧保護的小妹妹。」

夏語昕聽后，眼裡充滿希冀道：「可我不單單隻想當你的妹妹，我想以另一種身份陪在你身邊，你會以另一種同樣的身份照顧保護我嗎？」

顧清寒微微抿唇，輕聲卻堅定的道：「不會。語昕，你永遠是我的妹妹，我也只會把你當妹妹。除此之外，不會再有其他。」

「為什麼？我有哪裡不好嗎？我喜歡了你十多年了，我不信你一點都感覺不到。清寒，你先不要急著否定，你再仔細想想，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夏語昕眼裡閃著淚光，卻小心翼翼的說道。

顧清寒不帶一絲猶豫道：「對不起語昕，你就和紫晴一樣，都是我的妹妹。除此之外，我們不會再有其他任何關係。」

夏語昕聽著顧清寒絕情的話語，淚水奪眶而出。

她情緒激動的起身對著顧清寒大聲質問道：「為什麼？是因為蘇夢瀾嗎？自從她出現，你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全都被她剝奪，她到底哪裡比我好啊？憑什麼她可以我就不行？你和她才認識三個月，我們可是十多年啊，十多年的感情難道還比不上你們的三個月嗎？」

顧清寒看著夏語昕毫無形象的大喊，不由皺了皺眉頭：「語昕，這和其他人無關，感情的深淺也不單單隻有時間這一因素那麼簡單。你對我其實也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只是依賴而已，我希望你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想清楚，不要鑽牛角尖了。」

話落，他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夏語昕：「好了語昕，好好冷靜冷靜，把臉上的眼淚擦一下，我送你回家吧。」

「不，你根本就不懂。」夏語昕從顧清寒手裡拿過茶葉，背過身對著顧清寒，「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坐一會兒，我自己會回家的。」

顧清寒看著夏語昕起伏不定的情緒，想著這裡距離夏家已經不遠了，夏語昕也需要平靜一下，便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公園。

夏語昕淚眼朦朧的看著顧清寒的背影，腦海里閃過無數個不顧一切衝上前抱住顧清寒的念頭，可兩條腿卻如灌了鉛般沉重，無法往前移動一步。

不多時，顧清寒的身影消失在了轉角。夏語昕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無力的坐回身後的長椅上，無神的看著前方，陣陣冷意竄入心底。

秋末的微風掃過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夏語昕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空蕩的漩渦里，越陷越深，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