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毀滅二
奄奄一息還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慕羽,在聽見她這般難過歇斯底里的聲音,硬是艱難睜開了眼皮。
嘴唇翕動困難的喊到「張嫻,」
「慕羽,嗚嗚,慕羽,你們別再傷害他了,不要了。」
張嫻掙扎著嘶吼,那冰眸中的淚水彷彿永遠也流不完一樣。
好在,聽到她的喊聲,那些人一一停了手。
在看到渾身是傷的慕羽,百折不饒的一次次嘗試著站起來。
每次只能無力地摔倒在地的時候,張嫻覺得自己的心都是顫著的疼。
「慕羽,我害了你。」張嫻如同小獸般咽嗚著,眼淚嘩嘩往精緻的下巴處彙集,滴落。
慕羽到底沒辦法真的站起來,倔強倨傲如他。
只能艱難的單腳跪在地上,一手撐在膝蓋上,渾身血肉模糊,那修長的腿也有了好幾處血洞,血流如注。
那疼痛是至極的。
許是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現張嫻的嗓子如同被撕裂。
微微一牽動,猶如被人端著刀子在刮,僅能發出的聲音喑啞無比。
純凈如洗的彎眸一直流著滾燙滾燙的淚水。
視線即使被淚水模糊不清了,一刻也不願離開慕羽的身影。
慕羽半跪在那裡,觸及她的目光,依舊是眼神溺著溫柔,對她露出如春風拂面的微笑。
殊不知,正是他這樣的笑才讓張嫻心裡如抽絲的痛。
像是每一寸血肉,每一寸骨縫都冷冷的透著疼痛。
那是從前都沒有過的,即使曾經被割肉,抽血,抽髓。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張嫻沙啞著嗓子,最終還是把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
「因為,你是光。」慕羽突然定定的看著她說,那眼眸中的熾熱像是要灼傷了誰一般。
「十歲那年,如果沒有遇到你,如果沒有你,我又怎麼會在這裡,軟軟,你是我深淵巨口裡陡然出現的光。」
他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里,聲音清朗充滿希冀,小心翼翼又趨於平靜。
對著張嫻回首一笑,那一瞬間他眼中有柔腸千種,更勝春風。
張嫻在聽到他喊軟軟時,身子猛然一震,整個人怔住了。
「可是,軟軟對不起,我還是沒能把你救出去,還是沒辦法帶你離開。」
「我來晚了,軟軟,你會不會怪我?」
又是一抹燦爛的微笑,可是帶著不甘,歉意,同樣晃耀人眼。
慕羽像是用了畢生力氣才說完。
在深深的看了一眼她之後,整個人如同被抽絲剝繭般,頓時沒了生氣。
徹底的安靜了下去,就一直保持著那個半跪的姿勢,一動不動。
那動作示意著他的不屈,他的不願,他的不甘心。
「慕羽,你說話,慕羽,」張嫻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聲音喑啞又急切的喚著。
可是地上的人不論她怎麼喊,始終沒有一絲的動靜。
直到那穿白大衣的人過去又回來,對著白鬍子老頭頷首確認道:「死了。」
原本瘋狂掙扎吶喊的張嫻才停了下來。
安安靜靜看著慕羽,一動也不動,時間彷彿靜止。
「啊!」
像是聽見心底有什麼突然破碎的聲音,又像什麼東西洶湧而來,壓的她幾乎要窒息。
心底的東西帶著疼痛瘋狂亂竄,卻沒有任何辦法,任何渠道宣洩。
張嫻眼底一點一點踱上鮮紅,突然找到了某個口。
發瘋發狂了似的,歇斯底里地吼著,彷彿這世界負了她,欠了她一般。
「快快,帶回研究室,加大倍量抽取她的精髓,腦髓,還有她的血液要心臟處的,終於,心情波動了,趕緊。」
白鬍子老頭激動的大叫,那不似於同齡人混濁的雙眼,爆發出瘋狂的光芒。
一幫人迅速的就拽住了張嫻,把她往回拉,張嫻沒有一絲的反抗,隨著他們拉扯。
可是,她腦海里兀地就觸發了三年來的回憶:
3030年四月世界末日爆發,末世的第一年,四處都是喪屍,硝煙瀰漫,血腥肆意,糧食短缺成了所有人爭奪的目標。
這一刻險惡人性爆發,她被男朋友以一袋大米賣給了別人。
女人,在末世,就是男人的附屬品。
如蜉蝣一般只能攀附著男人才能爭得那一絲生存的機會。
一年裡,她過著非人的生活,受盡折磨侮辱。
第二年,她的體質開始發生改變,即使有傷口,也可以迅速的自動癒合。
而她的血液也變成晶瑩剔透的綠色,散發著香味,被人發現,她被毫不猶豫的送進了研究中心。
雖然她被當成了怪物。
可是她這種情況卻足以讓世界所有的研究者瘋狂!
因為末世幾乎毀了整個世界,而她,卻是有可能改變這個世界的轉折點。
於是,她連著兩年的時間,赤身裸體在研究中心中度過。
身上插滿了各種粗粗細細的管子,連接著各種的儀器。
每天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穿白色大衣的人,瘋狂的在自己身上抽取血液。
在不麻醉的情況下,一塊一塊的割著自己肉。
包括開了她的大腦,抽取腦髓,敲碎了骨頭,抽取骨髓。
因為本身的癒合能力,即使有著這非人的折磨,她依舊沒有死亡,而硬生生的挨了兩年!
那種痛,已經無法用任何的語言表達。
她只知道自己在這日復一日中已經徹底的麻木,無聲無息的,沒有一絲情緒變化,卻也死不了。
而今天,僅僅是她同學的慕羽。
自己還十分嫌惡他的慕羽,突然闖了進來,說要帶自己離開,把自己解救出去。
兩人好不容易才把她手上腳上的鎖鏈給解開,她隨著他才走了幾步,研究室就發出了尖銳無比的警報聲。
儘管他帶著她迅速撤離,還是被一大群的人給包圍。
為了保護她,慕羽還受了好幾處的傷。
雖然她並不知道為什麼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的來。
但是有人來解救自己,張嫻心裡自然是萬分激動的。
畢竟就算再麻木,可對於這種生死不如的日子。
她還是希望可以解脫。
然而她忘了她和他在那些沒有良知的人面前,顯得的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慕羽死了,是她帶給他的災難。
慕羽死了,明明他可以活得更好。
慕羽死了,他說她是他的光。
他叫她軟軟,他說十年前。
原來,慕羽就是他,那個曾經她以為再也不會相遇的人。
至今唯一一個愛她的人,可是他為了她死了。
張嫻心頭一直環繞著慕羽死了這一個念頭,忽然她的眼眸湧起無盡的恨意。
像是一簇簇火焰,灼熱無比,像是一淙淙的冰霜,徹骨寒。
像是無邊的黑暗,隨時想要吞噬一切。
而這些就是在張嫻的清眸里,隨時都有著迸發的可能。
我曾愛的人,把我親手送入了地獄,愛我的人,卻一個個因我而死。
我曾以為很美的世界,揭露開了,竟是那樣的骯髒不堪!
我到底是罪孽,還是救贖?
可笑,為了生存,人類把自己基本的良心泯滅,罔顧他人痛苦死活,心裡卻是想著自己是在做著拯救世界的大事!
哈哈,大事是嗎?
憑什麼?
憑什麼為了這個世界她就要毫無怨言的犧牲自己?波及其他愛她的人?
憑什麼她要受這生死不如的罪,來製造所有人類的生機?
憑什麼她要以她之血肉來拯救這個喪心病狂的世界?
沒有任何的理由,沒有任何的義務。
曾經甘願犧牲自己拯救世界的念頭她出現過。
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如果她救的是這種沒有心的人,那一切有什麼意義?
我本無罪,可是你們非要把一切加註在我的身上,你們都該死!
可以救世是嗎?
如果你們皆要因我活而活,那麼你們便可以為了我死而毀滅吧!既然世界都這樣了,毀滅又如何?
張嫻的神經錯亂,扭曲著,眼眸是瘋狂絕然的色彩,毀滅吧!
讓這個世界盡數毀滅,那麼善與惡將不存在,你們毀了愛我的一切,那麼我要整個世界給我陪葬!
這一刻,外界雷雨交加,狂風驟雨,閃電似要吞噬了這個世界,每一棟建築甚至是地球的表面,都搖晃了起來,頃刻化為塵土。
人,喪屍,變異動植物,均是恐懼戰慄不已,想著逃,可是在閃電雷雨過處,一切成灰燼!
張嫻靜靜看著那些因為驚恐四處而逃竄的人,笑得驚心動魄,不可一世又彷彿帶著解脫。
毀滅吧!世界陪我一起。
轟的一聲,一切都湮滅了,這個世界,這世界里的所有,包括張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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