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人類的末世里花在芬芳完

「不見了？」

051沉默地點了點頭。

「你們連一個不會跑的屍體都看不住？」

「……不知道，那天執勤說，他是被打暈的，暈過去的時候，他還聞見了一股焦炭味——我覺得很有可能是有人把079的屍體偷走了，打暈執勤的時候，079或許就在那個人的背上。」

「……」這次，換成漣漓沉默了。

這不是末世嗎？怎麼又成推理劇了。

不過，這不在她的任務範圍之內。

漣漓端起自己面前的白開水，抿了一口，垂眸道：「所以，你來做什麼？或者說，你告訴我這些想要讓我幹什麼？」

051被噎住。

她只抬了抬眼，便看出他心裡的話，說：「沒錯，你就當我是沒心的好了。你們呢？你有心嗎？791有心嗎？一個個嘴裡說著情啊愛啊喜歡啊，最後呢？還不是出軌的出軌，利用的利用。」

「我們都長大了051，別開口閉口的感情了了，什麼心不心的，你直接說想研究079身上的特異之處我還敬你有幾分坦誠。」

051徹底被噎住了，耷拉著腦袋看著面前的橙汁，捏了捏手腕。

「079我不會幫你找，你也別想從我嘴裡套出什麼秘密，我什麼也不知道——沒事的話，恕不遠送。」

她起身，走進了卧室。

主家都走了，客人哪有賴著的理，051坐了一會兒，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漣漓走進卧室，看見了窩在床角、怨氣森森的瞧著自己的男人，禁不住一笑：「你最近到底怎麼回事兒？外面女人不香了？還是新鮮感嘗膩了，在家裡裝什麼粘人小孩兒？」

「你醋了？」他支著下巴，笑眯眯地一雙狹長冷眸都彎成了新月，裡面是盈盈一潭青灰秋水。

她輕輕地白了他一眼，輕哼：「誰理你？」

男人跳下床，光著腳跑過來摟抱住她，吧唧在她臉上親了口，笑道：「好酸呢～」

「去一邊去——誒，別扒拉我衣服，大白天的幹什麼？鬆手鬆手，你快去軍部瞅瞅吧，幾天里光粘人了，不幹正經事兒。」

她一臉嫌棄地撥拉著他的手，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直把他推出了家門后，神情才涼了下來。

緊接著，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等下午791回來后，漣漓皺著眉把他外套扒拉下來，聞了聞后說：「你這兩天怎麼回事兒？身上這麼大香水味，嗆死了。」

「我以為你會喜歡這個味道……」

「什麼味道太濃了也不好啊。」漣漓揉了揉發癢的鼻子，連忙把那外套掛到衣架上，然後躲到別屋去緩緩勁。

但是第二天還是鼻塞了，這下可好，什麼味道也不敏感了。

但她還是能發現791確實沒再噴那香水。

……

「誒？791，這池子怎麼這麼臟，你弄什麼來著？」漣漓用手抹了抹白色洗臉池上的黑色液體。

這時，791跑進來，抓住她手順其自然地在水流下沖洗，然後又迅速的擦掉那些液體，不好意思地說：

「我剛剛想給你做個弄個巧克力牛乳，結果失敗了，本來打算偷偷倒掉的，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案發現場都沒收拾好。」她半開著玩笑，低頭關上水，錯過了他眼神的幽深。

忽然，他從背後摟住了她，下巴搭在她頭上，可憐低語：「我已經沒有再出去鬼混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不要用這種淡漠如初、毫不在乎的表情看我。

這樣的你好像一點都不在乎我。

你就算撒嬌撒潑也好啊。

「我從來沒有碰過那些女人的，我發誓。」

她看著鏡子里男人信誓旦旦的臉，心下波瀾不起，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總歸我不知道，便任由你胡編亂造。」

他眉眼彷彿積壓了重重烏雲，深重愁苦地垂著，沉默了很久后，說：「你可以叫我嗎？」

「7……」腰間的胳膊一緊，她話音頓住，實在搞不懂為什麼他這麼執著於讓自己叫他079，於是也遂了他願改口道，「079.」

「再叫一遍。」

「079.」

「再叫一遍。」男人的聲音啞了。

「079.」

「再叫一遍。」他聲音又沙又顫抖。

「079……」她聲音短促，還沒完全說出來時，一滴冰涼的水珠劃過睫羽，破碎的落到臉上。

鏡子里，他親密又用力地從身後抱著她，沒細細梳過的短髮蓬鬆又凌亂，一雙青灰色的雙眼，直直的、深切的、又包含了層層疊疊的哀傷地看著鏡子里的她。

他們與鏡子里的對方對視。

一眼一淚半生蹉跎。

他們好像透過那終會枯朽的身體，看到了裡面赤裸裸的靈魂。

漣漓轉過身，猛地推開他，手按住了水池：「你，到底是誰？」

她不是沒有猜測過這個人是079，但是那怎麼可能？079已經被燒成了一塊黑炭，都不能稱之為人了。

怎麼可能重生？

那麼，這不是079，也不是791，那是誰呢？

079-2？不可能。

那樣的人，絕對不會是這副性格。

……

晚上，漣漓起身太猛，一個頭暈眼黑撞碎了花瓶，791連忙把她扶住，然後蹲下去撿碎片。

「你真是一點都不小心，要是把自己碰傷了怎麼辦啊？這是我正好在家，要是我沒在家，你有沒站穩摔倒在上面了怎麼辦？咱這麼漂亮的小臉可就毀了，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

他絮絮叨叨地說她，一個不留神，一片稀碎的瓷片刺進了手指。

他也沒痛呼，而是詭異地一愣，然後連忙把手指蜷起，藏住了傷口。

她出溜下沙發，顛顛過去，拽住他手指，結果791力氣特別大的抗拒，她不得已，擔心道：「我看看你傷口。」

「沒事兒，兩天就好了。」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表露出如此多的慌亂。

本來看不看無所謂的，結果他這態度……她定定的看著他眼睛，斬釘截鐵地說：「我看看。」

「真沒事……」他在她的注視中語氣逐漸弱了下去，卻還是不肯讓她看，拚命地想掩飾什麼。

慢慢地，他眼中流露出祈求害怕的顏色，低聲顫抖：「別看了，別看了……」

求你了。

別看了。

「你瞞了我些什麼？」她也紅了眼眶，堅定地聲音帶了委屈，「你怎麼總是這樣，給人希望沒兩天就推人千裡外，我只是擔心你而已……」

「對不起。」他道著歉，還是把手緩緩抽了出來，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了碎片，沉默地出了門。

當晚，漣漓在791深眠的時間段起身，掀開被子，看向他的手指。

她隱隱察覺到，這個傷口是關鍵。

打開暖色燈光以不至於他被吵醒，漣漓成功看到了他的傷口——

那能稱之為傷口嗎？

沒有血痂，沒有嫩肉，只有一個黑黢黢的孔洞。

或者說，這不是孔洞，而像是一個被布裹起來的黑炭，現在布破了，露出了裡面的炭和黑水……

每日每晚和她摟抱睡覺的是這樣一個東西。

她按住了有些難受的喉嚨，不知覺間，已經下了床，離他遠遠的。視野的擴大讓她和那雙清冷又壓抑的眼睛對視。

「……」

他清俊的臉在暖橘色的燈影下顯得越髮漂亮，卻讓人心中升起陣陣寒意。

這層白凈柔軟的皮下，是一個面目全非的黑色怪物！

「你怕我？」他眼中凝聚起委屈的水光。

看著她半步半步地後退，他低低一笑，右眼的水光最先如常所願地凝成珠，掉了下來，劃過那面頰。

「別怕我……」他聲音溫柔又虛幻。

「我的時間不多了，讓我好好愛你幾天，可以嗎？」

「過來，抱抱我。」

那白色皮膚下黑魆魆的身體在眼前漸漸放大，最後化成黑洞一樣，讓人頭痛眼暈。

她後退，看著床上的男人失落難過地耷拉著腦袋，像極了一個即將被拋棄卻不鬧脾氣的孩子，腳步再也邁不開了。

他是為了救自己才變成這樣的。

他完全可以自己脫離危險，可還是選擇以命換命。

可是，誰又能心平氣和地和一個屍體睡在一張床上。

愛真的能超越生死離別嗎？

「你就把我當成791也不可以嗎？……」他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卻也沒敢衝上前來硬逼她接受自己。

他怎麼捨得她驚恐？

他怎麼捨得嚇到她。

079看著她的手按在了門把手上，目光中的亮光開始黯淡、消失。

他不再苛求什麼了。

能和她親近這幾天，他知足了。

「對不起。」他悶聲說著，下了床走過來，主動選擇離開。

他走到門口時，她像是見了什麼毒蛇猛獸一樣鬆開門把手，大步後退。

079碎了98次的心愈發稀碎，他咽了咽乾澀的喉嚨，壓抑著心裡的崩潰哀吼，僵硬抬手，打開了門，張嘴想說「再見」，卻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輪迴了98次，他從來沒有這麼想哭過。

因為之前從未得到過，所以才不會在無數次失去的時候這麼這麼痛苦，可是如今……

就在他踏出門的那一刻，一雙胳膊的緊緊圈住了他的腰——

079渾身一僵。

她用額頭抵著他僵直的後背，聲音低而輕：「別走了。」

「我願意去努力愛你。」

「……」哪怕是努力去愛他，他也知足了，這是她98世里想都不敢想的甜蜜。

就好像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狗在心中鑽來鑽去，心臟充斥著痒痒的溫暖。

079張了張嘴，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看著白色的牆壁，久久后，手才緩緩附上腰間她抱住自己的雙手，說：

「別……別說這種話，我沒有強逼你，你不用委屈自己……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可怕很噁心，我真的不會逼你做什麼，我很快就離開，再也不出現了，只是791他真的不喜歡你，很抱歉擅自做主殺了那兩個複製品。」

「你……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去找你喜歡的男人，結婚登記我也已經取消了，你自由了……」

她指尖輕輕的按在了他手指的豁口上，緩慢而堅定的重複了一遍：「我願意努力去愛你。」

【攻略78%】

「謝謝……」079笑起來，又止不住落淚。

怎麼回事呢？

明明痛的時候可以忍住，苦的時候可以忍住，難的時候可以忍住，怎麼一接觸到一點點溫暖，這委屈的淚兒就不住地傾瀉呢？

那一天，她抱著這個大男孩，看著他在自己懷裡哭的很慘很慘。

那樣風光霽月、說一不二、手段雷霆的軍長，竟半分毫無形象。

他只有三天時間了。

他們一起牽著手去做情侶間該做的事，吃飯、看電影、看煙花、手牽手散步，他們看了婚紗，拍了合影……

在最後的那天，079沒有告訴她自己真的要走了。

那一天，他們在漫天星辰下，摩天輪最高處接了吻。

他摟著她，淚水輾轉到兩人唇間，那麼咸澀。

這幾天，他好像要把自己的淚水流幹了。

「78，我害怕。」他站在一叢矢車菊前，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想要把她臉上那僅對自己的笑容深深記在腦中。

我害怕。

我不想死。

我不想失去這樣的你。

我不想再重來了，我不想繼續面對那個冷漠的078.

她抱了他，卻什麼都沒說。

他們都是心知肚明的，她不可能會愛上他，但僅僅是假裝的甜蜜，也夠他甘之如飴了。

兩人在傍晚回家，在一處岔路口分道揚鑣。

誰也沒有回頭。

她回家后，在冰箱里發現了滿滿一冰箱的雪片蓮和紅玫瑰。

在她凝視著冰箱里鮮花的時候，他在沉沉的海水裡孤獨離開。

我曾經想要緊緊地抱著你，和你一同沉入海底。

可是我捨不得你被窒息，被海魚啃噬。

我在火中死去，換你生還；我在海里死去，還你一生自由。

我不願去面對下一次輪迴的難熬；我期待下一次輪迴與你的再見。

可終究是沒了下一世。

幸而是終究沒了下一世。

人類的末世里，有花在芬芳頑強；人類的新生里，有海浪頌唱悲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